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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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知言從書架後緩緩走出,目光緊緊鎖住青蕪,眼神裏劃過幾分審視。
    “收拾?”
    他的聲音低沉,染上些冷冽。
    青蕪看著他手中拿著的書,午時的陽光灑落進暖閣中。
    男人的半個身子隱在黑暗之中,她有些看不清江知言麵上的表情。
    “往常這些文書,不都是奴婢收拾的嗎?”
    青蕪麵上掛上一個笑,朝著江知言走近。
    她神色如常,看不出半分異樣。
    手也自然的落在那堆文書上,像是想到什麽,青蕪突然問道:“莫不是世子怕奴婢看到朝廷的機密?”
    說完,她像是有些嫌棄一般,拎起那文書。
    “可是奴婢大字都不認識幾個,也就知道幾句詩文,還不知道怎麽寫。”
    “世子的公文就算是放在奴婢眼前,奴婢也是看不懂的啊。”
    青蕪言語中還有幾分委屈,將那文書隨手丟在桌子上,她別過頭去。
    也不說話,就這麽看著江知言。
    “我就說了兩個字。”
    江知言突然覺得有些無奈,也不知為何,聖賢書上說的還真沒錯。
    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
    女人說話,從來都不講道理。
    不過江知言從小到大接觸的女子,全都是有涵養的,知書達理的貴女。
    也就頭一次遇到像青蕪這樣,兩個字能讓她控訴他這麽多句的人。
    難不成是他最近真的太寵愛她了?
    想到這裏,江知言坐到一旁,眸中劃過一縷寒光。
    “何時變得這般驕縱了?”
    他抬眼,有些寒意的眼神讓青蕪不由得退後一步。
    “世子是怪罪奴婢了嗎?”
    青蕪撇嘴,垂眸道:“奴婢哪裏驕縱了,不是世子總是不信奴婢嗎?”
    她上前,指尖堪堪觸到江知言的袖口,檀木書脊便抵住了她的腕骨。
    雕著雲紋的硬木壓著血脈,她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混著窗外鳥鳴,在寂靜的暖閣裏格外清晰。
    “世子……”
    她剛要開口,忽然瞥見江知言指尖掠過書頁夾層。
    泛黃的宣紙抽出的刹那,她眸光微閃。
    夾進去的《春江花月夜》,頁邊還沾著半枚胭脂印,是前兩日荒唐所留。
    江知言將詩箋舉到光下,鎏金竹紋窗欞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
    “前日你替我研墨,我不是跟你說過,最喜張若虛的"江畔何人初見月",還讓你去抄寫。”
    他忽然傾身逼近,鬆香混著墨氣縈繞鼻尖。
    “怎的偏偏抄錯了"搗衣砧上拂還來"這句?”
    青蕪的後腰撞上紫檀案幾,鎮紙旁的青瓷筆洗晃出漣漪。
    此刻江知言袖中沉水香愈發濃烈,像是要將她溺斃在這冬日的暖陽之中。
    “奴婢愚鈍,照葫蘆畫瓢,寫錯了……”
    她垂下眼簾,腕間銀鐲突然被攥住。
    江知言修長的手指撫過鐲麵纏枝紋,他眸光沉沉,一言未發。
    “銀鐲子不襯你的膚色。”
    好半晌後,青蕪聽到江知言落下這句,她抽出自己的手。
    “改日差人給你打一對玉鐲吧。”
    他順勢鬆開,什麽都沒多說。
    “世子不怪奴婢了?”
    青蕪歪頭,輕聲說出這句,江知言嗯了聲:“你這字,的確看不懂。”
    說完這話,就見姑娘的臉上露出一抹窘迫之色。
    “下去奉茶吧。”
    青蕪點點頭,轉身離開,走出暖閣後,她的手搭在那銀鐲子上,垂眸不語。
    永和七年,關外官窯的纏枝蓮紋樣。
    他想起剛剛指尖摩挲著銀鐲內壁的款識。
    這樣的古物,很是罕見。
    江知言身子靠後坐了下,抬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那張《春江花月夜》。
    上麵的瘦金字不失筋骨,猶如翠竹經風,勁挺而有韌性。
    隻是另一張宣紙上的字,歪歪扭扭,比起啟蒙孩童的字看起來還要難看。
    可江知言看著這字,卻覺得,有些不同。
    “爺。”
    任軒從外頭走進來,江知言把手中的東西放到一旁。
    “何事?”
    “您讓屬下查的東西,已經查到了。”
    他將手中的東西放到江知言麵前:“這件事,背後似乎有長公主殿下的手筆。”
    聽到這句,江知言微微抬眼:“長公主?”
    “對,屬下去查過,今年朝廷給關東三城撥過去的賑災物資,是戶部侍郎親自押送過去的。”
    而戶部侍郎楊永就是長公主殿下的人。
    長公主燕凡霜,是個有野心的女人。
    “懷王知道這件事嗎?”
    聽江知言問話,任軒搖搖頭:“暫時不知。”
    “屬下怕打草驚蛇,便率先一步來跟您說了。”
    要是長公主殿下想斷尾求生,舍棄了這戶部侍郎,線索就會斷在這裏。
    “進宮。”
    江知言起身,拿起一旁的衣裳,臨出門時,他站在門口,扭頭看了下放在桌子上的東西。
    “可要屬下派個人守著?”
    察覺到江知言的視線,任軒察覺到後,出聲問了這句。
    江知言眸光越發深沉……
    “姑娘留步。”
    任軒的聲音自身後傳來,驚得青蕪指尖一顫。
    而後便聽他說:“世子吩咐,近日天寒,讓姑娘戌時前把書房地龍燒旺些。”
    她低頭應諾,耳畔墜子晃出細碎的光。
    江知言太敏銳了,隻是一句抄錯的詩文,竟然引起了他的懷疑。
    青蕪不由得歎了口氣,這哪是讓她去燒地龍,分明是要試探她。
    宮牆內的雪粒子撲在江知言織金蟒紋披風上,他望著禦書房簷角垂下的冰淩。
    忽然想起青蕪研墨時凍得發紅的指尖。
    那日她抄錄的《春江花月夜》,“搗衣砧上拂還來“的“砧“字偏旁分明是石而非木,錯得蹊蹺卻錯得刻意。
    “世子請。”
    大太監掀開錦簾,暖閣裏龍涎香混著血腥氣撲麵而來。
    一名身穿官服的男人伏在青磚上,後背鞭痕交錯,右手三指已呈不自然的扭曲。
    皇帝將茶盞重重一擱:“奉書來得正好,朕正要派人去請你,巡查賑災,可曾發現端倪?”
    江知言眸光微動,而後低頭。
    “但說無妨。”
    看他這般態度,想來應是已經有了不同的發現。
    “此次負責押送賑災貨物的,是戶部侍郎楊永。”
    “楊永是楊氏旁支,同已故的長公主駙馬楊康風是表兄弟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