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快請進！”
    委托人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
    看到薑見，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大師，隻要解決這隻惡鬼，我把報酬加到80聯盟幣！”
    身後傳來電梯關閉的滴滴聲。
    薑見走進玄關，不置可否，說：“帶我過去。”
    男子清楚自己的委托金不高，賠笑道：“家裏出了事，暫時有些拮據，還請大師諒解。”
    薑見穿過回廊，掃視沿途的房間，說：“既然想省錢，為什麽不找近在咫尺的市府，反而去黑市發布委托？”
    男子苦笑：“你也知道，市府雖然不收費，但通常用淨化器除鬼，這樣一來，我這房子就不能要了。”
    下沉的神明科技，都是被神照區淘汰的東西。
    淨化器的輻射，很久才會消散。
    後患頗多。
    一旦求助市府。
    這套昂貴的大平層，至少半年不能住人。
    薑見點頭，沒再多問。
    “大師，這隻惡鬼的活動範圍，在衣帽間和三臥。”
    男子停下腳步，指向關閉的木門，神情恐懼，“就是這裏。”
    薑見盯著木門，眉頭微蹙。
    這種鬼很常見，多由紛雜人心演變。
    臨時誕生，力量弱小，很難離開活動範圍。
    散播恐懼，是它們的主要手段。
    木門陡然一震！
    男子嚇的躲到薑見身後，聲音顫抖：“大師，我們要不要做些準備？”
    “不用。”
    薑見搖頭，手掌朝腰間摸去。
    直至觸碰到長劍劍柄。
    木劍長及三尺，質地極輕。
    劍柄被雨水浸濕，觸感冰涼。
    “大師小心，這隻鬼殺過人……”
    男子的聲音尚未落下。
    薑見已經推開衣帽間的門，走進房間。
    咣當！
    身後的門轟然關閉。
    薑見持著木劍，打量著房間。
    這裏很是寬敞。
    十餘個櫃門齊齊敞開，露出價值不菲的華貴衣物。
    數十件懸掛著的各季大衣，許多風格不同的毛絨睡衣。
    各式各樣的裙子，數不清的各種襪子。
    琳琅滿目的小皮鞋以及高跟鞋。
    這是年輕女性的衣帽間。
    年齡不到20，身高1米6左右。
    身形纖細，頭發及腰。
    薑見不是裁縫，當然不可能看出這些。
    之所以知道這些細節。
    是因為臥室門口，站著衣帽間的主人。
    她臉色蒼白，黑發如瀑垂落，織粉裙下穿著雪白的小腿襪，棕色的小皮鞋踩在地板上，發出咯嗒聲響。
    無論怎麽看，都是大病初愈的妙齡少女。
    唯有那雙眼睛，透著死寂。
    她正朝薑見走來。
    薑見冷冷看著她，手中木劍握緊。
    “我叫妙妙。”
    少女輕聲說，“外麵的人是我父親，他受繼母挑唆，親手殺了我。”
    薑見沉默。
    “前日裏，我已經殺了繼母，發泄怨氣。”
    妙妙走到薑見身前，仰起小臉，“我不害陌生人，你走吧。”
    聞聽此言。
    薑見抬眼，朝少女身後看去。
    透過臥室敞開的門，一具死狀慘烈的女屍橫在地上。
    她雙目圓睜，神情猙獰。
    手裏緊握著一遝財產文件，至死都不肯放開。
    “你竟然可以殺人。”
    薑見收回目光，平靜看著眼前少女，說出了第一句話。
    按照常理，這種鬼極為弱小，可以散播恐懼，但沒有害人的本領。
    妙妙神情低落，說：“我原本是不行的。”
    她拿出半個舊相框，“那女人隻圖財，我還沒能力害她。”
    “可她進屋翻找時，撕碎了母親的照片。”
    “我受了刺激，怨氣暴漲。”
    “這才有了殺人的本事。”
    她用力握著相框。
    斷裂處的木茬極為鋒利，紮破了手指。
    少女指尖白皙晶瑩，沁出嫣紅的血珠。
    極是惹人憐惜。
    但鬼的幻化，就算再逼真。
    也是虛假。
    薑見笑了笑，對她的話語充耳不聞。
    自顧自地，說出第二句話。
    “沒白來。”
    妙妙目露疑惑，還沒來得及說話。
    嗤！
    鮮血飛濺！
    木劍穿破少女嬌嫩的皮肉，狠狠插入她的心髒深處！
    薑見神情冷漠，用力持著劍柄，血肉旋絞，將木劍拔了出來！
    少女呆滯地看著薑見。
    神情間，仍舊殘留著駭然與不敢置信。
    她的身子瘋狂顫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虛化變淡。
    短短幾秒。
    少女崩散成灰氣，被盡數卷進木劍裏麵。
    薑見持劍而立，緊繃的心神放鬆下來。
    “這隻鬼怨氣很多，能填不少木劍儲藏。”
    “暫時不用太過擔心了。”
    薑見喘了口大氣。
    自己有病。
    這是薑見自記事以來，就清楚知道的事情。
    這種病，很是古怪。
    不分地點，不分時間。
    隻要發病，立刻就會失去意識。
    完全由本能操控身體。
    短則幾分鍾，長則幾個小時。
    若是放任不管，久而久之。
    自我意識就會沉淪不醒，直至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記得上次發病，差點把薑照砍死……”
