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乙女眼中的狂喜漸漸收斂，低頭看看自己皺巴巴的雙手，再看看這個明顯就是尋仇而來的川上達也，才艱難地從重獲自由的喜悅中抽脫，不得不直麵冰冷且殘酷的現實。
    那就是，即便他因為住友俊輔的身死，被迫囚禁在意識深處的本體意識終於重新掌控這幅軀體，可麵臨的也是極為艱難的局麵。
    稍有不慎，就會落到跟住友俊輔差不多的下場。
    “不、我不是早乙女，那些事情都不是我幹的！那是住友俊輔的所作所為！”早乙女無力地解釋著，在西野眼中，完全沒有了之前那副穩操勝券，智珠在握的自信感。
    “他說他不是早乙女，你說呢。”川上看向了趴在地上，被驚得精神有些恍惚的西野。
    “他、他就是早乙女，我可以保證，我一直都跟在他身邊，從一年前就開始了，親眼看著他從一個正常人變成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信我，我的能力跟感知有關，他不可能在我眼皮底下掉包的！”
    “他還有幾個從奈良來的超凡作為協助，我可以幫你指認出來！”
    西野緊張地辯解起來，最後一絲對早乙女的恐懼在此刻徹底煙消雲散。
    雖然現在早乙女的前後變化確實很大，甚至西野都懷疑他在演戲，可感知信息不會騙他，這人的的確確就是早乙女龍太，嗔心教的教主。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不是之前的早乙女，我知道，我知道這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都是真的，我中了住友俊輔的詭計！”早乙女畢竟太久沒有掌控身體和說話，直到現在才慢慢恢複了一些思維。
    川上靜靜看著他的表演，示意他繼續往下說，鋼管一左一右，分別對準了西野和早乙女的腦門。
    “我的確是早乙女龍太，這個名字這具軀體的本人，卻不是這兩年的早乙女龍太。”
    “我原本是一個酒保，覺醒的能力是迷魂珠，可以讓喝下或者吸入我凝聚而成的迷魂珠所碾碎的粉末的人陷入到我編織的世界當中，喝得越多，就越對我說的話深信不疑。”
    “本來我隻是用這個能力和酒保身份的便利，來迷惑一些有錢人，讓他們給我乖乖送上錢財。”
    “可沒過去多久，我就被住友家族的人找上了，給了我無法抗拒的籌碼，讓我成為住友家族的一個超凡，我同意了。”
    “他們讓我在奈良試驗了一番能力後，就安排給了住友家族的三公子住友俊輔，那時候的他聽說剛從國外回來，所以我對他沒有警惕心，卻沒想到，他在回國的這麽短時間內，就覺醒成為了超凡，還是能夠操縱人的超凡。”
    “我一時大意，被他完成了操縱，然後，接下來我就被困在了意識深處，隻能大約知道一些零星片段，所以、所以他做的大部分惡事都跟我無關啊！”
    “我現在能夠奪回身體，也是住友俊輔突然間暴斃的緣故，放過我，我可以立即解除東北地方的這些人的控製，引導讓他們恢複正常，要是我死了，他們之中會有一部精神脆弱的直接瘋癲”
    早乙女最後隻能寄希望川上是個還算善良的人。
    川上沉默地聽完了早乙女的自辯，指向他的鋼管慢慢地垂下。
    早乙女的心也悄然得到了些許放鬆。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殺你嗎？”川上忽然問道。
    “是、肯定是住友俊輔那畜生幹的那些破事，現在他已經死，應該還死得很突然很慘，我這裏都能感受到一股強烈的不甘和痛楚大人，你這也算是大仇得報了。”早乙女討好道。
    “你還記得，兩年前，你在奈良弄的獨心教嗎？”
    聽到川上的話，早乙女的臉皮子上的笑意逐漸僵硬。
    獨心教，他當然記得。
    一開始就是為了對他能力的實驗，後來他發現住友家族隻看他的成績，給他提供了很多便利，卻不收取一丁點回報。
    所以，他逐漸被那種完全支配他人，被人所崇拜的感覺迷惑裹挾，權、性與金錢，讓他徹底迷醉其中。
