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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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閑在看到宋然的刹那,眼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驚訝。
    她的目光落在他濕潤的衣襟上,視線下意識地掠向門口,門外夜色沉沉,院中似有寒風翻卷而過,可還未等她看清,傭人已輕手輕腳地將門合上。
    張靜宜的瞳孔在觸及宋然身影時微微一顫,又很快垂下眼瞼。
    廳中的壁爐不知何時被點燃,火光映照著雕花壁板,舔舐著幹燥的木柴,發出細微的劈啪聲。
    “宋醫生,這麽晚還勞煩您跑一趟,辛苦了。”老太太拄著梨花木杖緩緩起身,步履穩重地走向一旁的沙發,抬手示意道:“快請坐。”
    宋然解下大衣,遞給候在一旁的傭人,淡淡應聲,走至老太太對麵的單人沙發坐下。
    老爺和夫人已然起身上樓,老傭人上前一步,語調溫和卻不容拒絕:“天色已晚,小姐們早些回房歇息吧。”
    雲閑側頭,正見小女孩從椅子上爬下來,抱著娃娃,邁著短腿走在最前麵,頭也不回地往樓上去了。張靜宜幾乎是避之不及,一刻也不願多留,緊隨其後消失在樓梯拐角。
    雲閑最後看了宋然一眼。
    對方神色如常,坐姿端正,手指輕搭在膝蓋上,正與老太太寒暄著。
    她心中疑惑翻湧,斂眸轉身,步上樓梯。
    夜已深,靜謐的臥室內,唯有床頭台燈投下昏黃的光。雲閑側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心緒難平。
    她細細梳理著今日的一切——這座宅邸處處透著古怪,老太太的掌控無處不在,更符合任務目標的老爺與夫人反倒毫無存在感,如此一來,“張氏夫婦”究竟是誰?又該如何找出?
    而宋然——老太太稱他“宋醫生”,那麽他在這的身份應是醫生,可老太太為何請醫生?
    還有剩下的兩個任務者,他們現在又身在何處?
    思緒雜亂無章,夜色如墨,窗外風吹樹稍,發出低沉的沙沙聲。
    忽然,門被輕輕推開了一道縫隙。
    雲閑的神經瞬間繃緊,手指微微蜷起,已做好隨時迎戰的準備。
    門縫間,鑽進一個小小的身影。
    借著台燈昏黃的微光,她看清了來人——是那個小女孩。
    小女孩抱著娃娃,赤著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默不作聲地走到床邊,然後自顧自地爬上床,靠著她躺下。
    雲閑眉頭微皺:“怎麽了?”
    小女孩仰頭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泛著瑩潤的光。她沒有回答,隻是將娃娃往懷裏摟了摟。
    雲閑看著她,心頭微動,最終沒有再多問,隻是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小女孩的眼睛漸漸合上,呼吸綿長平穩。
    雲閑凝視著她稚嫩的麵龐,眼神複雜。
    再怎麽堅強,也不過是個孩子,她輕輕歎了口氣,靜默片刻,終是緩緩閉上了眼睛。
    夜色沉沉,寒風掠過窗欞,帶起一絲微不可查的晃動。
    布娃娃靜靜地躺在小女孩懷裏,光影交錯間,仿佛有一瞬間,那雙玻璃眼珠裏閃過一絲異樣的光
    翌日,雲閑準時睜開眼,身側已經不見了小女孩的蹤影,床上的被褥平整得像是昨夜從未有人來過。
    她伸手摸了摸枕邊,冰涼一片,沒有一絲餘溫。
    微微蹙眉,她翻身下床,推開門走下樓。
    餐桌旁已然坐滿了人,老太太仍端坐主位,老爺夫人並肩而坐,另一側是小女孩,還有……宋然。
    卻唯獨缺少了張靜宜的身影。
    老傭人見她下來,立刻抬頭招呼:“大小姐,快過來用早飯。”
    雲閑默不作聲地走過去,在小女孩旁邊坐下。視線悄然落在宋然身上,對方神色一如昨晚般平靜,慢條斯理地用著早餐,不露半點異樣,可正是這種“正常”,才顯得格外不對勁。
    老太太輕輕擱下銀匙,目光緩緩掃過眾人,開口介紹道:“這位是宋醫生,二小姐的癔症越發嚴重,宋醫生特意前來,會在這裏暫住幾日,為她診治。”
    雲閑手中的勺子微微一滯。
    老太太側過頭,看向站在一旁的老傭人:“從今日起,二小姐的餐食,全數送至房中。”
    老傭人低頭應聲:“是,老太太。”
    雲閑指尖扣緊了銀匙,眼底情緒微沉,隨即斂眸,繼續用餐。
    早餐過後,眾人陸續起身上樓。
    雲閑的目光不經意地停留在緊閉的大門上,她垂眸沉思了幾秒,邁步朝門口走去。
    然而,她剛踏至門前,老傭人便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無聲無息地攔在門口,笑容和煦:“小姐,您想去哪裏?”
    雲閑停下腳步,神色淡然:“出去透透氣。”
    老傭人含笑不變,聲音依舊溫和:“未出閣的姑娘不可隨意出門,這規矩,小姐不是一直都清楚嗎?”
    她的眼神裏帶著淡淡的壓迫感。
    雲閑站在原地,與她對視片刻,最終微微頷首,平靜地轉身。
    走上樓梯時,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身後那道目光始終落在自己背上,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二樓的拐角處。
    雲閑停在張靜宜的房門前,伸手敲了敲門。
    沒有回應。
    她又敲了敲,依舊沒有任何聲音。
    她伸手去擰門把,才發現門已被從外麵鎖緊,紋絲不動。
    指尖在冰冷的金屬把手上停留了一會,她最終鬆開,轉身離去。
    剛走沒多遠,一陣微弱的藥香混雜著苦澀氣息飄來,一個傭人端著碗漆黑濃稠的湯藥從樓梯上來,與她擦肩而過。
    雲閑的步子停了停,側眸瞥了一眼那碗湯藥,暗暗放慢腳步,悄然回頭。
    隻見那傭人停在張靜宜的房門前,低頭從圍裙口袋裏摸出一串鑰匙,熟練地挑出一把。
    雲閑盯著那道門,呼吸微微放輕。鑰匙插進鎖孔,門‘哢噠’一聲輕響,被推開
    就在門扉打開的瞬間,雲閑瞥見屋內昏暗的光線下,一張床靜靜地擺放在房間中央,床上的人影隱約可見,側臥著,一動不動。
    傭人端著藥走進去,門被輕輕帶上,遮住了屋內的一切。
    她的指尖扣了扣掌心,眸色沉靜如黑潭,片刻後,她轉身沿著原路悄無聲息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