第339章 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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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郡謝氏族地。
    溪水議事廳外。
    陸續有謝氏的長老趕到這裏,彼此打著招呼。
    “老五,最近忙什麽呢?”
    “除了修行就是公幹,還能做什麽。”
    “哦?我怎麽聽說你偷偷在羅浮山求了一粒靈丹,準備閉關?自己進步不帶老兄弟是吧?”
    “別、別瞎說!這裏人這麽多,回頭我跟你說……”
    也有人悄然勾兌。
    “秉長老,我上次給你說的我小孫兒進龍武院的事情……”
    “龍武院名額有限,一切以考核結果為標準。”
    謝秉淡淡道。
    那名長老望著鐵麵無私的謝秉背影,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為孩子上學發愁。
    還有人打著嘴仗。
    “誌長老,你們興隆堂最近該給藥房交的貨怎麽老是遲到?你是有什麽困難嗎?要不要我派人去幫你?”
    謝聞笑眯眯的問著。
    謝誌冷哼了一聲:
    “你藥房給我門下的配額,最近怎麽也是些殘次品?”
    兩人對視一眼,一人冷笑一人沉臉,齊齊轉頭,邁步進了議事廳。
    等長老們大多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他們便彼此交頭接耳起來。
    “今天是為什麽事?”
    “很久沒召開長老會議了,或許是家主要看看大夥兒。畢竟,他剛剛突破宗師,還沒正式通知大家……”
    “如此年輕的宗師啊。該他春風得意。”
    “還有前幾天威縣那邊的大戰,有沒有消息?”
    “不知道啊。隻說是謝淵出的手,打的誰、結果如何,都沒個交待。”
    “或許等下就知道了。”
    謝淵和姬軒那場大戰動靜可稱震天動地,北山村乃至整個威縣範圍的百姓都看到了,自然讓族地的宗師在意。
    不過謝淵回來之後便說是自己出手,沒有讓探查的宗師長老多費功夫。
    至於細節,他沒有透露太多,讓大多數的長老們都是好奇,到底什麽人敢深入虞州腹地截殺謝氏家主,而謝淵又為何一個人跑到威縣去。
    不多時。
    謝淵穿著玄袍,從議事廳後麵走出來。
    議事廳中頓時一靜。
    時至今日,謝淵已經是陳郡謝氏名副其實的家主,長老們不管心裏麵到底如何想,麵上再無一人有不服。
    特別是麵對今天的謝淵。
    身軀挺拔,眉目疏朗,配上威嚴的玄袍,自帶氣勢。
    而最重要的,是他身上那並沒有掩飾的境界氣息。
    貨真價實的宗師。
    就算所有列座的長老早就從各個渠道知曉了此事,等不少人親眼見證,眼神中還是不由自主的生出複雜之色。
    他才多年輕呐?
    遙想當年同歲的自己……
    還是不要想了。
    特別是和許多人想象中不同的,謝淵並沒有那種剛剛突破的氣息虛浮之感。
    他給人的感覺,竟然有了些許厚重之意,一點也不像才突破的新人,更像是修行多年的武道大家,真正宗師。
    甚至許多位長老都感覺到了壓力,心中有些疑惑,怎麽這謝淵才突破就能給他們帶來壓迫感的?仿佛境界已經和他們看齊。
    明明謝淵踏足武道的時間,恐怕都沒有他們成為宗師的時間長,如今卻已經和這裏的大多數人站在一個台階上。
    等謝淵坐定,長老們齊齊行禮,和往常一樣。
    但這一次,許多人的心態都有了微妙的變化,不自覺的多了一分鄭重,而少了一絲隨意。
    謝淵回了一禮,掃了一眼,將到場的所有宗師都收入眼底。
    他沒有太多廢話,開門見山道:
    “今天請各位宗師長老過來,是有幾件事情要通知大家。
    “第一件,如諸位所見,我已經順利突破宗師。”
    家主的實力突破,對整個家族都是一件十分重要的大事。
    特別是謝淵這種特殊情況,自然要第一時間通報。
    隻是之前受謝奕的狀況以及身世的問題所影響,謝淵一直沒有正式公告,這次召開會議便一並通知下去。
    宗師長老們聽到謝淵親口說出這句話,心裏麵都有莫名的感受。
    隨後他們紛紛拱手,各自向謝淵道賀:
    “恭喜家主突破宗師!”
    “年少有為,不愧是我謝氏第一天驕!”
