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影大門又雙叒拉上了新的橫幅。
    正值新生軍訓之際，一群綠色迷彩很難不被之吸引。
    “不就是拉橫幅嗎？正常！”大四學長如是說道。
    “從我06年入學開始，先是傑誠學長的金棕櫚橫幅，緊接著是賈導的金獅橫幅，然後又是王導的金熊橫幅。”
    “現在又倒回來了，傑誠學長捧杯了金獅。”
    頓了頓，驕傲的補充道，
    “中戲上戲一個沒有，可咱們北影，向來不缺！”
    “e，但是隔壁有歐羅巴三大的影帝和影後，咱們沒有。”也不知是從哪兒突然冒出來的聲音，猶如一桶冰水瞬間澆滅了眾人的熱情。
    沉默！
    繼續沉默！
    “那又怎樣？人要活在當下，不能沉迷在曆史的功勞簿裏！別的不說，咱們表演係的大三學姐景恬一個人，便能把隔壁還有上戲壓的抬不起頭來！”
    氣氛再次熱烈。
    樸素的榮譽感亦再次升起。
    振興表演係，我輩義不容辭！
    “e，聽說景恬學姐隻是在大一的時候偶爾來教室，後來”
    話說一半便停下，眾人不約而同的抬起頭，目光追隨著路過的景恬。背影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通往攝影學院的方向。
    恰似一桶液氮迎頭落下，透心涼，心飛揚。
    望著這群年輕的麵孔，路過的郭凡忍俊不禁。
    嘖嘖嘖，表演係可真有意思。
    不愧是業內“不務正業”的代表！
    想著，突然一愣，笑容也隨之凝固在嘴角。
    等等，好像我也是不務正業！
    本科學法律，卻找到學校電視台借來笨重的機器跑去拍文藝小短片，愣是成為了瓊省大學法學院裏獨一份的“法外狂徒”。
    撓了撓頭。
    等等，好像我現在還是在不務正業！
    管理係的研究生，卻惦記著去怎麽執導電影
    等等！
    北影主打的不就是不務正業嗎？
    除了表演係，其他的不務正業全是在務正業！攝影係務得，文學係務得，管理係自然也務得！
    思及此處，郭凡瞬間便覺得自己正常了。
    來對了！北影可真是個風水寶地！
    笑容再次揚起，又瞄了一眼橫幅。不僅學校大門掛了，校園裏也布置了。
    “熱烈慶祝我校優秀畢業生甄傑誠榮獲第66屆威尼斯電影節最佳影片金獅獎！”
    “真厲害啊！才27，比我還小兩歲呢！”郭凡感慨道。
    愈發遺憾99年北影導演係在魯省沒有招生計劃，否則正好能和這位大導同級！
    咂咂嘴，短暫的遺憾後迅速收拾好心情。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才29呢，一切大有可為！
    想著，郭凡重新揚起自信，正準備邁開步伐離開時，視野餘光突然見到一大群身影。
    為首之人格外矚目。
    不止是因為身高，更是因為年輕！
    “院長，您這擱機場又是拉橫幅又是敲鑼打鼓的，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甄傑誠苦著臉，
    “下次能不搞接機嗎？尤其別讓小朋友給我獻花了！就我這德性，也不配啊！”
    “下次？你還想有下次？美的你！”張輝軍師兄翻了個白眼，“畢業生和在校生是一個概念嗎？如果《此去不回》不是你在博士就讀期間創作的畢業作品，頂多大門口給你拉一橫幅，其他的想都別想！”
    “e，那我要是拿了金熊，把三大給集齊了呢？”
    張輝軍：`
    “要是我集齊了三大後又去奧斯卡逛了一圈呢？”
    張輝軍：⊙⊙
    很想反駁：做什麽美夢呢！
    可麵對甄傑誠的年齡，張輝軍咽了口口水。
    萬一呢？
    “院長，我開玩笑的啊！你不會真信了吧？”
    張輝軍：｀⌒メ
    “小汪！小汪！你彈弓呢？”
    “院長，您就別喊了，我現在和表演係穿的是一條褲衩！”甄傑誠咧著嘴，“汪勁鬆老師總不能把自己的褲衩扒了抽出猴皮筋做彈弓吧？”
