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便是衰羊山了？古人曾言雲山如畫，不外如是……”
    老猿峰下入山口，葉長流一襲青色麻衫，腳踩布鞋，不曾束發，長發隨風飄揚，更顯恣意狂狷。
    身著黑袍的陸允拄刀而立，指了指玄女峰頂：“那裏的景色才是最美的，可一覽眾山小，不過峰頂是斑斕虎的棲息地，約莫除了我沒人上去過。”
    葉長流哈哈大笑：“那我葉長流便要做這第二人了。”
    “登山！”
    玄女峰在衰羊山四峰中最為陡峭，坡度極大。
    葉長流久居縣中履平地，幾未到過山林，一時間難以適應，數次險些跌倒，都是陸允眼疾手快將其扶住。
    “不是堂堂四境武者麽，怎的連路都走不穩？”
    陸允心中暗忖，對葉長流的實力產生了些許質疑，但麵上卻是不顯，仍舊關切提醒。
    “葉師傅謹慎些，地麵枯葉下有著許多石塊，需尋平坦處走。”
    葉長流難掩欣賞神色，此子待人接物頗為圓轉如意，更難得天賦異稟，一夜凝真氣，足令關元縣的某些個武道天驕自愧。
    “陸兄弟，無妨，咱們速速登山。”
    說完，葉長流腳尖輕點，身形如鷂鷹，一掠兩丈，站定後轉頭催促陸允。
    “快些！”
    陸允快步跟上，悄然間開動識海，探尋周遭情況。
    與上次傍晚時登山的紅光稀疏不同，此刻正午的玄女峰明顯多了不少山獸。
    識海中紅光如棋布星陳，密匝輻輳。
    “要不先找隻熊試試水，探探葉師傅深淺，免得待會上了峰頂，打不過斑斕虎就尷尬了。”
    這樣想著，陸允腰間狹刀陡然出鞘，腳步驟急，朝識海中一道熊形紅光奔去。
    “葉師傅快隨我來！”
    “斑斕虎不是在峰頂麽，怎的往東邊跑？”葉長流一愣，也是跟了上去。
    前方，陸允在一處巨大洞穴外站定，隨手撿起石塊就朝裏扔。
    接著繼續向前跑去。
    葉長流緊隨其後來到洞口，往裏麵瞅了瞅，若有所思。
    “陸兄弟朝洞中扔石塊，有何深意？”
    “昂！！”忽地，隻聽洞內怒吼傳來。
    一頭體型碩大的黑熊猛地衝將出來，撲向葉長流。
    “娘嘞，陸兄弟坑我！”
    反應過來的葉長流身子微微一側，輕鬆躲過黑熊撲殺。
    輕抬手，揮掌如枯葉墜地，似緩卻疾。
    一聲悶響，體重可達千斤的黑熊被這輕描淡寫的一掌擊退一丈。
    黑熊吃痛，顧不得哀嚎，撒丫子便朝林中逃竄。
    葉長流雙手攏袖，眼含笑意輕歎道：“熊膽雖是好物，但我此行是為伏虎，無心與你糾纏，暫且留你性命吧。”
    “葉師傅，救命啊！”
    林深處又傳來陸允的呼喊。
    “臭小子，我這一記落葉掌還不足以證明實力麽？竟還要加以試探。”
    葉長流苦笑不已，腳步緩慢朝呼喊處走去。
    “那就讓我看看，你又要出什麽幺蛾子……”
    直到一聲震撼山林的虎嘯傳來，葉長流才察覺不對。
    壞了！
    是真讓我救命！
    ……
    玄女峰山腰鬆林。
    陸允雙手緊握刀柄，死死盯住前方的下山猛虎，呼吸急促。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斑斕虎可並未忘記上次擅闖它領地的陸允。
    從陸允登山那一刻，斑斕虎便有所察覺，循著氣味便過來迎接了。
    “虎兄，真挺巧的。”陸允渾身血液快速流動，心髒都要跳出來了。
    葉師傅怎麽還不來！