    “家主頗有乃父之風,甚至青出於藍。”
    “我早就說過,謝奕家主的眼光絕沒有問題。”
    謝淵團團一拱手,麵色平靜的接受了宗師們的恭喜。
    而後他手壓一壓,迅速的宣布了幾件事情的決定、人員的調動。
    眾長老們臉色有異,都明白謝淵這是在展現自己的影響力,就像年輕的雄獅在標注自己的地盤。
    然而他剛剛突破宗師,威勢正是頂尖的時候,眾長老方才恭喜過,就算有些微詞,卻也說不出話來。
    而且謝淵的這些決議都是深思熟慮過的,積累許久的他分寸拿捏得極好,都在眾長老接受的範圍以內。打一棒的必定接一個甜棗,讓人隻能將氣性咽下去,看著謝淵順利的將自己的決定一項項的化作實際。
    眾人突然發現,謝淵不隻是實力到了宗師,他的眼力、決斷和手腕則更早的就達到了家主應有的最低水準,現在更遠遠高出。
    這一次眾人沒有拒絕,下一次顯然就更難以說不了。
    等謝淵順利的展現了自己成為實至名歸的家主之後的第一次權威,見眾人都十分配合,大部分人都已經接受這個現實,而有數的幾人已經無力回天。
    他點到為止,又說到下一項內容:
    “之前北山村那次宗師大戰,是我遭遇了一名灶教的高手。不過諸位放心,他沒有造成什麽損失,已經伏誅。”
    眾長老一聽,頓時臉現嚴肅,交頭接耳起來。
    就在虞州之內,謝氏族地的不遠處,謝氏統治範圍的核心中的核心,竟然出現了魔教宗師,截殺家主?
    這傳出去,謝氏的臉還往哪擱?
    而且魔教宗師竟然如此囂張,膽敢深入謝氏腹地,又是不是某種信號?
    不過也有人將重點放在“沒有損失”、“已經伏誅”等字眼上,目光悄然的打量著謝淵。
    果然不像是剛剛突破的宗師,竟然將魔教宗師都直接斬殺,自己看起來氣息充盈,毫無受傷的征兆。
    長老們精神一振,對謝淵的實力評估更上一個台階。
    謝淵見長老們越議論越大聲,繼續解釋道:
    “那人倒不是什麽資深長老。他是天外天姬家的年青一代領軍人,就是那個魔教教主家族。那個人則被當代教主稱為最有希望的接班人。其他倒也沒什麽,諸位長老不必多慮。”
    他擺了擺手,頗為風輕雲淡,就像告訴別人家裏的蒼蠅已經被打死,不用擔心。
    眾長老一時無言。天外天姬家這個名字,身為謝氏的長老或多或少的有所聽聞,就算了解不多的,也從教主家族四個字聽得出味道。
    這絕對是灶教內部一個強大的家族,甚至是第一家族,論高手的實力或許不輸他們謝家。
    而這樣的家族,其年輕一代的最強者,當代教主欽定的接班人,必定是灶教裏最頂尖的天驕,九成可能是一位大宗師。
    如此魔道驕陽,居然被謝淵斬殺了?
    而他的語氣還如此平淡,仿佛隻是趕走了路邊一條野狗般輕易。
    眾人麵麵相覷,一時不知該作何表情。
    在座的有些宗師,可沒有十成的把握能勝過這樣的高手。
    而他們的年輕家主,居然不知不覺間如此厲害了麽?
    “好消息是,他並不是為針對我謝家而來,跟灶教牽扯其實不大。他主要是針對我,所以家族本不用擔心會同時麵臨灶教和王家的進攻。”
    謝淵說完,讓長老們心生好奇。
    為何那樣的天才要專程針對謝淵,這其中有什麽愛恨情仇?
    那名姬家的年輕至強者也沒說性別,會不會是個女子?
    長老們覺得謝淵也到了年齡,除了平西王女並不靠譜以外,好像和其他女子產生糾葛也很正常,都有些八卦起來。
    然而謝淵接下來的話,就讓因為他的一係列表現和戰績有些飄飄然的長老們重新落到地上:
    “壞消息是,我已經從可靠的渠道得知,天外天的姬家把咱們記恨上了,即將出手對付謝氏。”
    長老們表情一僵,紛紛暗罵。
    什麽對付謝氏,分明就是你自己招惹的禍事。
    謝家本身就麵對王家的不斷壓迫蠶食,節節敗退。
    現在若還加入一個灶教,那謝氏還怎麽維持局麵?
