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少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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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綠森林裏偶然發現了一座紅房子,栗夏對F的朋友圈充滿了探索欲。F給了她一張通往他世界的通行證,夜靜靜的,栗夏抱著手機暢遊其中——
    不同於栗夏朋友圈裏的五彩繽紛,F分享的日常和他給人的感覺一樣,遙遠,沉靜。沒有關於工作的抱怨,有的隻是一些城市的角落,街頭的貓咪,落日,對一些電影的理性短評。很簡單。
    栗夏很相信磁場這種東西。
    F散發出來的,是一種俗世沉澱後的穩定感。
    年輕人裏,很難得。
    當然,也或許是網絡人設。
    這其間有一張,也是唯獨一張,解決了栗夏最大的好奇——
    是F的一張工作照。
    很遙遠的拍攝距離,人很多,大家圍在一張長桌前交談什麽,F沒有在中軸線上,但大家的目光都聚焦於他。
    他身形清俊,穿簡潔白T,肩線寬闊,戴黑色鏡框,黑色耳麥。手裏拿一本翻頁的文稿和旁邊人對話,微微偏著頭,恰露出高挺優越的鼻骨,斯文卻硬朗的側臉。
    一種很專注的工作狀態。
    栗偵探不由兩指放大去欣賞F吸睛的美貌。
    他真的,格外出挑。
    像高冷拒絕過星探的素人模特。
    栗夏自然也沒放過邊邊角角:鏡頭的左下方,是一些黑壓壓的設備箱與攝影機器,上方不經意露出收音麥的頂端,背景是荒涼遠闊的半青色大山。天陰昏黃,有點像港劇中的老照片。
    這大概是F口中的團隊。
    所以他是編劇?導演?
    還是攝影?製片?
    疑問一閃而過。
    意料之中的是,F的職業確實和攝影有關。
    說起來,同時富有創造力和藝術審美的男人很多,他們時不時就要向世界賣弄一點憂傷壓榨出來的才華。栗夏不喜歡。
    但如果頂一張這樣的帥臉,她暫時,暫時可以原諒一切。
    隻是,從INS追到微信,搜羅了這麽久,F發出來的每張照片上都穿得密密實實,甚至沒有常見的對鏡健身照。近期入了夏,他最多露出兩截肌肉線條流暢的手臂,再無其他。
    莫名有點禁欲。
    栗夏遺憾,又想入非非。
    不知F的身材是不是和臉蛋一樣具有觀賞性?
    她在思維活躍的躁動的春夜這樣想著,隨即,確定了新的努力方向。
    心滿意足關上手機,栗夏放懶身子很快入睡。
    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更新得很快。
    栗夏一覺醒來——
    “明晚”已經變成了“今晚”。
    她今晚就可以和F打一通若明若昧的電話,聽聽他的聲音。
    一整天,栗夏都有些刻意壓製後的亢奮,她滿臉笑容地打完九點上班卡,滿臉笑容地和同事吃飯聊天,滿臉笑容地麵對枯燥的稿件。像無形吸入了空氣中的興奮因子,不停地去看時間。不停地想象她和F通話的開場白。
    北京時間中午,栗夏收到F主動發來的第一條消息。
    F:【早啊栗子老師】
    法國大概早上六七點。
    而栗夏已經審完幾張稿子,處理完不少工作。
    但她張口就來:【已經帶薪等你四個小時】
    F:【是嗎,怎麽不主動找我】
    栗夏:【工作絆住了我】
    F活學活用:【等我的時候在想什麽?】
    栗夏才不上鉤:【中法時差是讓你這麽用的嗎?】
    F:【栗子老師言傳身教】
    栗夏抿嘴一笑。
    想到他的工作要團隊合作,栗夏懷疑晚上的電話會不會占用他下午的工作時間。
    她便問:【你今天工作不忙嗎】
    F:【上午會忙一點】
    F:【因為下午有別的安排】
    栗夏沒聽出來:【喔】
    F:【下午要空出時間和栗子老師打電話】
    栗夏強裝鎮定:【還以為你忘了】
    F:【如果我忘了你會提醒我嗎】
    栗夏:【不會】
    栗夏:【也許再也不會找你聊天】
    F:【嗯,我也很擔心這種情況發生】
    F:【所以】
    下一秒,他甩來一張截圖。
    是鬧鍾的頁麵,上麵設定了幾個不同時間段的鬧鍾。
    備注是清一色的:記得給她打電話。
    栗夏足足驚訝了一分鍾。
    如果是作秀,能做到這種程度,她也認栽了。
    這是逃不掉玩不過的高手。
    栗夏雞蛋裏挑骨頭:【我怎麽知道這個“她”是誰】
    F思路清晰:【隻有一個才用“她”】
    F:【如果還有別人,起碼要寫清楚是哪位才不會搞混】
    理是這個理。
    然而栗夏不講理。
    她調侃:【看來你很有經驗哦】
    對麵正在輸入很久。
    F:【你好像不喜歡聽邏輯解釋】
    F:【那我直說】
    F:【栗子老師,我沒有多餘的時間再分給別人】
    言外之意,隻有你。
    栗夏這次真的在心裏尖叫了。
    她狠狠捂住狂跳的心口。
    爭點氣!別跳得太響!