    斑斕虎瞳孔一縮，如樹幹粗細的前爪揮動，竟是直接揮斷前方礙眼的兩株鬆木。
    旋即後肢筋肉收緊，如箭矢般射出，張開大口咬向陸允喉管。
    卻忽感尾骨一震，似是被人緊攥住，緊接著一股生猛力道拖動它身軀朝後甩去。
    “虎兒，何故如此狂躁？”
    葉長流雙手攏袖，麵帶淺笑。
    斑斕虎被狠狠摔在地上，震起枯葉飛舞，它起身甩了甩腦袋，再度發起攻勢，朝葉長流猛衝。
    “葉師傅，要用刀麽？”陸允遞過手中狹刀，輕聲問道。
    葉長流隻是緊盯著狂奔而來的斑斕虎，表情嚴肅道：“陸允，速退二十丈！”
    陸允也不多問，轉身便跑。
    直到陸允跑出二十丈外，葉長流攏在袖中的雙手才緩緩抽出，他大笑道：
    “我觀山野靜，為君起鬆聲。”
    霎時間。
    疾風乍起，以葉長流為圓心，朝四周蔓延。
    鬆林傾伏搖曳，漱漱作響如水沸。
    萬千鬆針如雨落，在半空懸停。
    “虎兒止步，教你死得痛快些。”
    葉長流低斥一聲。
    但斑斕猛虎卻毫無懼意，仍舊朝前猛衝。
    “習武二十載，未曾殺生，今日拿你開刀。”
    “去！”
    一聲令下，懸於空中的鬆針如離弦之箭，刺向斑斕虎。
    道道血霧升騰，不消片刻，斑斕虎便被刺成了篩子。
    這頭在山間縱橫幾十載，罕逢敵手的山中君王，一照麵便被葉長流抬手鎮殺，死得很安詳……
    “葉師傅，這一手是真神氣啊！”
    親眼目睹震撼場麵的陸允快步衝上來，著實被這鬆濤驟起，飛針伏虎的手段折服。
    葉長流一臉也就那樣的表情，擺了擺手謙虛道：“一般般吧，今日未用早膳，故此力道不顯。”
    說完便眼前一紅，頭腦發暈，腳步踉蹌，一個身形不穩險些倒地。
    陸允連忙將他扶住，“葉師傅，這是……”
    葉長流尷尬笑了笑：“額嗬嗬……方才真氣耗用過多，有些昏沉罷了。”
    陸允心領神會。
    看樣子，葉師傅也是老裝逼人了，寧可真氣耗竭，也不願失了高手風範。
    “走，到我家去，今晚吃虎肉補補！”
    ……
    大盤村口，村中獵戶們多在此聚集閑聊，問這個今日打到幾隻野兔？問那個采到幾株高檔藥材？
    當然也時常交流些經驗，算是較為原始的行業論壇。
    “趙愣子，聽說你今天打到一頭百餘斤重的白毛獐？老子十來年都沒碰上這種大貨，老實說，你小子偷偷拜了哪個神仙？”
    一名約莫六十歲的老獵人，嘴裏嚼著黃豆，開口道。
    “黃大爺，我可不靠甚神仙，全憑我這一身手藝……”趙愣子當即反駁。
    “趙愣子正值壯年，我們這些老家夥跟他比個蛋？他小子日後說不定能爭一爭縣裏十大獵人的名頭。”
    聽見這一番話，趙愣子嘴上說著那還差得遠，但嘴角卻不自覺翹起。
    這時，村口處迎麵走來兩道身影。
    略矮的黑袍少年腰懸狹刀。
    略高的青衣男子肩扛猛虎。
    黑尾斑斕，這玩意兒，大多采獵人連見都沒見過，但村中不乏有些個見多識廣的老獵人，識得此獸的珍貴。
    “天老爺誒！快看，陸大人打了一隻黑尾斑斕。”
    不知誰人驚呼，村口一眾采獵人盡朝村外狂奔，皆是想要一睹黑尾斑斕的真容。
    霎時間，整個村口沸騰起來，盡皆興奮不已。
    唯有角落處的趙愣子雙眸微眯，望向村口的陸允，麵容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