    長老們喧嘩起來,紛紛討論日後的發展。
    謝淵聽見眾人的討論,搖搖頭道:
    “我可以確定,灶教並不是全部參與進來,而隻有天外天姬家。”
    灶教教主向他釋放了模棱兩可的態度,而司徒婉那邊自不必說。
    其實整個灶教倒不算敵視謝淵,隻有姬家會為姬軒尋仇、以及奪回那把斧頭。
    雖然還有合歡長老一脈虎視眈眈,但是這一脈主要是高手,到不見得會如何針對謝氏全族。
    長老們一聽他如此篤定的判斷,都是暗暗猜測這個消息源,或許是通過那位平西王女得到了後麵的意思。
    眾人頓時麵色複雜,雖然家族內沒人支持謝淵和司徒琴的事情,但是好像也不是全無好處。
    然而謝淵實際上並不是從司徒琴那裏得到的消息。
    姬軒的死訊傳回去之後,天外天尤其是姬家著實是紛亂了一番,而某位看熱鬧的尊使則將其動向傳遞給了謝淵,告知他姬家肯定會對謝家有所動作。
    謝淵也不知雲星這樣算不算灶教內奸,不過灶教是一個極為龐大的體係,她忠誠於灶教,卻不見得看得慣那些家族。
    總之有了雲星這個報信人,謝淵對姬家可以預料的動向更有把握,故而提前通知家族的眾位長老,做好準備。
    但再是準備,畢竟是給處境並不好的謝氏又增添了強大的敵人。
    眾人雖然不說怪謝淵不知去哪招惹了魔教,心頭卻都有些壓力。
    謝淵也不解釋,他的動向自然不會給所有長老都知曉。
    若是往常,長老們或多或少會有些不滿,感覺謝淵一個年紀輕輕的家主就是不行,招惹是非,不為家族著想。
    然而今天,所有長老基本都沒有這樣的念頭,隻會覺得樹大招風,謝淵如此天賦如此實力,吸引到魔教的強者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當天賦和實力得到了相稱的兌現之後,許多解釋不需要謝淵自己來做。
    目送著謝淵離開,許多長老都覺得他越來越有家主的模樣了。
    雖然由於資曆和年齡的原因,長老們的眼中不能說是敬畏,卻也有了類似的東西。
    即使是麵色永遠冷峻的謝秉,眼神中也多了一絲欣賞;
    而謝聞琢磨著今天謝淵布置的人事調動,感覺自己好像比謝誌多賺了一丟丟,不由連連點頭,心情不錯。
    他看向謝誌,發現謝誌並沒有任何不悅和沉凝,隻是望著謝淵的方向,皺著眉頭。
    結束長老會議之後,謝淵回到自家的院落,和貼心來給他寬衣的雲竹以及熱情來接兵器的侍劍笑了笑,而後就進了書房。
    他思索片刻諸多雜事之後,感覺今日沒有太大問題,於是習慣性的揉了揉眉心,然後拿出一柄小小的斧頭。
    奇異還帶著彎曲的木柄,帶著歲月痕跡的斧麵,以及將兩者簡易纏繞起來的金絲。
    看起來就像一把久遠的自製伐木斧,古意撲麵而來。
    然而謝淵知道,這是一把不輸蛟魂的頂尖玄兵,威力隻在神器之下。
    這便是他戰勝姬軒之後的戰利品。
    姬軒身上的寶貝雖然多,在連續的纏鬥和最後的致命一擊裏全部損壞耗盡,隻留下這一把斧頭。
    但謝淵也不是沒有其他的收獲。
    他驗證了自己完整的焚天滅道槍威力,和如此高手對陣,剛剛入門的四式進度飛漲。
    隻有好的對手才算得夠格的磨刀石,而姬軒毫無疑問便是很好用的對手。
    一場大戰下來,再加上謝淵回來琢磨複盤,總結經驗,以及無時無刻不在發揮作用的萬兵燭影,他的四式槍法都大大進步,竟然已經快從入門變成熟練境界。
    槍法的進步是實力進步的一個縮影。如此大戰下來,謝淵的戰技也有所提升,乃至體內還未消化的靈液又加速消化了些許,境界都躥升了一截。
    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勝過獨自苦修,謝淵隻可惜姬軒沒能再多堅持一會兒。
    要是他不想著跑就好了。
    也不知姬家還有沒有如此兒郎?
    姬軒總得有些優秀的兄弟姐妹吧?
