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拖下凡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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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傾今夜卻做了個奇怪的夢。
夢裏有巍峨皇城,有九重宮闕,有繁華錦繡…還有那彌漫了一地的血色。
一個身著華袍的女子孤傲立於城樓之上,俯瞰著城樓下萬民匍匐,她的身邊站著一個看不清容色卻同樣尊貴的男子。
明明滿身榮光,奪目耀眼,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哀傷縈繞在他周身。
贏傾迫切地想要看清那人是誰,卻始終不能如願,那人的臉像是融在一層朦朧的光暈之中,讓人想到了風華漫天,卻始終無法得見真顏。
畫麵一轉。
女子依然一身尊貴華服,獨自立於丹陛之上,明黃色袍擺拖曳及地,鋪陳在殿階上,折射出奪目貴氣的光華。
殿階之下,遍地血色,頎長的身軀跪立大殿之上,僵如石雕。
縈繞周身的,盡是孤寂。
直到長劍入胸,在耳畔發出輕微的聲音,女子瞳孔驟縮,臉上瞬間褪去了所有血色,急匆匆跑下殿階,再顧不得華貴儀態,聲嘶力竭地喊著:“來人!”
生死一瞬,性命堪虞。
太醫全部出動,傾盡所有名貴藥材,不知熬了多少個漫長的日夜,終於把他從死神手裏拉了回來。
然而他存了必死之心刺下的那一劍含了劇毒,僥幸救回之後身體匱乏嚴重,臉色格外的蒼白,心肺皆衰,從此纏綿病榻,靠湯藥續命。
明黃色身影每晚踏足床前,卸下了所有尊貴,溫柔與他低語,隻為寬慰他的病情,為得見那一絲絲溫暖的笑意。
衰竭的身體靠著靈丹妙藥也續不了太久,終有那日,他費力撐起孱弱身軀,半靠在床頭,把她眉眼映入心懷,嵌入骨髓,嘴角一縷鮮血是她眼裏最後一抹顏色。
女子看著他,淚水布滿臉頰,驀地發出淒厲痛哭:“啊——”
“啊!”贏傾從睡夢中驚醒,猛地坐起身,渾身冷汗涔涔。
“怎麽了?”一雙手臂把她攬進懷裏,雲珩聲音裏充滿擔憂,“做噩夢了?”
贏傾閉眼靠在他懷裏,平複著急促的呼吸,良久才低聲道:“做了個奇怪的夢。”
雲珩著吻她的發梢,柔聲道:“夢都是假的。”
贏傾伸手環著他的腰,整個人都蜷縮進了他懷裏,感受著他心髒處有力的平穩心跳,一種安心的感覺蔓延四肢百骸,一點點驅褪了彌散在身體裏的寂冷滋味。
贏傾開口:“雲珩。”
“嗯?”
“你覺得人有前世今生嗎?”
雲珩微默片刻,聲音低沉:“嗯。”
贏傾抬眸,眼底還殘留著跟夢中人幾乎相同的孤寂:“你相信人有前世今生?”
“嗯。”雲珩把她攬在懷裏,聲音越發低沉,蘊藏著某種無法說出口的濃烈情愫,“相信。”
贏傾眼神沒什麽焦距地盯著床幔一角,良久才開口:“雲珩,你為什麽不問問我夢見了什麽?”
“不用理會夢見什麽,你隻要知道,夢都是假的。”雲珩道,“讓你感到驚恐不安的夢,一定不會是真的。”
“可我以前,真真切切有過一場漫長而真實的夢境。”
贏傾抬起頭,目光裏藏著濃烈的情緒:“雲珩,我以前經曆過一場真實的夢境。”
“夢隻是夢。”雲珩不知是在說服她,還是在說服自己,“傾傾,真實經曆過的事情不會在夢境中完整地展現出來。”
贏傾沉默,“如果那不是夢境呢?”
雲珩一怔。
贏傾心裏想,不然就把前世今生的經曆全部告訴他吧,夫妻之間本就應該坦誠相待,告訴他那不是一場簡單的夢境,她親身體會過他的死亡,親身遭受過駱星澤的背叛,親眼見到一支支冰冷的箭矢射進了他的身體。
然而話到嘴邊,贏傾卻率先敗下了陣來。
她是不是要告訴他,因為前世駱星澤背叛了她,算計了她,反而是雲珩對她有求必應,把她放在了心尖尖上,臨死前都還把她護在懷裏,她欠他一條命,所以才決定嫁給他,以補償他前世的一腔真心?