    “就是！北影好不容易出了個願意幫襯自家人的導演，我們表演係護著還來不及呢，怎麽可能幫你欺負他！”崔新琴挑了挑眉，“倒是你，院長同z，哪天要是辦公室的玻璃碎了，記得來表演係索賠！”
    汪勁鬆不好意思插話，崔新琴敢。
    麵對這位同為78級的大姐，張輝軍即便身為院長也沒轍，連忙告饒。
    笑聲中，眾人走進校園，走進學生們的目光聚焦中。
    走著走著，甄傑誠腳步微微一頓，一個有些熟悉的麵孔躍入眼簾。
    郭凡？
    郭凡！！！
    “院長，您是了解我的。”收回目光，甄傑誠立刻開口，“在為母校付出這一點上，我向來義不容辭！”
    “這樣吧，好久沒代課了！這次就給學弟學妹們多上幾節課好了。”
    “哦？你想講什麽內容？”張輝軍問道。
    “在威尼斯時和好萊塢的同行們聊了下，起了興致，便去了解了一些有關電影工業前沿技術方麵的內容。比如3d攝影機，虛擬攝影機，動作及表情捕捉，最新的攝影係統等等。”
    “你想拍科幻？”張輝軍還沒反應過來，田主任突然問道。
    一石激起千層浪！
    不止是眾人好奇不已，不遠處的郭凡亦豎起耳朵。
    91年上映的《終結者2》，郭凡直到95年才首次領略它的風采。
    14年過去了，《終結者2》撩動的少年熱血，仍舊在流淌。
    科幻片！自15歲起便是郭凡的終極夢想。
    “老師，你為什麽這麽想？”甄傑誠訝異問道。
    “廢話！從《人生大事》的喜劇，到《無名之輩》的多線性敘事。從《寄生蟲》的文藝蒙太奇，到商業動作片《颶風營救》，最後是一鏡到底的《此去不回》！這麽長時間了，你有重複過類型嗎？”田主任翻了個白眼，“就跟你當年搞對象一樣，走馬觀花輪著換！”
    “別說是科幻了，哪天你腦筋搭錯了跑去拍情澀片我也不意外。”
    “隻要不是自導自演在銀幕上丟人現眼，我都能接受！”
    甄傑誠：ヽーーノ
    “咳咳咳！老師，您看人真準！”
    “是有拍科幻的想法，但暫時也隻是個想法罷了。”
    “所以幹脆通過代課和學校裏的學弟學妹們聊聊，如果有讓我滿意的學生，未來啟動該項目時，我的團隊會給他留一個位置。”
    科幻不是文藝片，導演一個人扛著攝像機也能拍。
    科幻需要一個大型團夥及合作夥伴以導演為中心，執行導演的意誌。
    “那什麽，傑誠，你詞兒用錯了。”張輝軍打斷了甄傑誠的話，“不是代課，是上課！”
    “聘書就在你老師那兒，待會兒你就去簽個字吧。”
    “不是，我”甄傑誠再次話沒說完便被打斷。
    “我什麽我？讓你簽你就簽，哪兒那麽多話！”田主任瞪了瞪眼。
    “老師！我的意思是，我這才剛畢業，直接領副教不太合適。”
    助教？講師？甄傑誠想也沒想便直接略過。北影要是給的這個聘書，用不著甄傑誠開口，導演係和攝影係便會撕吧了扔回去。
    甄傑誠用股想都知道：混個年限升正職。
    和當學生時一樣，想上課就上課，想出去浪就出去浪，藝術類院校主打一個自由。
    閉關創作，拍攝，後期製作，采風合理的翹班“理由”多的是。
    寫作給於華帶來的愉悅有哪些？必然少不了上班摸魚！
    當他特意遲到倆小時卻發現自己是最早來上班的時，於華便懂了：來對了！搞文化藝術真好！
    所以當然要接！
    表麵是母校在綁定我，但換個角度想，何嚐不是我綁架了母校？
    不過禮貌起見，還是矜持一點兒，謙虛一點兒。
    三辭三讓嘛！
    “副教？”張輝軍挑了挑眉毛，“正教啊！”
    “正教？”甄傑誠一愣。
    莫名聯想到祁同偉與陳清泉的對話。
    相較於祁廳給的驚喜，北影更是大方。
    雖然專業職稱和行政級別是兩個體係，但非要放在一起類比的話。
    副教二三級崗位對標副畜，副教一級對標正畜。
    屮！老子這是直接化形了？
    “27了，以後也是正兒八經的教授了，就不要再”
