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球墜海，淹沒黃昏。
    井泉林檎在城市廢墟中四處行走搜索，而那些潛藏各處的汙染者卻像是集體睜眼瞎一般，完全沒有了反應。
    她站立在唯一還算完好的幾層建築當中，在最高層，天花板缺失了一大片，應該是被爆炸波及。
    房間中央正好有張床，如果晚上睡在上麵，應該是能仰望到一片星空天頂的。
    井泉林檎站在上麵看著快要被完全落下的黃昏，指肚從床鋪桌椅撫過，一片厚厚的塵埃。
    她回頭掃了眼，床旁邊的椅子，總能聯想到一個女人坐在椅子上，靜靜賞月的畫麵。
    而在那女人的身旁，床上，也躺著一個女人，她是
    搖搖頭，撇開思緒，這裏四處什麽痕跡都沒有留下，連腳印都沒有，應該是很久沒有人到訪過了。
    “看來這裏什麽也沒有留下。”
    奧古斯都忽地出現在井泉身後，隨意掃視了一番，沒有發現什麽有價值的情況。
    “但我感應到了小百合那具身體的存在，就在這裏。”井泉輕輕摸過椅子靠背，內心的直覺告訴她，井泉小百合一定在某天某時，坐在這張椅子上。
    奧古斯都掌心勾勒了一道術式，打在椅子上，蕩起一陣空氣漣漪。
    “這張椅子，至少兩年沒有坐過人了。”
    井泉收回手，沒有在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回去吧。”
    “你不關心一下他們的情況嗎？”奧古斯都看了眼天色餘亮，“還有時間，邊走邊說吧。”
    井泉頷首，跟了上去。
    “母神統合似乎有意把他們分開成兩批人，一批留在外麵，一批卷入一片特殊的亞空間。裏麵的白霧效果古怪，如果我進去的話就會暴露存在，所以保險起見，我趁著那片空間入口還沒消散時候，給留在外麵的稻垣美希點明了方向，然後她也闖了進去，我想大概能提供一些幫助。”
    “亞空間？”
    “隻是我的一種稱呼歸納而已，就是有區別於現實空間的時空，像是我們神恩術士冥想的天堂，豐川上清能力進入的虛空，一種跟現實有所關聯，但又有一定獨立性的空間。”
    “所以，井泉小百合有可能在裏麵，對嗎？”
    “猜得沒錯，要想將那幾人留在那裏，她出手是最方便的，但在裏麵，你我都不會有勝算。”奧古斯都坦然說道。
    “那他們？”
    “他們身邊有隻魂鴉，魂鴉的魂燈具有指引現實的能力，雖然不能幫助他們增強實力，但帶著他們逃離那片空間，卻是足夠了。”
    說起魂燈，奧古斯都語氣也泛起了一絲渴望。
    他一直想抓隻魂鴉來研究，隻可惜權衡再三，還是放棄了，退而求次，在多個地方成立了靈魂集會的分會，其中一個主要任務就是觀察魂鴉。
    井泉不太清楚魂鴉，但對奧古斯都的話也沒有提出質疑。
    她更關心的是，如果井泉小百合一直藏在那片亞空間的話，該怎麽找到她。
    “她不可能一直待在那裏，隻要特事局的人逃了出來，她自然也會出來。我有辦法阻止她半小時無法回歸那片空間，但代價嘛”
    奧古斯都笑著看她。
    井泉點頭：“我，願意和你合作，隻要你能做到你剛剛所說。”
    “沒有把握的事情，我自然不會說，但是正如我之前告訴過你的，你現在不會是她的對手不過這次我不會阻攔你，隻是希望你在認清現實後，能有一顆爭奪神格的信心。”
    奧古斯都伸出了手，一如他向其他合作夥伴那樣。
    “相信我的眼光，新的月神將會在你和你姐姐之中誕生，想要殺死她，就必須橫亙在她的成神之路上，同時，那也將是你的，登神長階。”
    “靈魂集會將會為你的登神之路盡出自己的力量，但同理，成神之後，你也應當庇佑靈魂集會。”
    井泉慢慢伸出手，和他輕輕一握，算是達成了正式的合作。
