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回京了。
    回京過年。
    寧王剛到封地那一年，每年都回來兩次，回來就打秋風。
    好像那麽大的封地，養不活一個寧王府。
    如今三年過去，寧王卻大不一樣了。
    長長的車隊，拉著封地的土儀特產，一進城，就占了一整條街。
    前頭的馬車裏坐著劉妃，現在是端太妃娘娘了。
    身邊是小孫兒，和劉妃一同坐在馬車裏。
    小孫兒唇紅齒白，像寧王妃多一些。
    如今她不隻有孫兒，還有一個小孫女，跟著寧王妃在後頭的馬車裏。
    她終於等來了自己想要的日子。
    封地雖不似京城這般繁華，但天高地廣，心情舒暢，又有兒孫繞膝，又不需看人臉色，這日子是實實的活出些味兒來。
    劉妃能出宮，還是因為太後娘娘沈瑞雲。
    太後喜自由，不喜規矩，向往宮外，不愛待在宮裏。
    於是，太後就提議，將宮裏的人都放了，平白的養那麽多閑人，且很多娘娘死守在宮裏，白白荒廢了大好年華。
    太上皇因為經常待在現代，思想也開放了，回宮就將人都散了，願意留在宮中，就留在宮中，不願意盡可歸家，也可再嫁。
    大錦從未有此事，就算是現在比照從前，寬容了好多，一時間也有人無法接受。
    太上皇的執著又來了。
    退位了，說話就不算了嗎？
    寡人偏要這麽做。
    在一片質疑聲中，後宮的娘娘就都回了家。
    隻有麗貴妃不願意。
    她好不容易掌管了六宮，如今都散了，她還管誰？
    嬤嬤恨鐵不成鋼。
    “娘娘，這就是皇上都不會呆在宮裏了，就是呆在宮裏，也隻可能和皇後在一起，散了這許多人，怎不見讓皇後也歸家？”
    “這世上的情愛最是虛浮，有那麽幾年已經算上好的了，出了宮，娘娘沒有了宮規約束，活得不是更自在？”
    “你看看宣太妃，和一眾太妃，都活得比從前更有勁兒了，娘娘十幾歲進宮，到如今，還沒膩嗎？”
    最後麗貴妃聽勸，也從宮裏出來了。
    沒有回顏家，自己在上京城中買了一處宅子。
    其他宮妃見了，也都跟著在那周圍買了宅子，從前在宮裏，都要敬著她是貴妃，如今出了宮，也不用守規矩了，個個覺得揚眉吐氣。
    因為這一片住的都是宮裏的娘娘，因此這一片就被稱為妃子街。
    劉妃也是那一次出宮的，她在那裏也買了宅子。
    但她隻留了幾個宮人日常打掃，她卻帶著小孫兒去了寧王的封地。
    此次回來過年，她也想念京城了，就跟著寧王一起回來了。
    貼身的嬤嬤將馬車小窗的簾子卷起，向外望了望。
    “娘娘，從前走的時候，就聽說皇後娘娘在大柳樹村的天子笑極好，來不及去，這次回來，可要去見識見識呢。”
    劉妃笑道：“寧王和寧王妃也念著要去呢。”
    嬤嬤道：“如今那封地大了三倍，那些蠻夷人都開始習字種地了，寧王可是為朝廷立下了大功。”
    劉妃笑著，摸摸小孫兒的臉。
    她這一輩子，盡是些想不到。
    她進了宮，成了幫皇上打理內帑的小宮女。
    起初的日子都還好。
    隻是當前皇後過世了以後，皇上開始了一段放蕩的日子。
    從前皇上不願意翻牌子，總是被太後說，被大臣參。
    前皇後去世以後，皇上也翻牌子了，也不挑人了，聽說翻牌子都不抬頭。
    宮裏都說皇上因為前皇後過世，傷了心。
    後來有一天皇上來自己的小金庫，可能是想看看那些小金塊還有多少，一進來就上下打量她。
    那天的皇上剛從芍園回來，應該是有些傷心的。
    她也不知道皇上為什麽就撲倒了她。
    她嚇得直哭。
    後來過了好久才知道，她的側麵有一絲絲像前皇後。
    她懷了三皇子，皇上沒有不認賬，直接升了她的位份，而且是妃位。
    那時候宮裏的小宮女們都羨慕她。
    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若是等到二十五出宮，她也沒有家人，二十五是老姑娘了，大概就是給人做續弦，要麽，自己梳發，終生不嫁，找一個大戶人家做嬤嬤。
    在宮裏，皇上雖不寵愛她，也沒苛待她。
    後進宮的繼皇後也是個寬容的性子，從不為難她們。
    隻要自己不奢望得到更多，日子還算是挺好的。
    再後來，兒子大了，雖不得皇上喜歡，她也不太在意。
    能富貴平穩的平安長大，順遂一世，她就滿意了。
    不想她的兒子如今這般出息。
    劉妃臉上露出知足的笑容。
    “去個人跟寧王說一下，先回咱們的宅子。”
    嬤嬤笑著應了，把身子探出去吩咐了。
    馬車直到了妃子街。
    寧王率先下車，理了理錦袍。
    三年過去，三皇子那張臉褪去了憨傻的氣質，如今倒真有幾分王爺的氣度，雙眼深邃，眉梢眼角還帶點滄桑之色。
    寧王伸手，接住從馬車裏遞出來的女兒，單手抱在懷裏，又伸手搭了一下寧王妃。
    寧王妃也一改從前灰頭土臉、銀簪挽發的樣子，大紅遍地金的收腰對襟短襖，寶翠點藍的拖地長裙，外麵搭一件妝花緞麵錦的披風。
    臉上也是一派沉穩，再不見當初那個任性的大小姐。
    兩人到前麵接了劉妃出馬車，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進了府。
    引得一群老百姓圍著看熱鬧，也引得妃子街的鄰居都出來看。
    “是劉妃啊。”
    “聽說三皇子在封地立了大功，皇上很是重視他呢。”
    幾個開始議論。
    “劉妃也不知道交了什麽好運，兒子最先封王，自己成了端妃，現在可真風光啊。”
    從前都是一樣的後宮嬪妃，劉妃在其中並不出色。
    有個好兒子，今非夕比啊。
    她們羨慕了一番，各自回府。
    不想才回府，就有人來送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