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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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回整夜都在尋思寧王那句話的意思。
    她並不記得自己何時同他約定今日要去哪兒。
    難不成他指的是太後宮裏?
    可聽著著實不大像。
    荷回本就心中有事,半夜又聽見外頭喧鬧不止,更睡不著。
    姚朱也被吵醒,端著燭台,過來伺候她起夜喝水,說:“姑娘且忍一忍,今兒是秀女們麵聖的大喜日子,因此吵了些,過了今兒,她們許就不住這兒了。”
    荷回經她提醒,這才想起此事,一時歎了氣。
    既傷心往後不能再同秀女們一起說話打趣、猜枚鬥草,又著實為她們高興。
    過了今日,這些秀女便成了宮裏正兒八經的主子了,再見麵就要行禮稱呼她們‘娘娘’,說不準往日同她交好的秀女裏還能出幾個寵妃,到時她也能沾些光。
    這樣想著,直到外頭喧鬧聲漸消,方才沉沉睡去,誰知這一覺卻格外長,等再睜開眼時,已經日近晌午。
    屋裏沒人,四周靜悄悄的,日光透過漏窗,在雪白的牆麵上印出規整的海棠紋,白花花的晃眼睛。
    荷回‘噌’的一下坐起身。
    靜坐片刻,慌裏慌張從枕下抽出裹胸布係上,套上裏衣,外裳,穿了鞋就要走,被開門進來的姚朱按住。
    “姑娘這是要去哪兒?”
    荷回急道:“給太後請安的時辰要過了!”
    姚朱指了指她的衣裳,荷回一低頭,發現圓領袍是反的,連忙脫下來。
    “姑娘別忙活了,太後今日怕是沒空見您。”見她這樣著急忙慌的,姚朱忍不住出言提醒。
    荷回動作一頓,抬起頭。
    姚朱接過她手中的圓領袍,將袖子翻轉過來,重新披在荷回身上:“今兒秀女們麵聖,太後怕也要去看呢,奴婢聽見消息,又見姑娘睡得香,這才沒叫姑娘。”
    聽她這樣說,荷回這才長鬆一口氣,伸手扯了扯裹胸布,胸前霎時鬆快些許,邊係衣帶邊坐在梳妝台前。
    入宮以來,少有這樣得空的時候,壽明殿其餘人又不在,沒了顧慮,荷回眼皮打架,手肘撐在梳妝台上,昏昏欲睡。
    至於姚朱說的什麽叫她梳洗過吃了飯再睡的話,也不知聽進去幾句。
    正昏沉間,不知怎麽的,平白打了幾個噴嚏,倒叫她清醒了幾分。
    大晌午的,誰在背後念叨她。
    姚朱:“姑娘這是怎麽了?”
    荷回拿帕子捂著口鼻,搖頭:“多半是昨夜睡得晚,著了涼。”
    姚朱便道:“那奴婢待會兒拿牌子去司禮監,請他們到宮中找醫婆過來給姑娘瞧瞧。”
    荷回說不妨事,“喝碗熱湯,睡一覺就好了,不必這樣麻煩。”
    兩人正說著話,忽聞外邊一陣躁動,仔細聽,卻是司禮監來了人。
    兩人對視一眼。
    司禮監這時來人做什麽?那些秀女們不是已經去麵聖了嗎,難不成是哪位秀女禦前無狀,衝了聖駕,所以來找麻煩來了?
    荷回喚姚朱:“姐姐”
    被姚朱捂住嘴巴,搖了搖頭。
    司禮監是宮中二十四衙門裏權勢最盛的一個,平日裏其他衙門的人根本不敢招惹,如今他們忽然來此,且聲勢這樣浩大,必定是出了大事。
    不過再大的事,左右也與沈姑娘無關,她們關起門來捂住眼睛耳朵就是,外頭的火燒不到這間屋子裏來。
    而此刻,壽明殿的管事牌子和嬤嬤聞聽動靜,早掀簾子出去,兩個人一瞧外頭的人,一個兩個早嚇得臉色蒼白。
    司禮監秉筆這樣的大太監竟親自過來,還一來就是倆,必是出了了不得的事。
    小火者搬來兩條太師椅放在樹蔭下,又奉上茶碗,被眉心緊擰的魏令一掌推開,打眼瞥見來人,當即冷笑一聲:“你們辦的好差事!”
    管事牌子和嬤嬤‘噗通’一聲跪下,冷汗涔涔:“不知奴婢們錯在何處,還請掌印告知一二。”
    魏令將秀女名冊甩他們腳下,“仔細瞧瞧。”
    管事牌子和嬤嬤慌忙打開冊子,看了又看,實在瞧不出哪裏不對,“還請掌印告知,奴婢——”
    “上頭是不是少了什麽。”
    一直端坐在那裏的另一個秉筆太監趙彥顯然冷靜許多,緩緩開口。
    “少人?”管事牌子額頭滿是汗,“回,回公公,當真沒有,關乎皇爺選妃的大事,奴婢不敢欺滿。”
    趙彥抿起嘴唇,稍頃,問:“早起天黑,秀女們難免有懶怠的,你們到各屋看過沒有?”
    嬤嬤被日頭曬得舌幹口燥,連連磕頭:“老奴都看過了,一個個親眼盯著她們起床梳妝,斷不能有錯。”
    大喜的日子,哪個秀女敢睡懶覺,隻怕便是爬,也要爬到玉熙宮去。
    趙彥:“沒記錯?”
    嬤嬤隻差拿命起誓:“絕不會記錯,老奴若有半句虛言,願即刻口裏生個爛瘡,到壽安堂等死去。”
    聞言,魏令與趙彥不免對視一眼。
    他們知道,這樣的事,底下人不會撒謊,這對他們並沒有好處。
    可今日秀女麵聖,聖上他。
    沒有給任何一個人位份。
    連最低等的選侍和淑女。
    都沒有。
    如此情況,乃是大周開國以來,開天辟地頭一遭。
    他們這些人,差事辦成這樣,便是都將腦袋摘了也難贖其罪。
    他們的幹爹王植,臉難看至極,揣著袖子,閉目養神。
    他們本就是在禦前待久了的,如今的結果,隻表明了一個緣由,那就是,這場選秀,皇爺不滿意。
    他們跪在幹爹腳下,隻求他給個話。
    幹爹當時緩緩掀起眼皮,隻說了一句:“你們瞧瞧這些秀女裏,少了什麽人沒有。”
    皇帝最不喜歡旁人揣測他心思,他的事兒,一直在跟前侍候的王植能透露這一句,已經是極限,算是給底下人指明了一條活路。
    至於這條路能不能被蹚出來,就看要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聽幹爹那話的意思,像是皇爺他私下瞧上了一個秀女,可是今日,那秀女沒出現。
    怪事。
    若名冊有誤,那秀女為何不出現?
    踏進玉熙宮,便能一步登天,除非她是天王菩薩,否則沒理由不心動。
    若名冊無誤,難不成一個大活人,還能憑空消失不成?
    除非,她不是秀女。
    魏令的目光冷冷在壽明殿裏,眾多屋子的門窗上一一掃過。
    忽然,似乎是哪裏響起了動靜,魏令循著聲音,不期然望見最裏頭角落裏一間房門緊閉的小屋,微抬了眼,說:
    “那裏邊是什麽人?叫她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