    “我覺得，你並非不想成神，隻是單純的看不上月神這個神格，我說得對嗎？”井泉淡淡說道。
    奧古斯都露出個耐人尋味的笑容。
    黃昏的餘燼即將消無，他留下一道背影，鑽進了他們的夜間安全屋之中。
    井泉不知道自己這一步走對還是走錯，但隻要能讓姐姐安息，神也好，鬼也罷，該走的路，她不會懼怕。
    林間。
    狼狽不堪的四人一貓一鴉終於搶在月亮高懸之前，跟著魂燈的指引從母神的領域逃脫而出。
    無一例外的，力氣幾乎都消耗殆盡，隻剩下精神在強撐。
    “呼呼他們會追出來嗎？”關俊彥問那已經累到趴在橘貓背上的魂鴉。
    “昂，沒那麽快，他們的，進出條件和我們不同。”尼哥沒有做出詳細的解釋，可能是它自己也不清楚該怎麽說。
    但這的確是個好消息，眾人也不管真假，就這麽癱坐在地上，恢複著力氣。
    “現在怎麽樣？撤退嗎？”獵犬終於能感受到天堂的能量，趕緊貪婪地汲取，順道問了聲身為隊長的豐川。
    “壹岐島的危險指數已經遠超當初估計，我認為有必要進行一次小隊投票。”豐川擦了擦汗，模樣嚴肅，拿了根樹枝，在地上勾勒。
    “一，前往撤離點，衛星會拍到我們，幾個小時內就會有最近的船來接應，我們隻需要支撐幾個小時。”
    “二、按原計劃繼續探查，後麵我們隻要小心，在魂鴉的幫忙下，應該不會再誤入母神的領域。”
    “三、執行第二套粗略探查的方案，大概還需要兩天時間，然後再離開。”
    “我選第三套方案，投票吧。”
    人總是喜歡折中的。
    關俊彥也不太能接受這麽無功而返，更何況，他還沒有找到關於笠原千葉的線索，戰鬥時候也沒敢詢問詳細，因為他覺得一旦問了，情況會更糟，這是他單純的下意識。
    “我附議。”
    稻垣美希：“附議。”
    橘將軍：“喵？”
    獵犬從背包掏出了已經軟了的薯條，喂起了尼哥：“行吧，隻要不進領域，我在這裏也能連接到天堂的能量，恢複起來應該比你們還快。”
    意見算是統一了。
    橘將軍也在幾份魚罐頭的勾引下沒了主見。
    幾人就近找了間農舍，將光線都封閉起來，當做今夜的安全屋。
    “月光越少，噩夢的影響也就越輕，今夜我上半夜，關俊彥下半夜，大家盡快休息吧。”豐川做好安排，然後進入虛空，開始在附近排查。
    關俊彥沒有即刻休息，而是拿出了本子，解除戰術手表，借著上麵的微光，將自己在白霧的事情記錄下來，以免再忘記。
    獵犬喂好了尼哥，自己也簡單吃了一些食物後，湊到了關俊彥身邊。
    “你在白霧裏麵待著最久，難道沒有發現什麽奇怪的東西嗎？”
    關俊彥搖搖頭。
    他雖然在白霧裏麵待的時間長，可問題是一沒有走動，二整天被噩夢折磨，三連食物都稀缺，很難有精力去關心別的什麽事情。
    “你想想，今天那些個綠皮，慣用的都是哪隻手？”獵犬給出提示。
    “左手。”關俊彥似乎隱隱抓到了什麽。
    “那它們的心髒，你有留意嗎？”獵犬再繼續補充。
    關俊彥腦海閃過一絲光亮，屠戮綠皮時候的畫麵在回憶中重複播放。
    “左邊但我們在月穢者裏麵綠皮的解剖結果上，慣用手和心髒位置，都是右邊，跟人類差異不大。”關俊彥喃喃道。
    “果然是這樣”獵犬也點點頭，現在跟關俊彥核對過後，他越發堅定自己的猜測了。
    “所以母神統合的母巢從來不是壹岐島，而是壹岐島的鏡像空間，同時也是那位母神的領域？”關俊彥捏緊拳頭，他現在知道笠原千葉在哪裏了。
    “至高聖女，你怎麽看？”獵犬問了聲坐在不遠的稻垣美希。
    “或許，兩個壹岐島都是母神統合的老巢，隻不過鏡像領域的壹岐島，培養出來的怪物更多是守衛那片領域，而現實的壹岐島，更多是培養月穢者的存在。”稻垣美希順著他們的思路繼續下去，“我們今天在裏麵確實沒怎麽見到月穢者，不是嗎？”