    然而,根本藏不住。
    正巧,這天社裏發工資。
    行業內有一句流傳很久的話,大概是說在出版社上班,時間彈性,同事友好,一個月隻會有一天不開心,那就是發工資的這天。
    果然,人人看著工資和餘額都灰敗著一張臉,隻有栗夏,出奇地滿麵春風,格外紮眼。
    “夏夏,你是不是有什麽喜事?”同事打探。
    “沒啊。”
    “發這點工資還高興成這樣,彩票中獎了?”
    栗夏收收臉蛋上的笑容,打趣著說:“這叫,窮開心。”
    “哈哈哈哈。”辦公室的大家被逗樂了。
    “小夏的精神狀態真是遙遙領先!”
    下班時,栗春還發來消息,問栗夏跟趙小蘭攤牌了沒。
    栗夏想了想自己的牌,短短幾天,一手爛牌起死回生。
    她便說:“栗蠢蠢,你有沒有聽過吸引力法則?”
    栗春:“啊?”
    栗夏:“宇宙好像聽到我的願望了。”
    栗春:“你和三體人對話了?”
    栗夏:“那你知道量子糾纏嗎?”
    栗春:“沒談過。”
    ……
    兩人八竿子打不著的聊了幾句,最後栗夏問,“如果讓你向宇宙發送信號,你會發送什麽?”
    栗春:“我想發財。”
    栗夏就不一樣了,她要發送的信號不是盲目的,有姓名,有代碼,編號為F。
    加了半個小時班把今日稿子審完,栗夏騎車回家。
    家裏隻有曲書心在,火上已經熬好小米粥,曲書心還做了牛肉餡餅,配菜是酸辣土豆絲,全是栗夏愛吃的。熨帖地吃完一頓,她麻溜回到臥室,手機正充到足夠的電量,一切剛剛好。
    其實F很早就問她有沒有下班,栗夏說還有些事要忙,F便說會等她。
    栗夏:【我們好像總是等來等去的】
    F:【願意為一個人花時間,也是一種情感表達】
    他講得認真。
    栗夏:【哦?那你想表達什麽情感?】
    F:【你最不相信的那個答案】
    栗夏腦中閃過兩個字,但全沒當真。
    就像F說的,她不會相信。
    男人的話,如果好聽,聽一聽,圖個開心。
    能和F聊到現在,也是因為,F能夠輕易地就讓她開心。
    當時沒準備好,回到房間深思熟慮一番後,栗夏靠坐在床上,對鏡捋捋頭發,咳嗽兩下清清嗓子,一切磨蹭完畢,開始給F發送粉色信號。她說——
    【現在可以了】
    幾乎沒有等待時間,甚至沒來得及調整呼吸,她的手指還滯留在屏幕上,對麵回應迅速,立時彈出語音邀請。
    鈴聲和振動一個衝擊她的耳膜,一個搖撼她的心髒。
    栗夏伸出一根手指,按下接通。
    “叮”的一聲,素未謀麵的兩個人通過宇宙建立了聯係——
    栗夏緊著心把手機貼近耳邊,沒有先出聲。
    聽筒裏先是安靜幾秒,接著傳出清晰人聲,像是那人近在眼前。心跳巨響,栗夏還是聽清了F真實的聲音。
    “栗子老師?”
