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出個油紙包。
    小男孩把手在濕衣上擦擦，拿起油紙包裏麵的胡餅。
    很珍惜地啃兩口，又包好，埋回去。
    返身爬出來，去到一側水井旁，打一點兒水，正準備喝。
    小兕子再也沒忍住，跑過去。
    “冷冷水水不能喝呀，小肚肚會痛痛噠。”
    “你為什麽不喝熱水呀？”
    宮裏有那麽多宮女太監，熱水隨時供應，讓他們倒給你呀。
    小男孩仿佛被小兕子突然跑出，嚇一跳。
    認真看她幾眼，隨即眼瞼低垂。
    麵上露出一絲苦笑。
    提起桶，撐高桶底，咕嘟嘟灌兩口。
    把桶放下，一抹嘴。
    黑黝黝眼神，再仔細打量麵前小姑娘。
    眸子明顯一縮。
    退後一步，下跪行禮。
    “草民小石頭，見過公主殿下。”
    “你認識窩呀？”小兕子嘻嘻笑，指指自己小鼻尖尖。
    小石頭低垂腦袋，“公主穿著與宮人不同。”
    “你起奈呀。”小兕子伸手要拽人。
    小石頭趕緊往後退爬開，跪坐端正。
    囁嚅兩下嘴唇，小小聲央求。
    “請公主不要告訴別人，有看到過草民。”
    咦？
    小兕子兩眼睜大。“為什麽呀？”
    她想帶小郎君去找阿娘，給小郎君換身衣衣呀。
    還要給小郎君七好七噠，喝熱水水。
    小石頭雙手連搖，滿臉為難。
    “公主請別這樣，草民有事請求公主。”
    小兕子收回手，歪著小腦袋，好奇。
    小石頭看看她，身子伏低，出聲道：“草民來自小塔村……”
    那兒靠近大唐與高昌邊境。
    “敵人打過來，草民和妹妹藏進茅廁，才躲過一劫。”
    “我曾聽我阿耶說過，東邊有長安，長安有皇帝，皇帝能保護我們，就往這邊逃。”
    “逃亡路上，還聽說敵人計劃攻打伊吾城。”
    “我告訴伊吾城守軍，可他們不信我。”
    “我說敵人已經霸占了我的家鄉，他們也不信，更不出兵。”
    “還把我和妹妹，趕出了城。”
    “我想告訴皇帝陛下，可剛到長安，妹妹就被牙行的人抓走。”
    “我也被抓進東宮，他們給我起名稱心。”
    “我擔心妹妹，就找機會逃了出來。”
    “我想求皇帝，又不知道皇帝長什麽樣子，就先藏在這裏……”
    說完，小石頭再狠磕一個響頭。
    “求公主帶草民，去拜見皇帝陛下！”
    小兕子聽得懵懵懂懂。
    大概理解：小石頭從很遠地方來，妹妹被人抓啦，要見自己阿耶。
    “那窩帶你去呀。”
    ……
    “別！”
    “主播快阻止！”
    直播間炸窩。
    一個小孩子的話，李二根本不會相信。
    尤其還是與軍情、失土等有關的重大消息。
    他們之前也沒聽到任何與此相關。
    應該就是伊吾城官員怕擔責任，又畏懼敵人凶狠，故意隱瞞不上報。
    宮規森嚴，小石頭現在見到李二，不說年紀，單就憑一張嘴，根本無法取信李二。
    還不是太監又呆在東宮。
    非被李二砍了不可！
    “還真是稱心啊！”有老爺感慨這個。
    “我忽然想通：稱心為什麽會願意服侍李承乾了。”
    可能走投無路之下……
    “別扯，李承乾現在還是好太子一枚。”
    “那就更有可能了。稱心求到李承乾，救出了妹妹，為報恩什麽不肯舍？”
    話題再次被扯遠。
    明浩想朝小石頭扔雞毛，又怕小公主當小石頭是壞人。
    情急之下，按點小公主胸前掛著的小手電。
    兩下。
    小手電卻沒有亮！
    小公主已蹬蹬蹬帶著路，朝禦書房去。
    明浩一咬牙，手指點上雞毛……
    一隊金吾衛，拐進宮道，正迎麵小公主。
    金吾衛奇怪地看看小公主身後那男孩。
    見小公主的狗，就在那男孩腿旁，並無異樣。
    遂行禮避讓。
    不過，讓小公主過去之後，一轉身，又隔著十來步，跟上。
    小男孩很緊張，眼神又在亂閃，身上還盡濕，衣著破爛還不富貴，引起金吾衛警覺。
    就這樣，一路將人送進禦書房。
    “阿耶阿耶！”
    小兕子撲到阿耶腿旁，抓著衣擺就搖晃。
    “窩有新朋友哪，阿耶救救他妹妹呀。”
    小兕子喜翻漂釀噠，又因為救了別人，就主動把別人當成朋友。
    但她說得不清不楚，聽得李世民莫名其妙。
    抬眼打量小男孩，濃眉緊皺。
    沒有問兕子，直接問男孩。
    “你是哪宮宮人？”
    以為這小太監新進宮，受了哪裏欺負，被兕子恰好遇見。
    小石頭終於得見天顏。
    一瞬間，麵色變幻。
    仿佛緊張忐忑、激動不安、和所有委屈心酸，齊齊衝上心頭。
    哭著跪下。
    哭著，將之前跟小公主說的話，又說一遍。
    “胡說！”
    李世民勃然大怒。
    “數千裏之遙，你個孩童、流民，如何能帶著六歲妹妹，一路抵達長安？”
    “宮中守備森嚴，你又如何能逃出東宮、在禦花園躲藏生存？”
    “招！是誰支持並協助你混進宮來，有何企圖？！”
    李世民都感覺，這孩子的話，簡直把他大唐邊境官員、城池城防、宮中防務，按在地上摩擦。
    更按的是他這位帝王。
    連邊境失土都不知道！
    小石頭嚇得瑟瑟發抖，隻會拚命搖頭。
    小兕子也被阿耶嚇一跳。
    皺皺小眉頭，扁扁小嘴巴。
    仰脖望阿耶。
    板起小臉臉不願意。
    “阿耶不許凶凶窩朋友呀。”
    “窩相信他喔，阿耶先救他妹妹嘛。”
    小兕子小小腦袋裏，就覺得應該救人要緊。
    李世民拿開她的手。
    “阿耶有正事，兕子不許胡鬧。”
    說著，示意王總管把兕子送回去。
    小兕子一瞬間，大眼睛裏充進淚水。
    卻又強忍著沒有流出來。
    也沒鬧。
    阿耶一句正事，讓她乖巧閉緊小嘴巴。
    隻不肯走。
    努力揖手行禮。
    “求阿耶不要打窩朋友。”
    她不能扔下朋友不管呀。
    李世民一時為難。
    一息後，下令：“把這……小石頭帶下去，梳洗整理，嚴加看管，不得虐待。”
    “另外，安排人，去找小石頭的妹妹，一並接出看管。”
    ”傳李承乾，來見朕！“
    他倒要好好看看，誰會來救這倆孩子！
    “陛下，高昌敵人要打伊吾城啊！”
    小石頭被拖下去之前，拚命喊出聲。
    李世民眼也不抬。
    隻側頭吩咐：“傳召兵部尚書，李藥師和……秦叔寶。”
    李世民不相信小石頭的話，但不妨礙他籌備打高昌事宜。
    從知道棉花長在高昌開始，他就有這盤算。
    而因為小兕子的離開，直播間老爺們，並不清楚還有這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