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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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空生了個男寶寶,軟糯可愛十足,萌得人心都化了,起了個小名叫小圓餅。
往日去南海紫竹林看望觀音大士的時候,我很喜歡逗弄紫竹林裏養得那隻靈動可愛的小白貓,孕期之時也曾夢見觀音大士把愛寵小白貓送來投胎給我做兒子,我滿心歡喜地以為小圓餅的真身是那隻白貓童子,怎料邢老師看見孩子的第一眼就斷定,這是一條神龍。
我有點失望地道:“小白貓呢?”我擼貓的夢想破滅了!
“爭胎位沒爭過,被這條龍打跑了。”
我“……”
邢老師安慰我說:“你曾經在神界有恩於這條神龍,它是下來找你報恩的。”
不管怎麽說,小圓餅現在已經成為了我的兒子,我收拾好心情依舊照顧著他,直到後來我才發現小圓餅的不同尋常之處。
那晚我哄娃睡著,半夜突然聽見一陣細微卻清晰的撓門聲,緊接著門被從外打開,一隻黑漆漆的貓悄無聲息地鑽了進來,一路墊著腳爬到嬰兒床邊,黑貓那雙寶石般詭異璀璨的瞳眸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嬰兒床上酣睡正香的小圓餅。
“你想幹什麽?”我幽幽地冒出一句。
那隻黑貓被我嚇得渾身毛都炸了起來,它哆嗦個不停,過了好一會兒才平複下來。
“喵嗚……”那雙寶石般的貓眼通靈光芒一閃,一段關於貓的記憶傳輸到我的腦海裏。
汴京城,清晨的朝露打濕了宮殿頂的琉璃瓦,使得瓦片滑涼異常,盡管黑珍珠小心翼翼地墊著腳宛若一個優雅淑女走在瓦片上,還是呲溜一下腳掌打滑險些摔成一張貓餅,好在它滑下去的時候兩條貓腿岔開剛好滑坐在高翹起的簷角上,它嚇得喵嗚一聲,貓毛炸開,瑟瑟發抖地用兩個貓爪子扒住簷角不敢輕舉妄動。
貓生艱難啊!
想它黑珍珠沒入皇宮前,原是隻在山裏捉山鼠獨自討生活的野貓,因為太過貪吃修煉幾十年也沒能修到化形,聽山裏其他妖們說起人間天子住著的皇宮裏有世上最好吃的食物,它就忍不住饞涎三尺,想著哪怕最後什麽也沒吃上,進宮一趟就當咱是鍍金了,出去咱也可以說是從山野村貓搖身一變成是皇室中貓。
太陽升得越來越高,待琉璃瓦上的露水蒸發幹淨,黑珍珠這才小心翼翼地順著簷角爬了下來。
黑珍珠在皇宮中待了已經有半年時間,最熟悉的地方除了禦膳房,就是妃子們住的寢殿,不是它不想回家,實在是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別貓是路人,皇宮委實太大,它早已不記得來時的路。
皇宮裏的人對它驕傲的黑色皮毛有很大的誤解,經常罵它晦氣,一見到它就是又打又罵。
有一次它實在想家想得厲害,於是下決心回去,無論它怎麽走都走不出這個龐大的汴梁宮,險些餓死在裏麵,當時它奄奄一息地趴在宮牆角落,被一個叫寇珠的宮女瞧見它可憐,帶回去喂食了一頓,此後它就經常來寇珠住的地方玩,寇珠似乎沒什麽朋友,每次見到它都笑得很開心,寇珠喜歡給它喂飯的時候,一邊輕柔地撫著它的毛,一邊和它說話聊天,黑珍珠這個名字也是寇珠給它起的。
寇珠和它聊天的時候會說起一些糟心事,比如她有個主子叫劉妃,劉妃性格跋扈又陰毒,懷孕以後更加刁鑽,像寇珠這種身份卑微的宮女經常會受到劉妃的責打,當今天子曾說誰先誕下皇子,誰就被立為正宮,劉妃總擔心李妃會比自己先誕下皇子。
黑珍珠埋頭嚼著小魚幹,暗自腹誹它們黑貓天生就有陰陽眼,它一早就看出來一定是李妃先誕下太子,而且李妃肚子裏的那個胎兒渾身冒著閃閃發光的氣運,必定是真龍天子無疑。
李妃生子那天,整個後宮的氣氛有些詭異,黑珍珠從沒關緊的窗戶爬進去躲在桌子後麵,看見一個吊梢眉毛、頰骨伶仃的接生婆進來幫李妃接生,在李妃一聲比一聲更高地慘叫持續了半晌,終於聽見了“哇哇……”的嬰兒啼哭聲。
“男娃娃……”接生婆不滿地咕噥著,“這可怎麽和劉妃交代啊,把這個男娃娃掐死吧。”
一旁的太監聞言,心中湧起一股不忍,猶豫著開口:“這可是龍子龍孫啊,萬一將來事情敗露,咱們全家老小可都要跟著遭殃,再者說皇子被掐死,你當太醫院查不出來嗎。”
“可要是讓這皇子活著,咱們又如何向劉妃那邊交代?”接生婆的眉頭緊鎖,一臉的為難。
聽到他們討論如何不動聲色謀殺皇子的事,黑珍珠轉身想溜卻迎麵撞到桌腿,桌子上擺放著的花瓶“哐當——”落下來摔得粉碎。
黑珍珠腦殼被撞,一陣眩暈癱在地上,一隻有力的大手捏住了它的後頸提溜起來,貓眼裏映出那個接生婆喜悅又透出瘋狂的眼神,“有了,就是它了!”