    他有輕輕的停頓,猶疑,或許是羞澀,放大了磁性底色。聲色幹淨,成熟的少年氣,夾雜著絲絲電流,撲到栗夏耳朵裏。
    好聽。
    很好聽。
    栗夏隻覺臉頰升溫,還沒出聲,對麵又問,“聽得清嗎?”
    她抿抿唇,“可以。”
    “今晚又在加班?”F問。
    “對,今天任務量有點大,所以晚了點。”
    栗夏解釋完,順勢拋出鉤子,“你等著急了嗎?”
    “嗯,是有點著急。”F低低地笑著。
    “你再不聯係我,還以為你要臨陣脫逃。”
    他帶著笑意講話,呼吸吐納間的聲息像一根羽毛拂過人的耳尖。
    栗夏耳畔癢癢的。
    心也是。
    她甚至離譜地聽出一種寵溺來。
    救命——
    栗夏捏緊手心,淺淺嗔道:“我好不容易爭取來的福利,幹嘛不要。”
    “你好像也沒有努力爭取。”F說。
    “那也是我先提的。”栗夏說,“你答應這麽快,我還怕你反悔呢。”
    “不會。”
    不會?
    “這麽確定啊?”
    “答應你的。”
    他語氣如此肯定,栗夏敏銳意識到這話背後的一點心思。她不免有些小得意,決定略施小計。
    栗夏:“真沒想到,方老師也會對我好奇。”
    “也?”F果然默認了,並抓字眼追問,“你也是嗎?”
    “什麽?”
    “…對我,好奇。”
    他吐字略帶艱澀,像是害羞。
    栗夏笑了。
    她哪裏隻是對他好奇,她是好色。
    得逞後,栗夏飄飄然地在床上扭動腰部,床單被她摩擦得皺巴巴的。她往下溜滑,脖子枕到原本墊在腰後的玩偶肚皮上,整個人鬆弛地斜躺下,才換上意外的口吻。
    “難道我表現得還不夠明顯?”
    她語調輕俏。
    “看來我還要多多為自己爭取福利才行。”
    F這次抓到了關鍵詞。
    “那你現在聽到我的聲音了,”他頓一頓,“還覺得是福利嗎?”
    “嗯——”
    栗夏有意拉長語調,吊人胃口。
    “我現在覺得是寶藏。”
    那邊,F隱隱在笑,“看樣子,栗子老師對我還比較滿意。”
    “是這樣。”
    “算是符合你對聲音好聽的定義嗎?”他問。
    “何止,簡直刷新了我對聲音好聽的定義。”
    栗夏這話不免有幾分誇張,但效果很好。
    F清清淺淺笑了兩聲,“栗子老師,你真的很會聊天,上過口才班吧。”
    他語氣好似無奈,又掩不住開心。這開心情緒通過手機,越過大洋,感染了兩端的人。
    栗夏兩條腿不由得輕晃起來,悠悠地問,“想學啊?”
    “你會教嗎?”
    “我可是要收拜師禮的。”栗夏俏皮強調。
    “好啊,拜師有什麽要求?”
    栗夏賣關子:“這就要看你心誠不誠了。”
    F:“盡管說吧。”
    栗夏:“所有要求都接受?”
    “所有要求都接受。”
    “那我不客氣了。”
    “沒讓你客氣。”
    栗夏勾起嘴角,晚風吹動窗口的簾幔,一起,一伏,像她今晚不穩定的灼燙的呼吸。F在耳邊講話吐息,她腦海裏卻一次次冒出昨晚蠢蠢欲動的新目標。
    既然他慷慨,栗夏便急於求證自己的幻想——
    大概是衝動使然,她問得赤.裸、突兀而肆無忌憚:
    “方老師,你有沒有不穿衣服的照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