贏傾沒有勇氣去賭,因為她清楚雲珩愛得太深太執著,經受不住一點點感情上的打擊。
贏傾沉默片刻,悄然打消了這個念頭。
“你說得對。”偎進他懷裏,贏傾聲音柔和,“夢境怎麽可能真的完整訴說曾經的經曆?”
雲珩心弦細不可查地微鬆,下意識地把她摟得更緊了些,柔聲道:“別太放在心上。”
贏傾低應一聲,安靜地窩在他懷裏,聽著雲珩強而有力的心跳,心頭思索,剛才那個奇怪的夢境是巧合嗎?
歎了口氣,她道:“不早了,睡吧。”
雲珩嗯了一聲,輕柔地把她扶著躺下:“這兩天感覺怎麽樣?有沒有覺得不舒服?要不要在這裏休息兩天再走?”
贏傾笑道:“我這一路被照顧得就像玉做的娃娃,生怕被磕了碰了,怎麽會不舒服?”
雲珩躺在她身邊,深情地凝視著他的眉眼,眼底有著贏傾看不懂的幽深色澤。
贏傾閉上眼,心神靜謐,周身一片安然,似乎隻躺在這個人身邊,感受到他的氣息縈繞,就能讓她摒棄所有的煩惱,身心皆能徹底的放鬆下來。
雲珩,你心裏究竟藏著什麽秘密?
贏傾心頭微擰,心扉泛起細密的疼。
早上下起了細雨,車程自然耽擱了下來,雲珩本就不著急趕路,怕贏傾舟車勞累,下了一場雨剛好理所當然地停下來休息。
陰雨的天氣容易讓人泛起疏懶,何況昨天夜裏沒怎麽睡好,贏傾早上窩在雲珩懷裏一直睡到將近中午才起身。
早上她其實醒了一次,隻是被雲珩一句溫柔的“乖,今天下雨,不趕路”又哄得繼續睡,於是直接錯過了早膳,睡到了近正午才醒。
“唔,睡得骨頭都快酥了。”
贏傾睜開眼,看著近在咫尺的矜貴男子,俊美的容顏實在惹人垂涎,贏傾伸手抱著他的臉,吧唧一口親了上去。
剛睡醒還沒有洗漱,所以她親的是臉,並慵懶地打了招呼:“夫君早。”
“傾傾早。”雲珩唇角上揚,蝕骨的柔情都蘊藏在眼底,“睡飽了嗎?餓不餓?要不要起身用膳?”
“雲珩。”贏傾沒理會他的問題,而是一個勁的盯著他俊美的臉,“你長得真好看,越看越好看,像花兒盛開一樣。”
雲珩嘴角一抽,笑道:“男人像花兒一樣?”
“是啊,我家夫君比花兒還美。”贏傾絲毫不覺得自己所用的形容詞有什麽不妥,“早晨起來看一眼,心情好上一整天。”
雲珩唇角直往上翹:“以後天天讓你看,夜夜讓你看。”
“這樣的話,我有沒有可能成為一個‘從此不早朝’的昏君?”贏傾挑眉淺笑,光華盈滿眉眼,“各國朝堂上文武百官年紀應該都差不多,老頭子一群,中年人一群,年輕人一群,不過不管是老年人還是年輕人,大概都長得歪瓜裂棗的,不如夫君一根手指頭好看。”
雲珩低笑:“傾傾早上剛起床就吃了蜜?”
“你覺得我這樣像不像一個以色侍人的禍國妖妃?”贏傾沉吟,“妖妃最大的優勢是傾國傾城的美貌,其次就是媚君寵的手段,擅長哄人,而且還哄得恰到好處,甜言蜜語能說進君王的心坎裏,把皇帝陛下迷得暈頭轉向,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嗯,雖然精髓還沒怎麽掌握,但道理其實就是這個道理。”
雲珩一顆心簡直柔化成一團,道:“傾傾什麽都不用做,就足以顛覆這紅塵天下。”
“雲珩。”贏傾惆悵,“你被我感染了。”
“嗯?”
“以前的你尊貴如蒼天白鶴,俯瞰天下蒼生如螻蟻。”贏傾聲音平靜,“現在的你,已被我拖入了凡塵,再也回不去曾經的淡泊高貴。”
雲珩道:“傾傾不喜歡我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