    也是因為如此，他做得過分，事情開始慢慢鬧大了，但住友家族擺平了一切，隻是說讓他換個地方發展，然後，跟住友俊輔見了一麵
    “那時候，是住友家族的安排，說是對我能力的實驗，逼著我幹了很多我不願意幹的事情！我隻是他們這些大家族的實驗品！都不是我想做的！”
    早乙女跪地乞憐道，他萬萬沒想到，川上竟然還真是自己兩年前造孽引來的仇家，怎麽會如此之巧合！
    “是真的不願意幹？還是樂在其中？”川上冷幽幽地發問。
    早乙女腐朽的身軀顫抖起來，就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遑論反殺，他隻能祈求用語言和可憐來讓川上放他一馬。
    “我、我在被操縱前，還留有一大筆錢，放過我，求求你，你看、我現在這個模樣，根本不像是能活多久的樣子，就是風中殘燭，讓我走，那些錢都是你的，或者你想控製什麽人？我都能幫你做！”
    “你對我唯一的作用，就是被我親自殺死。”
    嘭！
    川上一槍崩了一直旁觀，瘋狂思索逃跑路線的西野。
    他直接炸成了東一塊西一塊，殘缺的半片腦袋，眼中殘留下的隻有驚愕，算是無痛去世。
    川上不知道他有沒有幹過什麽該死的事情，但跟在早乙女這樣的人身邊，為他掩護了這麽久，本身就是該死的行為。
    然後沒有停留，一個拳頭直接呼在了早乙女年邁的老臉上。
    “哈啊！我錯了！啊，我真的錯了！”早乙女擋住腦袋，滿地打滾，不斷求饒。
    “你錯哪了？”川上趴在他身上，拳頭刻意控製住了力道，如星點般砸落，每一拳下去，都在一旁的牆壁上飛濺上點點連條的血跡。
    “我不該騙人！我不該做那些事情！”
    “你隻是遵從你的本心而已，何錯之有”川上說是這麽說，拳頭不見減少半點。
    “我知道一個秘密！來換一個痛快”早乙女感覺自己的骨頭好像斷了好多根，終於承受不住，希望一死了之。
    川上抓住他的後衣領，將他的腦袋砸在地板上：“你沒資格討價還價。”
    “咳天皇住友俊輔跟天皇有聯係”
    “無趣。”
    “啊啊！”
    幾分鍾後，房間四處都被血汙濺射，徒留下兩具分辨不清麵容的殘缺屍體。
    也在早乙女死亡的同時，整個東北六縣，那些被控製的人，一個激靈，慢慢地終於回歸了正常。
    但這幾天的記憶是如此深刻，讓他們陷入到了無盡的驚慌和懊悔之中。
    “我們都幹了些什麽？”
    許多人嚇得跑回了家中，準備來個一問三不知，也有人打算負隅頑抗，借著這個機會繼續幹下去，單純為了自己。
    還有人選擇來波零元購，滿城打包貴重物品，讓好不容易緩和下來一些秩序的城市，再度混亂起來。
    而此時的川上，已經走上了回去奈良的道路。
    大仇得報，但他心情卻沒有一星半點的喜悅。
    隻覺得這個國家，已經爛到了根子上，頑疾是如此的可怖，人心又是如此的肮髒。
    這一切，都讓他心生絕望，甚至誕生了將這個國家徹底毀掉的可怕念頭。
    但還好，理智迅速回歸，讓他毫不遲疑地熄滅了這個打算。
    他沒有這個能力，也沒有這個必要。
    既然根子爛了，那就刨根，至於後麵能不能重新長出完好的新根，這就不在他的考慮範疇了。
    “巧了，我也是這麽想的，甚至比你還要更偏激一些。”
    尾崎紘對他的想法表示讚同。
    根據影子傳來的消息，住友俊輔失敗了，這他並不意外，野口雄誌要是那麽好殺，早就被母神統合圍剿了。
    所以幫助住友俊輔隻能算是他的一部閑棋，用來給特事局製造混亂和壓力，間接替壹岐島緩解壓力。
    自從上次被大鬧一番之後，母神對壹岐島的重建一直都沒能恢複，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特事局連同自衛隊駐紮在島上，建起了要塞，每天抽空就來一波轟炸，就這麽小的島，天天過年似的落下炮彈，幾乎沒一寸好地。
    那些已經半死亡的樹木都被轟碎了，地表淺淺的土壤也吹散，露出灰白色調的月漠。