接生婆聲音中透露出難以掩飾的興奮,“我們就用這隻黑貓,剝去它的皮,來替換那位尊貴的皇子。”
黑珍珠的眼眸滿是驚恐與絕望,接生婆高高舉起那把沾著血的剪刀猛地落下,一陣淒厲無比的“喵——”回蕩在整個殿內。
我打了個激靈,剛才那段記憶裏被活生生剝皮的痛感也傳遞到我身上來。
“你是黑珍珠?”想到剛才看見的那一幕,我有些於心不忍,“你找過來是想做什麽?”
黑貓的嘴巴蠕動幾下,發出一個有些稚嫩的孩童聲,“我想找包大人為我伸冤……”
狸貓換太子的故事家喻戶曉,每個人都在關心太子去哪了?所有人都下意識忽視了那隻在爭奪皇權中被無辜剝皮的狸貓。
“包大人?”我發出一個疑問。
嬰兒床上的小圓餅哇哇地哭鬧起來,我趕忙想抱起孩子哄一哄,驚愕地發現小圓餅光潔的額頭上,竟奇跡般地浮現出一彎月牙狀的印記,散發著淡淡白光。
要知道曆史上隻有一個人的額頭上,是有著月牙印記的。
此時,我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回響起一首老歌,“頭上一片青天,心中一個信念,不是年少無知,隻是不懼挑戰……”
我汗顏地抹了把臉,不是吧?小圓餅會是包大人?!
“喵嗚,包大人……”見到這位嬰兒床上的青天大老爺,黑貓的眼淚一滴滴掉了下來。
“打住,你先別哭啊,你也瞧見了包大人現在還是個吃奶的娃娃呢!”我一邊哄著哭鬧的小圓餅,一邊無奈地和這隻黑貓打著商量,“要不然這樣,我送你去昆侖山修行,將來你修行有成轉生到人間,那些害你的人自然會來還你那一世的債。”
我的手掌心綻放出一朵潔白無瑕的白蓮花,飄飄悠悠地飛落在地上,轉瞬間幻化為一座精致的蓮花台。
這個術法是邢老師教我的,他說我體內也潛藏著不弱的法力,無須事事仰賴於他,法術如同寶劍,愈磨愈利,愈用愈靈。
小黑貓也明白現在找包大人也沒用,隻好爬上那座散發著淡淡光芒的蓮花台,我道:“送它去昆侖山修行——”
蓮花台便悠悠然騰空而起,穿過窗戶融入了夜色之中,慢慢在視線中消失了。
我突然想起從前楊老師和我說過,有一天夜晚她再次因病痛輾轉難眠,心頭突然冒起一個念頭,要找地府的包大人為她伸冤。
於是,她盤腿打坐在床上,閉目凝神,口中輕聲默念著包大人的名號。
不一會兒,一道大風從窗外呼哧吹過來,風吹動起窗簾颯颯作響,她仿佛被這股風旋轉著卷入地底,當她睜開眼發現自己來到一個無比空寂黑暗的世界,唯有前方立著一張古樸莊嚴的公案桌,樣式宛若古代衙門中的陳設。盡管周遭空無一人,楊老師卻能清晰地感知到公案桌後麵有一股視線投注到她的身上。
楊老師明白了,包大人不願意在人前顯像,隱身來審理她的案子。
她虔誠地跪在公案前,向公案桌後麵那個看不見的人訴說著自己的冤枉,“包大人,我知道宋朝距今已經一千多年了,您在地府的官位現在一定上升了,我不清楚您現在的具體官位是什麽,這次找您是有一事相求,想請包大人幫我查看我這胸口的問題,如此反複發作的到底是何東西?是有哪位冤親債主一直在這糾纏?還是有人做下的邪祟?”
