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熱的辦公室位於卡塞爾學院的行政樓頂層，是一間足有 200平方米的大屋，四壁都是書架，絕大多數的書都是精裝本，還有些是古籍的複製本，用玻璃匣子罩著，以免珍貴的羊皮紙散開。
    老人顯然是個懷舊派，他活在那個過去的時代，因而不喜歡現代派的設計，屋子便仍舊保留上個世紀的風格，柚木地板、羊毛地毯、桃花心木的書架和寫字台，天花板上甚至還有精美的石膏雕紋，地麵上擺著一人高的落地座鍾，鍾擺發出單調的“滴答”聲。
    凱撒看著如此古樸而優雅的房間心情舒緩，便也順勢用溫柔的口吻說——
    “楚子航我***你！你有病吧！你平時在我麵前一句話憋不出來，一有事就是讓我給學校校長打黑槍！！我*****”
    凱撒毫不掩飾自己情感，雙手一把抓過房間內另一個同齡人的衣領將他舉起。
    被噴了一臉口水的楚子航沒有做出任何反抗，他隻是平靜地注視凱撒，然後又平靜開口，“打出來的時候你很開心吧。”
    “.”
    如果這裏是美劇，那凱撒大概會表情鬆弛地扭捏幾下然後承認，他最初拿到那個短信時，他第一反應其實是楚子航在挑釁自己能不能瞬間不瞄準射中三百米開外的細小目標。
    正常人都做不到，不對，正常手槍壓根就沒有這個射程。
    要不是凱撒這個貴公子腦子有問題，給自家的手槍全部做了口徑擴容，這子彈就算能射出去也已經喪失了‘威脅性’。
    就算是凱撒，在槍械的極限射程內針對一個玻璃窗戶的小破口也是有那麽點挑戰性的。
    剛射中的時候，他當然有幾分得意。
    但是這個時候怎麽說得出口！
    “哈哈，你們感情真不錯。”
    在校長辦公室內——校長當然坐著。
    昂熱的白發打理得整齊得體，黑色西服包裹下仍舊魁梧的肉體給人一種生理性的壓迫感，他坐在桃花心木的書桌後，臉上塞滿了全然是看不出情緒的笑容。
    “不過先坐下吧，這樣站著成何體統了。”
    老人用好似逢年過節招呼小輩坐下吃飯的長輩口吻揮手，迫使凱撒鬆開手，楚子航凱撒兩人先後坐下。
    “嗯，明非你也坐下吧？”
    昂熱歪歪頭，眯著眼看向兩人身後最後一個少年。
    路明非望著眉眼彎彎的昂熱，抿嘴，猶豫，還是後退半步。
    “我可以選擇現在拉開門然後狼狽地連滾帶爬跑出去嗎？我可以寫三千字檢討。”
    “哈哈，明非，你坐啊。”
    “.”
    路明非依依不舍地離開了門把手，然後坐在座位上。
    順帶一提，因為楚子航和凱撒向來不喜歡坐在一起，而校長辦公桌麵前又隻有三個座位，所以路明非被迫坐到了中間。
    哢嚓
    坐下瞬間椅子發出的吱呀聲，三位‘同齡人’分別看向三個不同的方向，楚子航看昂熱全然沒有悔意等待發令，凱撒不爽地看向窗外張揚自己的無辜，路明非則低頭看地希望叮當貓開著傳送門把自己接走。
    昂熱看著這一幕，笑容更甚了。
    “真好。”
    “真不錯！”
    “你們這些學生，真叫我歡喜。”
    連聲誇讚，昂熱整個人撞向身後的靠墊，後仰發出快意的朗聲。
    “加圖索傳承人。”
    “天生劍聖。”
    “百年難得一遇的s級。”
    “要是讓貝奧武夫知道我現在麵前坐著三個如此優秀的學生，他就不會再反對我當初建立學校的舉措了。”
