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救贖與堅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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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肖浩早早起床,站在萱萱等他的小溪邊,焦急地望著她回來的路,眼神中滿是期待與不安。
“帥哥,等你家女人啊?”一位采茶女端著洗漱用具路過,看到肖浩望眼欲穿的模樣,忍不住笑著打趣道。
“你女人又能幹又賢惠,長得還那麽漂亮,是不是擔心她跟別人跑了?”另一位采茶女也湊了過來,語氣中帶著幾分調侃,引得周圍的姐妹們一陣哄笑。
肖浩被她們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臉上泛起一絲紅暈,但目光依舊緊緊盯著遠處的小路,生怕錯過萱萱的身影。
采茶女們見狀,笑得更歡,七嘴八舌地繼續調侃著,清晨的小溪邊頓時充滿了歡聲笑語。
此時,萱萱已經回到了邊水城,手裏緊緊握著她心愛的雙管獵槍,坐在東城區賭坊巷口一家名為:彭家新當鋪的門外。
清晨的街道還籠罩在一片寂靜中,隻有零星的行人匆匆走過,偶爾傳來幾聲早市小販的吆喝。
時間還早,當鋪要到十點才開門。萱萱坐在石階上,掀起打滿補丁的衣角,神情專注地擦拭著手中的獵槍。
她的動作輕柔而細致,槍管、槍身,甚至連銜接的縫隙都沒有放過。眼神裏透著一股深深的不舍。
這把獵槍是她家裏唯一值錢的東西,也是外公留給她的唯一遺物。
獵槍不僅是她的家庭賴以生存的工具,更是她在邊山村裏生活的膽氣和依靠。
每當她回到邊山,隻有扛著這把獵槍,心裏才有踏實感,仿佛外公的身影依然陪伴在她身邊,為她荊棘的生活保駕護航。
獵槍的木質槍托上刻著幾道淺淺的劃痕,那是歲月留下的痕跡,也記錄著她與這把槍共同經曆的每一次狩獵、每一次風雨。
如今卻要將它典當出去。想到這裏,她的手指微微顫抖,眼眶有些發酸。但她很快深吸一口氣,將那股酸楚壓了下去。
她抬頭看了看天色,又低頭凝視著手中的獵槍,仿佛在與它做最後的告別。
街邊的風輕輕吹過,卷起幾片落葉,落在她的腳邊。她抿了抿嘴唇,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當鋪開門,年近花甲的彭家新慢悠悠地走出門外,伸了一個懶腰,才注意到坐在屋簷下抱著獵槍的萱萱。
彭家新眯起眼睛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手中的獵槍上停留片刻,隨即露出一副見怪不怪的神情。
在這動蕩的邊水,街麵上槍支泛濫,一把獵槍並不算稀奇。槍械早已成為人們生活中司空見慣的一部分。無論是為了自保,還是為了生計,幾乎每家每戶都有一兩把獵槍。
彭家新心裏清楚,帶著獵槍來當鋪的人,多半是遇到過不去的坎,否則絕不會輕易將這種賴以生存的工具拿出來典當。
他歎了口氣,走到萱萱麵前,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同情道:“萱丫頭,你家就這麽一把值錢的玩意兒,還是拿回去吧。需要的錢不多,我可以暫時借給你周轉。需要的數目大,典當這把獵槍也不夠啊!”
“彭爺爺。”萱萱站起身,再次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獵槍,眼神中閃過一絲掙紮,但很快又堅定起來,繼續說道:“我急需五十美金,外加三十萬邊幣,典當這把獵槍夠嗎?”
彭家新皺了皺眉,疑惑地問道:“你一個邊水人,哪裏都可以用邊幣,為什麽還要美金呢?”