    而住友俊輔雖然沒有達成尾崎紘的理想目標，但也算是有所收獲，至少影子觀察到了野口受了不輕的傷。
    如此一來，特事局便大概率會戰略收縮，手中的超凡畢竟是雙刃劍，野心家不在少數，要是野口露出一絲疲弱，底下的想法可能就壓不住了。
    川上沒有追問尾崎紘口中的更偏激有多偏激，現在他隻想快點回到妹妹身邊。
    “安倍天皇”他摩拭著懷中的合金鋼管，將飯團吃下，繼續踏上歸路。
    宮城縣。
    佐賀趕了回來，看著川上行凶的現場，眉頭緊皺。
    “身份確定了，就是早乙女龍太，有過不少小偷小摸的犯罪記錄，曾經在奈良當過酒保，後麵應該是覺醒了能力，然後被住友家族收編，安插到了宮城縣，創立了嗔心教，發動叛亂協助住友家族的殘黨。”
    “從現場痕跡來看，西野像是被衝擊力極大的霰彈槍給打碎，但我們在現場沒有檢測到火藥殘留和彈頭，而早乙女則是被活活打死、撕裂。而他的身體十分古怪，明明三十多歲的年紀，卻像是百歲老人的身體狀況當然，我們有理由懷疑這是能力透支的一種方式，但這明顯不符合他的性格，除非是被脅迫了”
    經過一番討論，這就是目前能夠知曉和猜測出來的部分情報了。
    剩下的還要繼續深挖，但是總部那邊要求他盡快趕回去，隻能留下兩個人負責追查。
    “隊長，是奈良那邊發生什麽情況了嗎？”有人問道。
    “奈良的事情基本已經解決，剩下收尾工作，這是總部方麵的事情。”佐賀麵色正常地說道。
    那人哦了一聲，點點頭沒再說什麽。
    佐賀抱著雙臂，手指在手臂上點動，內心遠不如麵上平靜。
    通知是通過特事局內部係統野口雄誌的正式通知讓他回去的，但他作為野口的親信，平日有什麽安排更多會通過電話通知，結合他聯係不上野口雄誌，心裏有了一絲不太妙的預感。
    但願不會是最壞的情況，佐賀盡力安穩心神，將後續工作安排後，至於社會秩序方麵，不歸他管，想必接下來會讓中部地方的人員進行接管清算。
    “我們可以看到，大量的沙子將平城宮朱雀門外附近的街區掩埋，目前已經造成了上百人的失蹤，數十人遇難，根據特事局的情報，這是一起住友家族殘黨試圖勾結母神統合，顛覆國家的行動，好在特事局反應迅速，對以住友俊輔、久保大佑為首，多達二十六名的叛亂集團進行撲殺，無一脫逃。”
    “以及感謝天堂節點的神恩術士相助，位於京都的神恩塔附屬超凡學院近日已經開始了運作，目前全年招生中”
    日本人民打開電視，又是多災多難的一天。
    唉，東京真慘嗯？
    這不是東京？！
    這是大阪附近！
    那一刻，大阪想起了曾經被惡之花支配的恐懼。
    怎麽這官方駐地到了哪裏，哪裏就開始亂起來了啊，根本就是掃把星哇。
    京都人民看完都表示不太想要這個首都地位了，還是隻有東京這種大都會才有資格，是他京都以前說話聲音大了點，他們可以道歉。
    可東京好不容易過幾天安生日子，輪到他們在電視上看別的城市受災，心中竟然升起了幸災樂禍的快感。
    你們終於能感受到我們以前過得都是什麽苦逼日子了吧！
    當然，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並不是官方機構所帶來的，隻不過他們的目的是幹掉舊的官方，自己成為新的官方罷了。
    現在的日本因為超凡興盛，像是陷入到了一種怪圈當中。
    超凡一多，總會有些破壞分子，破壞分子破壞，特事局鎮壓，其中大概率會誕生一些互相越發敵視的關係，然後一些經曆災難的人成為了新的超凡如此輪回。
    “遊行？嗬，趁著還有精力遊行的時候，讓他們多走兩圈吧，以後恐怕就沒有這個閑工夫和僥幸心了。”
    聽到下屬的回報，黑木新泉苦笑搖頭。
    當初東京也有不少遊行靜坐，直到某次遊行隊伍中忽然出現了汙染者
    黑木將事情處理完畢，看了眼手機豐川發來的消息，朝著某處最高級別的安全屋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