    “確實，鏡像空間裏出現的怪物都是那些綠皮。”
    “就是不清楚，二者之間有沒有一個穩定的通道”
    豐川回來之後，他們將討論出來的合理猜測告訴了他。
    “如果母神統合的老巢真的是鏡像空間的話，那就麻煩了。”豐川代入到野口雄誌的位置，隻覺得一陣頭疼，“魂燈也隻能指引我們從那片空間出來，所以除非是母神統合的主動拉我們進去，否則我們是沒辦法進到裏麵的。”
    “像稻垣美希進來，也是在那位神秘人的指點下知道了未完全關閉的通道，問題我們並不清楚怎麽樣才能看到那個通道，而且這種情況也不可控，我們不能指望這種通道漫山遍野都是。”
    “而且一旦進入鏡像空間，就等於去到了母神統合的主場，無法恢複的體力，約等於為零的視野，受限的能力我們的勝率被拉到極低。”
    豐川越說越絕望，今天那不好的回憶一點點浮現。
    倒是獵犬安慰地拍了拍豐川肩膀：“這些都不是我們考慮的，相信大佬們會想出一個好的方案話說，我們是不是把這份情報送出去比較要緊？”
    豐川沉默地思索了好一會，才肯定地點點頭：“這個情報確實重要，我現在也明白了為什麽關俊彥會忘記那裏的事了，看來就是母神統合不想讓他回憶起來。”
    “快，都把本子拿出來，將今天的事情記錄上去，再把猜測寫上，趁著現在還有記憶，免得等會我們忘記了。”
    “明天我們就去撤離點，先把這個重要消息帶回去再說。”
    一時間，房間裏隻剩下筆尖的刷刷聲。
    關俊彥因為一開始就在寫，現在已經寫好了。
    他打開了記錄儀看看，進入白霧之後，畫麵內容就變得一片空白，大概是對電子設備有針對性的幹擾手段。
    關俊彥看著眼前奮筆疾書的幾人，眼神飄忽地不知在想些什麽。
    “喵。”
    橘將軍忽然來到關俊彥身邊，蹭了蹭，左聞聞，右嗅嗅的。
    關俊彥能聽懂笠原千葉的貓語，卻聽不懂它的，不過大概也知道是來討吃的，於是把幾條牛肉幹拿出來，遞了給它。
    “喵喵！”
    橘將軍拍拍關俊彥的褲腿，像是在說做得漂亮，然後叼著牛肉幹回到了稻垣美希身邊，慢慢吃了起來。
    關俊彥的目光逐漸堅定，在本子上另開一頁，思度片刻，才慢慢落筆。
    後半夜，豐川打著哈欠叫醒關俊彥。
    “上半夜什麽都沒有，連蟲鳴也沒，我懷疑這些樹已經死了。”
    豐川指了指外麵那些看上去明明還顯得枝繁葉茂的樹木說了一聲，就去休息了。
    關俊彥分出一縷縷的氣，讓它們繞著屋舍附近，融入夜晚的風，感知四周的一切。
    這麽直到晨曦，度過了平靜地一夜。
    “現在我們的位置應該是在這裏，靠近中部，三個撤離點中，離我們的距離都差不多，我建議去西麵，那裏應該離駐守船隊最近。”
    “我沒意見。”
    “那就走吧，尼哥，拜托你了，看準點，不要帶我們進昨天昨天？昨天我們是進了個什麽地方？”
    獵犬說到一半，目露茫然。
    “白霧、鏡像、母巢。”稻垣美希幾個關鍵詞提醒，獵犬這才恍然，同時也是一陣後怕。
    “這能力也太可怕了，不過睡了一覺，就差點想不起來了。”獵犬麵有餘悸，“尼哥，就是別讓我們偏離現實空間，知道嗎？”
    “知道，知道，昂昂。”尼哥吃著放了一天的薯條，多少有點嫌棄。
    朝著撤離點進發，關俊彥路上一言不發，向稻垣美希討來了橘將軍，然後繼續投喂牛肉幹。
    “喵喵！”橘將軍對這個人類的十分讚賞，覺得他是個很不錯的人。
    “你是能聽懂我的話嗎？”
    “喵！”
    橘將軍拍拍胸脯。
    “那拜托你了，橘將軍，幫我一個小忙吧。”
    “喵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