公案桌後麵遲遲沒有回應,就在楊老師以為包大人不準備受理她這件案子的時候,突然公案桌上的那塊驚堂木自動“啪”地一聲重重拍了一下,她眼前忽然彈出一幕投屏似的白光影像,荒蕪平原裏浩浩蕩蕩的一大群遠古人類穿著白色麻衣在肆意奔跑,他們似乎還沒有學會如何運用兩條腿行走,隻能如野獸動物般四肢朝地的向前奔跑,奔跑中攪起漫天塵土飛揚。
仿佛一大堆東西從她的胸口釋放出來,頓時疼痛和沉重都減輕了,她這才明白是有人以她的胸口為獄,關押著這批遠古人類的荒魂,如今包大人把它們‘刑滿釋放’。
楊老師又問那位隱匿在黑暗之處的包大人,問道:“包大人,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別的?”
仿佛有人用看不見的筆在黑暗的空中一筆一劃地寫出兩個發光的白字,“閩二。”
眼前再次投屏,一條熙來攘往的繁華大街的街角處有一家洗浴中心,這家洗浴中心頗有幾分眼熟,楊老師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十幾年前在這裏當過前台收銀員,因為當時的男友不同意,於是她隻幹了二十多天就辭職不幹了。
這家洗浴中心有些奇怪,每個入職的員工都必須要在登記表上寫下自己的生辰八字,那時的楊老師還沒有接觸這一行,不懂這些生辰八字的重要性,和其他員工一樣老老實實地寫了。
洗浴中心的老板姓閔,又是閩南人,他開的洗浴中心很大,一共有兩層,裏麵包含洗澡、推拿、足療和采耳一類的服務,老板的辦公室隔壁有個小隔間是封鎖的,從不允許進去的,隻是地府的投屏裏沒有秘密,楊老師看見這間被鎖的隔間裏沒有任何家具,隻在地板上擺放著無數個麻草繩編成的小人,每個小人的背後都縫著一塊白布,楊老師在其中一個小人身上的白布上麵看見了自己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接觸玄門那麽長時間,楊老師當然明白這些麻繩小人的用處,是背債!
這個閔老板應該做過很多壞事,十分懼怕因果報應,每位來這裏入職的員工,他都讓對方寫上生辰八字,再做成這樣一個麻繩小人布置成陣法,以此來分擔他的因果罪孽。
投屏結束,楊老師還沒回過神來,就聽見“咚、咚、咚……”三聲退堂鼓響起。
一陣黑霧蔓延而來吞噬了公案桌,眼見著黑霧就要把她淹沒之時,一股不可抗拒的巨大推力把她推出了這個地方。
楊老師睜開雙眸,見自己依舊好端端坐在床上。
她把包大人查出的事告知了邢老師,邢老師打表派了很多神兵過去,破除閔老板的陣法,並且把它們全都反噬到閔老板身上。
過了兩年,楊老師意外和一個多年未曾聯係的朋友碰麵,當初就是這位朋友介紹她去那家洗浴中心上的班,朋友熱情寒暄了一番,聊天中無意間說起那家洗浴中心老板的事。
朋友說:“聽說那個老板後來不知道被誰帶的染上了賭癮,變得特別豪賭,經常去澳門一帶賭博,辛辛苦苦賺下的家業都賠了個精光,在賭場還欠了一大筆高利貸,被澳門那群放貸的人割了腎才給賠上,那種黑機構割腎都不衛生安全,回來沒多久老板就受到了感染,另一個腎也沒保住死在了醫院裏,聽說他老婆早在他賭錢的時候就氣得帶著孩子和他離婚了,死得時候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嘖!你說這賭博真是個害死人不償命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