    “老師你放心，我保證兢兢業業，教書育人！”終於回到表演係辦公室，甄傑誠殷勤的遞煙點火兒倒茶一條龍，順帶著將金獅往書桌上一擺，“老師，我家裏暫時沒地兒擱，您幫我保管十天半個月。”
    “別給我整這些沒用的！”田主任嘴上嫌棄著，卻並無拒絕動作，“教書你隨意，育人堅決不行！”
    “當老師求求你了，讓我省點兒心吧！”
    “要是實在憋不住，你就去隔壁南鑼鼓巷霍霍，那邊兒不要緊的。”
    說著，田主任朝金獅瞄了一眼。
    “把金獅擺桌子上你覺得合適嗎？搞的就跟顯擺似的！”
    “再說了，這麽貴重的東西，別回頭磕著碰著了。”
    “這樣吧，待會兒我去校展覽館搬個展櫃過來。當然，我不是為了展示，隻是為了幫你安全的保存。”
    “嗯，那就麻煩老師了！”甄傑誠連忙謝道。
    “老師不怕麻煩，就算多幫你保管天，也不算麻煩。”
    “明白了，那老師您受累，多幫我保管一禮拜。”甄傑誠乖巧應道。
    濃濃的師生情，立刻蕩漾在辦公室裏。
    空氣也仿佛快活起來，托著金獅的翅膀，於陽光下熠熠生輝。
    “說說你的想法吧，真想搞科幻？”
    “嗯，想搞！”甄傑誠點點頭，“電影工業皇冠上的明珠，哪個導演不想摘？”
    “腦洞科幻很簡單，無非是在構思上取個巧罷了。如果放在幾年前，沒問題。但現在，沒必要。”
    “具體搞什麽內容，我還沒做決定，但有三點是確定的。”
    “第一，3d+iax。”
    “第二，特效。”
    “第三，嚴謹的物理定律，合理的科學邏輯。”
    “明白了。”田主任的目光從金獅轉移，神色也變的嚴肅，“投資方麵我不擔心，我擔心的是票房方麵，投資與壓力是呈正比的，尤其你！”
    “傑誠，你從來就沒虧過，一次也沒失敗過。你做好準備了嗎？”
    “做好了，老師！以前沒失敗過，這次也一樣！”
    “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田主任繼續問道。
    “沒有！”甄傑誠搖搖頭，站起身，“您坐好了，坐穩了，看著便是。”
    開報告會！開座談會！開發布會！開各種會！
    忙活了將近一個禮拜，甄傑誠這才抽出身，兌現回北影上課的承諾。
    階梯教室裏滿滿當當，甄傑誠大致掃了一眼，很快便找到角落處的郭凡，未來被網友稱之為披著導演皮的頂級項目經理！
    但實際上這家夥也同樣秉持著北影導演的“全才”作風。
    能寫，會畫。
    文學功底相當不錯，繪畫方麵更是出彩。
    平麵設計，漫畫，都是他的拿手絕活兒，還拿過獎，甚至在北漂時以此進入過老某子的劇組。
    但當下具體是個什麽功力，還得眼見為實。
    “上課！”
    “起立~老師好！”
    “同學們好！”
    甄傑誠笑著點點頭，轉過身，拿起粉筆。
    刷刷刷~龍飛鳳舞四個大字：老友重逢！
    “分別幾十年的哥們兒，a意外得知了b的消息，前來找他。以此為題，設計並畫出分鏡圖。無台詞，突出人物關係。”
    甄傑誠一邊說著，一邊搬過椅子坐下。
    “都看著我幹嘛？我臉上有圖嗎？”
    聞言，眾人齊刷刷的埋頭，郭凡也是其中之一。
    嘶！這就是大導嗎？上課這麽任性的嗎？
    嘶！大導真牛嗶，想怎麽任性就怎麽任性！
    反複的倒吸涼氣並不妨礙郭凡構思。
    久別重逢？
    藝術等於深邃，深邃等於極端。
    所以無非是兩個方向：
    熱烈奔放的！
    矜持內斂的！
    二者相比，顯然後者餘味悠長。
    構思完畢，提筆便畫。
    “刷刷刷~”
    不對，感覺添加點兒患得患失的距離感更好。
    “刷刷刷~”
    要不把中景的鏡頭畫出來做個對比？
    “刷刷刷~”
    時間充分，幹脆將熱情奔放的分鏡圖也畫一遍好了。
    “刷刷刷~”
    旁邊的學生傻眼了！
    不是哥們兒，你這麽快的嗎？
    你這樣搞顯得我很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