    看三人沒有搭話的意思，昂熱站起身來，轉身從身後的櫃子中拿出打火機，在路明非‘不要，滴蠟不要啊！’的爛話聲點燃了香薰，然後放到一旁。
    “放輕鬆，我是真心的。”
    老人強調。
    “雖然開黑槍不是什麽良好的習慣，但是我們上課的主題是【利用現場內的一切武器】，以及【將昂熱視做龍種或者死侍】，你們完美地執行了這個課題！”
    “他是在套話吧。”凱撒低聲朝路明非耳朵說。
    “凱撒老大說校長是在套話。”路明非轉頭低聲對楚子航說。
    “校長他們說你是在套話。”楚子航淡淡對昂熱開口。
    “師兄（楚子航）？！！！”
    楚子航罕見地腦袋偏向個位數的角度，“蘇茜說我三個月沒有去過獅心會報到了，讓我今晚一定要去。”
    凱撒：“這就是你背叛的理由！？我今晚還要陪諾諾吃意大利餐呢！”
    路明非：“背叛的傷口，永不愈合。”
    三人瞬間亂做一團，這一次，昂熱也不免眉眼抽搐了兩下。
    啪啪啪。
    不是讚許的鼓掌，主要是讓三人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夠了，我沒有說謊，我是真的在誇讚你們三人的配合，你們應該知道【校長的下午茶】，這是這個學院所有學生的榮譽，隻頒發給最優秀的那一批孩子，而我現在就是在主動邀請你們三人。”
    楚子航：“不是懲戒？”
    路明非：“不是密室殺人案？”
    凱撒：“不是電鋸驚魂？”
    “有人說過你們三個關係很好嘛？”昂熱恍惚說。
    搓了搓手指，昂熱忽然覺得自己可能也不是那麽擅長教學生，又或者是麵前三個人湊在一起似乎會點燃什麽【羈絆效果】，讓三個人都變成比日常還神經病的神經病。
    “正常的流程，我會讓喜歡的學生談談最近的學院生活，然後再聊聊他想要什麽獎勵的，你們有誰想要開始嗎？嗯凱撒大病初愈，你先說說？”
    “我一般在想辦法和旁邊這個人較勁，然後拉攏路明非加入我的團隊。”凱撒抱胸坦然說。
    昂熱：“.”
    老人點點頭，又看向楚子航，“你呢？”
    “我和他一樣。”楚子航理直氣壯回答。
    舔舔嘴唇，昂熱終於是在臉上掛好了禮節性的笑容，看向路明非。
    “路明非？你呢？”
    “上課，下課，打星際爭霸。”
    他沒撒謊。
    雖然說路明非來到卡塞爾是為了尋找情報和變強的途徑，但是那也需要時機，現在他又沒什麽能做的，所以幹脆都和芬格爾宅在宿舍打電動呢。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聯係老唐打遊戲，對麵看到路明非精神狀態這麽良好也是放心了，聽到路明非就在美國，還說過幾天要一起去聚餐一下什麽呢。
    不過顯然，這也不是昂熱希望的答案。
    吸吸鼻子，老人的笑容逐漸消失了，隻有耷拉在那的肌肉。
    “好吧，看樣子大家並不想要雜談，那麽就讓我們直接跳到正題——子航，明非，你們還記得我和你們聊過的那個【被放置的計劃】嗎？”
    路明非：“不記得了。”
    上課的時候路明非一般腦袋都在刮穿堂風。
    楚子航：“沒仔細聽。”
    當時在想著怎麽砍老師一刀。
    “嗯，記得就好。”昂熱快速推進話題，生怕麵前幾人多說幾句話，“執行局將這個計劃命名為【夔門計劃】。”
    ——.