萱萱抿了抿嘴,沒有正麵回答,隻是低聲說道:“我有我的難處,但是不方便說。”
彭家新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萱萱那張倔強卻帶著疲憊的臉上,心裏不由得一軟。
他想起在那個戰火紛飛的歲月,自己身負重傷,其他人都拋棄了他,甚至連他自己都放棄了求生的希望。是萱萱的外公,冒著槍林彈雨將他從死人堆裏背出來。
隨著萱萱外公的離世,歲月的流逝,他在利益的驅使下,逐漸淡忘了這份恩情。
如今年過花甲,在這清晨寂靜的氛圍裏,他看著眼前這個與外公神似的姑娘,心中那早已被磨滅的良知,仿佛被一縷微光輕輕喚醒。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這些年追逐的利益,似乎並沒有帶來真正的滿足,反而讓他失去了更多珍貴的東西。
他歎了口氣,目光變得柔和,低聲喃喃道:“人啊,總是等到老了,才明白什麽是最重要的……”
如今看到萱萱,仿佛又看到了那位戰友的影子。她的倔強、她的堅韌,都與她的外公如出一轍。
彭家新歎了口氣,語氣柔和了許多:“萱丫頭,你外公當年救過我的命,這份情我一直記在心裏。今天你既然開了口,我無論如何也得幫你。”
說完,他轉身回到店裏,從櫃台裏取出一個布包,打開後裏麵是一疊整齊的美金和邊幣。仔細數了一遍,回到萱萱的身邊,說道:“這裏是五十美金和三十萬邊幣,你先拿去用。這把獵槍帶回去,它對你來說比對我更重要。”
萱萱愣住了,眼眶微微發紅,聲音有些哽咽,但拒絕的態度十分堅決:“彭爺爺,你也不容易。身邊那些戰友,許多都住在金枝,最次的也是住在萬興,隻有你到了這個年齡還住在東城,起早摸黑做生意。我怎麽能拿你的錢?”
她的話如同一記無聲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彭家新的心頭。那些被她輕描淡寫說出的現實,正是他多年來刻意回避的痛處。
曾經的戰友,有的飛黃騰達,有的安享晚年,隻有他,還在這條破舊的巷口守著這家小小的當鋪,名義上是老板,其實隻是一個小股東,大股東是他以前的戰友。
彭家新的臉色微微一變,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難辨的情感,似是被刺痛,又似是在反思。
他低下頭,沉默良久,緩緩開口,聲音裏帶著幾分感慨與滄桑道:“萱丫頭,你說得對,我是不如他們風光。但正因為如此,我才更明白,人這一輩子,有些東西比錢金貴得多。你外公當年救我,可不是為了讓我活得比別人好,而是要我記住,人不能忘本。”
說完,他再次回到櫃台裏,拿出一張五十的美金,猶豫了一下,又將五十換成了一百,與先前的錢疊放在一起,回到萱萱身邊,語氣堅定還帶著幾分慈愛:“這錢,你拿著。多餘的給你外婆和媽媽買點營養品,她們是苦命的女人。而你更不容易,這麽小的年紀,就要擔起整個家庭的重擔。”
萱萱看著那疊錢,眼眶再次濕潤,但她依然堅定地搖著頭:“彭爺爺,無功不受祿,如果你真可憐我,暫時別把這把槍賣了。三個月內,如果我還沒有湊到贖金,你再賣不遲。現在我隻要典當的錢,多餘的請你拿回去。外公救你,是因為戰友情,並沒有想過要回報。他現在已經離世,我沒有權利替他接受這份人情。”
彭家新愣了一下,隨即苦笑了一聲,眼神中既有無奈,又帶著幾分讚賞。
他歎了口氣,將多餘的錢收回來,點了點頭:“好,就依你。這把槍,我替你保管一年。不過,萱丫頭,你要記住,無論遇到什麽困難,都不要硬撐。彭爺爺雖然沒什麽大本事,但能幫的,一定會幫。”
萱萱感激地點了點頭,輕輕將獵槍放在店門口,然後對彭家新深深鞠了一躬:“彭爺爺,謝謝您。我一定會盡快湊夠錢,回來贖它。”
彭家新擺了擺手,目送她離開,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黃角埡的街頭。然後望著清晨的街道,低聲喃喃道:“這丫頭,真是像極了她外公,倔得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