    謝淵悠然想了一陣,又將目光轉向麵前的斧頭。
    這斧頭不知是多久以前傳承下來的頂級兵器,那金芒可以增幅自身的出手威力,效果極強。
    若是用此斧頭使動他的斧技,謝淵感覺殺傷力恐怕會到一個自己都難以想象的地步。
    隻不過此物來源於姬家,被姬家執掌了千年,其中的烙印太強。
    玄兵都需要煉化才可以如臂使指,麵對如此強烈的烙印,謝淵不知要費多大功夫才能祭煉,甚至都怕不能盡其全功,還被姬家的人當作定位器找到。
    失去如此天驕又失去這頂尖玄兵,繞是姬家也承受不了,肯定恨自己入骨,想盡辦法的都想報複自己。
    以灶教的傳承強大、手段莫測,謝淵連威縣這樣離族地近的地方都不準備再去了。
    他準備老老實實在族地呆著修行,直到實力再有大的提升,靠近天之橋,乃至突破天之橋。
    想了一會兒,謝淵有些不舍的看了看這斧頭,然後又讓人去喚來謝鐵心。
    等這位鍛造宗師進門,他頗有些慚愧的道:
    “家主,那玄兵我還沒有想到辦法盡複。工藝我已經摸到眉目了,隻是陣法……”
    謝淵點點頭,溫和道:
    “不著急,鐵心長老,我相信你的水平。”
    他對鍛造幾乎一竅不通。對不知道的領域,他保持著敬畏,沒有外行領導內行的分毫打算。
    謝鐵心鬆了一口氣,隨後對謝淵的信任流露出一絲感激的神色,連忙問道:
    “家主,那您今天找我是……?”
    謝鐵心雖然身軀魁梧,其實年紀頗大。但他本不是主支出身,實力也算不得很強,主要的貢獻都在手藝上,而且都是主支傾力培養才有的今日。
    故而他雖然身為主管神兵堂的長老,謝氏族內第一匠人,地位不低,卻一直十分謙遜低調,尊重其他長老和族長,口碑人緣俱佳,也算是性格使然。
    謝淵把那斧頭遞給謝鐵心:
    “鐵心長老,把這玩意兒融了加到我那玄兵裏吧。”
    謝鐵心接過斧頭,愣了一下,隨後眼中露出精芒,翻來覆去的看:
    “好斧頭,這麽簡單的打造方法,竟然能做出這樣的玄兵。大巧不工,大巧不工呐。
    “嗯,材料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這斧刃、金絲和木柄,全都是最頂尖的。斧刃是天心精鐵,吸收陽炎之精。金絲我沒看錯的話,應該是某種異獸的筋,竟然不輸蛟龍筋,現今多半絕種。還有這木頭柄,分明是黑靈樹的軀幹。黑靈樹是聚靈樹種,上古煉氣士都奉為聖物,竟然拿來做木柄,真是大手筆。”
    謝鐵心越看越是讚歎,隨後振奮道:
    “家主,若是拆了這斧頭拿來熔煉您的兵器,肯定打破兵器的材料桎梏,能讓兵器的威力更上層樓!”
    謝淵微笑道:
    “那就好,不虧了這把斧頭。”
    謝鐵心猶豫了一下:
    “不過家主,您不直接用這把斧頭嗎?直接用也是極好的。裏麵的烙印,我可以想辦法幫您削減一二。”
    “就算如此,祭煉也太費功夫。姬家千年烙印不是那麽好去除的。我還是更想要我之前的兵器。”
    謝淵搖搖頭。
    謝鐵心斟酌片刻,說道:
    “家主,我會盡力。但是核心銘刻陣法我不敢保證解決,要是到時候遲遲找不到方案,恐怕隻能靠這材料打出一把新斧來,以免浪費。”
    謝淵歎道:
    “若那銘陣如此難應付,那也便順其自然吧。”
    謝鐵心有些慚愧:
    “是我無能。上古銘陣,我知之甚少……”
    “鐵心長老言重了,不是你的問題。你都解決不了,恐怕天下沒幾人能解決。”
    謝淵打斷了他,然後誠懇道:
    “便盡人事、聽天命吧。”
    實在不行就打出一把好斧頭,挎劍提斧,背負長槍,也不是不行。
    日子如水過去。
    謝奕仍然不醒,王氏仍然緊逼,卻還多了個姬家純純欲動,針對謝家的要地出過幾次手。
    雖然被早有提防的謝家打退,但天下第一的魔教橫插一腳,讓本來處於脆弱平衡的謝氏上下又籠罩上了一層陰雲。
    謝淵一邊處理族務,一邊靜靜修行,倒也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之前完全不理解如謝奕、李星拓這樣的家主宗主,是怎麽又保證修行又能治理門下的。
    現在謝淵也漸漸能夠做到,隻是些許辛苦。
    不過臨近中秋的一天,這平靜的日子突然起了漣漪。
    “少爺,門房那邊說有人找您。是一位姓慕的姑娘。”
    雲竹稟報之後,看著忽然頓住的謝淵,略有好奇。
    是哪裏來的姑娘,能讓已越來越深不可測的少爺如此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