    說到正事的時候，昂熱明顯感覺到了凱撒和楚子航身上神經病的部分被剔除了，兩人挺直胸板，明顯嚴肅了起來。
    該說騷話就說騷話，到了正事上我們卡塞爾學院的學生還是有自覺的。
    讓他有些意外的是，明明沒有接受過類似的訓練，路明非的眼神也變了。
    不愧是我看好的三位人選。
    這是昂熱這麽久以來第一次如此真誠的感覺欣慰，他順著這份情緒繼續道，“簡單來說，我們發現了四大君主之一——【諾頓】的巢穴。”
    這可以說是重磅消息。
    在千百年來，人類極少會能夠直接發現龍王的所在地，大部分時候，龍王都已經形成了人形乃至龍形，而那就需要成千上萬的混血種用命去堆砌來完成兌子，將龍王重新封印。
    但伴隨著現代科技的發展，連諾瑪這樣的超級人工智能都已經出現，全世界除了深海和深土內，生物已經無法逃脫人類的探測範圍。
    而終於，在二十一世紀初，他們發現了四大君主之一的青銅與火之王——如果順利的話，對方甚至還是‘卵’的形態！
    這是何等振奮整個混血種界的事情，但也是足夠讓人害怕的驚悚消息。
    第一，如果諾頓不是卵的話，那就意味著龍王在‘這個時代’複蘇，這是最糟糕的消息。
    雖然人類的文明經常會被龍類摧殘，但是也因為龍族往往不會成群結隊出現，所以就算來了，也隻是在某個時代造成‘巨大破壞’後沉寂。
    從旁觀者的角度來說，更像是一種自然天災，還算‘可以接受’不是嗎？
    但如果自己的時代要來這種天災，那就是另一種說法了。
    探測到了敵人的存在，就像是去醫院檢查出了不願意查出的病症，除了昂熱這種主戰派外，其他混血種大都人心惶惶，甚至有人建議不要去刺激諾頓。
    這是左右整個混血種界，乃至時代局麵的大行動。
    其實這本不該讓一年級二年級學生接觸的，但楚子航顯然腦子缺根筋，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殺胚，凱撒更是個天大地大我最大的公子爺。
    唯獨本該有自卑情緒的路明非露出了不同的神色。
    （諾頓？）
    他還記得那個小惡魔給自己看過的‘幻覺’。
    在那個幻覺中，自己看到了諾頓與耶夢加得爭鬥，他們彼此交戰的餘波推平山嶽，摧毀大地留下永不縫合的裂口，隻是言靈的撞擊，就能夠製造出生命的禁區。
    路明非其實想象不到人類都是怎麽殺死這群龍種的——難道是靠英靈不成？靠著亞瑟王開勝利契約之劍？！
    隻是，路明非回到《龍族》就是為了尋找相關情報，了解世界的真相，他即便恐懼也得忍著。
    而這幅表情就很符合昂熱的期望。
    他的喜悅愈加真誠，緊跟著說道，“地點是三峽水庫，我們在這裏發現了青銅古城的存在，因此學院會派船會從‘夔門’上方經過，投放作戰人員進入深水區，然後想辦法突破青銅古城，進入內部，幫助我們了解諾頓的情況，可以的話，帶回龍王的繭以及一切有價值的東西。”
    “計劃相當困難，因此需要最頂尖的人才，前人選是執行局你們的前輩——分別叫做葉勝和酒德亞紀，隻可惜後來我們查出了兩人並不符合計劃標準。”
    本該一筆帶過的地方，路明非還是沒忍住插嘴問，“他們怎麽了？”
    “他們談戀愛了。”
    昂熱手指點著辦公桌麵，“這是執行局的規定，執行隊員之中不允許有情侶。”
    你們是執行局還是fff團？
    “情侶會在關鍵時刻影響任務進行，這是秘黨因為一些事情得到的教訓。”昂熱以雙眼帶上了莫名的情緒，“判斷力，溝通力，硬要說的話，其實在這種危及生命的場合，我們更願意去使用非人類的生命。”
    昂熱忽然問，“你們應該內部沒有哪對是情侶吧。”
    路明非：“有就完蛋了！”
    “很好。”
    昂熱點頭，“那麽這就是我給你們三人的‘禮物’，一次直麵龍王的機會。”
    “你們是卡塞爾現在學院內最優秀的三人組，我可以放言，即便是算上執行局，你們也是最優秀的三個人。”
    “才能就是如此不講道理，你們三人的天賦將那數年，十數年的學習經曆全部超越，我相信你們能夠做到的，就是如今秘黨的最佳。”
    “數十年來最重要的一次行動，就要交給最優秀，最正確的三人。”
    凱撒聞言頓時笑了，他抬頭挺胸，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楚子航還是麵無表情，好似隻會接受任務的機器人。
    路明非.路明非舉手了。
    “話是這麽說，但是我才入學一周啊，麵對龍王的注意事項，潛水技能什麽的”
    “我會在這兩個月內突擊全部教授給你，不隻是潛水技能，還有和龍王作戰時的一切要領。”昂熱斬釘截鐵，“這就是我給你們第二個‘禮物’，接下來三個月，我會盡量減少外出，留在學校，而你們三人要接受我的私教課的同時，也可以在任何時候對我發動進攻，我會把你們歐打到體無完膚。”
    “校長你果然在記恨剛才的事情啊？！！”
    “哈哈，怎麽可能，哦對了，每周的私教課都在晚上，記得把時間留出來給我。”
    “完全就是在記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