    薑見輕輕撫摸木劍。
    不知何時起，劍身變得冰冷刺骨。
    清涼氣息彌漫，沿著手指蔓延到四肢百骸。
    頓時讓薑見心明意靜，神思通透。
    “每次發病，對我而言。”
    “都像是在體驗死亡。”
    薑見站在原地，想到失去意識的大恐怖，心神顫栗。
    “我不想再體驗那種感覺。”
    “永遠也不想。”
    薑見閉上眼睛，再緩緩睜開。
    目光已經恢複平靜。
    他推開衣帽間的門，走了出去。
    “大師！”
    見薑見這麽快出來，男子不禁驚呼出聲。
    他望著提劍而出的薑見，神情裏夾雜著喜悅、擔憂以及驚駭。
    薑見看了他一眼，說：“惡鬼已經伏誅，委托完成。”
    男子走到門前，扒著腦袋，小心翼翼地朝衣帽間看去。
    察覺恐怖氣息消散，他露出無法抑製的驚喜：“不愧是零差評的大師！實在是法力高強，令人高山仰止！”
    薑見對其吹捧充耳不聞，徑直朝著玄關走去：“80聯盟幣，打到我的公民賬號。”
    嘟。
    按下按鈕，電梯打開。
    薑見走了上去。
    男子快步走到玄關，盯著電梯裏的薑見。
    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電梯門關閉前，男子猶豫片刻，還是說道：“我會多付50聯盟幣，一共130聯盟幣，還望大師能夠保密。”
    薑見不置可否，任由電梯門合攏，快速下沉。
    自己接取委托，目的隻有一個。
    就是增加木劍的儲藏。
    其他的事，和自己沒有半點關係。
    雨勢已歇，烏雲散盡。
    陽光掙紮著擠過鋼鐵夾縫，憐憫又刺眼。
    薑見脫下寬大的黑袍，裹住木劍，熟練地捆在書包旁邊。
    校服的胸花口袋上，廣陵一中的校徽煜煜生輝。
    “這裏，應該是陰影區內，少數能見陽光的地方。”
    薑見抬起臉，眯著眼睛，很是貪戀恒星的溫暖。
    星海大世，神明的光輝浸染太陽，普照萬物。
    長期沐浴日光，不僅可以增加壽命，更能提高身體素質。
    陽光，是當之無愧的奢侈品。
    幾秒後。
    薑見睜開眼，目光下移，落在神照區。
    神照區，懸浮於天的宏偉巨城，四周飛梭穿行，極光湧動。
    廣陵市絕大多數陽光，都被它擋在上麵。
    它投下的龐大陰影，就是薑見站立的地方。
    陰影區。
    薑見垂下眼瞼，麵無表情，伸手按下身份器。
    機械聲音響起。
    “叫車服務啟動，預計1分鍾到達。”
    幾十秒後。
    一輛老式懸浮車穿過馬路，停在薑見身前。
    “趕緊上車！”
    電流轟鳴，玻璃降下，露出不耐的麵龐。
    薑見跳上甲板，說道：“公養七區。”
    司機一愣，仔細看了看薑見，目光在校服上停留片刻。
    隻有公養中心出來的人，才能分到公養區的房子。
    “公養中心的孩子，居然能考上廣陵一中……”
    司機臉色緩和，說道：“快上車吧。”
    薑見低頭坐進車裏，光線頓時黯淡下來。
    車艙狹小逼仄，散發著難聞的陳腥味道。
    薑見抱著書包，伸出手，劃過髒汙的支付麵板。
    “扣費成功：1聯盟幣。”
    “您的餘額：71聯盟幣。”
    形似腕表的身份器閃著微光，傳來最新的支付信息。
    身份器，綁定公民號，強製且免費。
    也是平民唯一能接觸到的高端科技。
    薑見隨手把支付信息劃走，目光落在另一處。
    那是一條重點標記的備忘錄。
    “3227年3月1日，廣陵市，神賜大考。”
    “剩餘時間，15日。”
    薑見有些失神。
    “隻剩十五天了麽……”
    車窗外光影斑駁，明暗交替。
    遮天蔽日的龐大陰影下，懸浮車彷佛一粒微塵，毫不起眼。
    廣陵市，陳倉縣，公養七區。
    懸浮車劇烈震顫。
    薑見驟然驚醒，麵色慘白如紙。
    司機的聲音傳來：“準備下車！”
    薑見神情恍惚，像從水裏撈出來般，渾身滿是虛汗。
    “短短十多分鍾的路程。”
    “我竟然發病了。”
    幾秒之後。
    他才回過神來，目光沉鬱。
    “木劍裏的怨氣，還沒轉化完。”
    薑見未獲神賜，還不能修煉。
    隻能等待木劍自行吸收怨氣。
    他望向窗外。
    陳倉縣天空上方，明亮光輪高懸，驅散更上方的黑暗。
    使這裏隻有白天。
    不過人人都清楚，那不是恒星。
    而是沒有溫度的燈泡。
    懸浮車落在公養七區，側門轟然打開。
    薑見拿好書包，跳下甲板。
    趔趄兩步，險些跌倒在地。
    “每次發病，都像是被抽空骨髓。”
    薑見神情晦暗，走進小區，心裏卻有著慶幸。
    木劍的清涼氣息，早已接近幹涸。
    這次得到怨氣補充，至少能填上三成儲藏。
    薑見走到單元玻璃門前，抬起眼，看著自己的倒影。
    鏡裏的少年生的極是好看。
    隻是臉色泛著病態的蒼白，顯得虛弱又憔悴。
    “薑見！”
    單元門驀地被推開，裏麵的人麵露驚慌，“你不是在學校備考麽，怎麽回陳倉了，也不跟我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