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師人挺實誠！
    周叔難得靠譜了一次！
    秦時暗暗鬆一口氣，趕忙抽出兩張百元鈔票奉上，等候指點。
    舊廠街治安談不上穩定，他一個學生仔揣著巨款肯定要小心謹慎。
    於是就學前世趕春運坐火車，把錢藏進縫在衣服裏麵的小兜。
    梁老師坐在花壇邊，目光炯炯：
    “新一中的老師，有沒有教過你，何為修行？”
    秦時點點頭：
    “第一堂格鬥理論課就說了。修行的概念，從極為久遠的舊紀元便有流傳。
    原意是修養德行，後來被佛道引用，漸漸變成超凡的途徑。
    像煉丹求仙，服餌飛升，以及小眾的密宗瑜伽，采陰補陽，再到後頭的氣功、異能熱潮，都是對‘生命力領域’的開發探索。”
    這年頭，生命力開發就像上輩子特殊時代的“氣功熱”一樣，屬於全民皆知。
    可具體怎麽練，唯有專業人士才能掌握。
    最大眾的渠道，無疑就是考上優秀的高中、大學。
    從而接觸生命力層次極高的授課老師，以及相關教材。
    其次的話，便是良莠不齊的武道班，賣課的健身房。
    修煉館那種高端場所，尋常百姓消費不起，無緣入門。
    梁老師笑了一下：
    “不愧是新一中的學生，基礎紮實。也好，能省不少功夫，免得我再費口舌講這些幹巴巴的東西。”
    他頓了一頓，低頭摸著那條微跛的瘸腿，繼續道：
    “眾所周知，‘生命力’的完整定義，由東夏第一位武神宴海山提出。
    這位公認的絕世巨擘，是‘舊武’的開創者，他將古拳法、養生術、導引術……等龐雜的修行融會貫通，成就東夏首個至高生命圖譜。
    生命力，即涵蓋萬千條修行之路的！
    它代表著你的身體潛能，綜合素質，同時決定你的未來，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秦時屏住呼吸，凝神傾聽。
    他來到這方世界好些年，對於武道家的種種事跡耳濡目染，自然向往憧憬。
    “無論格鬥拳擊，或者冥想靜思，皆是提升肉體，解放精神，進而開發生命力的方法。
    你在新一中上的體能課，目的在於通過鍛煉，激發生命力，好將其凝聚，吸收。”
    梁老師聲音渾厚，平平無奇的普通形象隨著授課，竟多出幾分沉穩氣度：
    “這是東夏武協改革後，所提出的新武教學，適用於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東夏公民，極大減少身體受損的風險。
    但同時，它也有不可避免的缺點——低效！
    你正處於生命力最濃鬱的階段，身體素質還算不錯，中等水準。
    即便如此，努力上三年的課，也達不到定段標準。由此可見一斑！”
    新武？
    秦時頭一回聽到這個說法，頓感好奇。
    梁老師耐心解釋：
    “剛才提過，生命力涵蓋萬千修行。專注己身的武道家，取悅機魂的機械師，乃至能夠引航星海，點亮空間坐標的靈能者……他們都需要開發生命力。
    這裏麵，武道家的前路，並非一成不變。你平時應該有關注群星杯吧？東夏初代十傑，跟如今的十傑，打法戰法，可謂天壤之別。”
    秦時接過話：
    “嗯，周叔、宋大爺就喜歡太公薑百川，怒金剛寇雲潮那批人，說他們的戰法更激烈，更符合武道無窮，己身無拘的精神。
    現在的新世代武道家，太軟綿了，不夠勁。”
    梁老師嗯了一聲，極為認真道：
    “大魔王祁無相，飛仙連熠星，石佛賀嵐禪……皆是舊武最頂尖的武道驕陽，幾乎每個人都拿過群星杯冠軍。
    尤其祁無相和石佛賀嵐禪那一場，號稱‘波旬戰如來’，精彩無比，播放量至今無人超越。”
    梁老師語氣不勝唏噓，那時候的東夏十傑璀璨耀目，真如驕陽，不可直視。
    但舊武的隱患太大。這些赫赫有名的武道家，或因潛能掘盡，或因傷病纏身，紛紛止步武神門前。
    所以，東夏才著手重組武協，教育改革，推行新武之學說。
    秦時大概明白了，舊武雖然進展快，效果好，卻容易損傷身體，過度透支潛能。
    因此被武協和教委同時放棄，漸漸沒落。
    “我再提醒一次，你為了增長幾點生命力，斷絕更長遠的未來，是很不聰明的舉動。
    在武道家這條路上，身體是根本，生命力如奔行的河流。沒有前者，後者一旦漲洪決堤，你就會遭受反噬，餘生都要忍受傷病的煎熬折磨。”
    梁老師麵色凝重，進行勸告。
    “很感謝老師您的關心，但我也有自己的堅持。”
    秦時毫不動搖。
    一方麵，他需要出路，需要向上攀登的途徑；
    另一方麵，豐碑的解鎖，讓他多出幾分麵對困難的堅實底氣。
    “很好，這是你自己選的路，但願今後不會悔恨。”
    梁老師眼神複雜，秦時此刻的堅定，在他眼裏更像少年人的無知無畏。
    “那行，咱們開始上課。。新武初期練的是‘呼吸’，舊武之始講的是‘筋骨’。
    什麽是筋骨？筋即是筋腱，人體四肢能夠伸縮，五指能夠開合，兩足能夠履行，全賴於此。
    東夏第一武神宴海山留存後世的《內經》寫得分明，‘筋為剛，骨為幹，伸筋以拔力’！”
    梁老師說完站起來，原本中等身材突然炸開，體內骨節如鞭炮劈啪作響，寸寸拔高，瞬間超出秦時半個腦袋。
    濃烈的生命力騰騰湧動，好似燒開爐子冒出的熱氣！
    “俗話說，練筋要‘鬆而不懈，緊而不僵’。大多數人常年久坐，疏於鍛煉，肌肉繃得很緊，散的很開。
    故而發力的時候，大筋無法擰成一股繩，一股勁，致使氣力不夠集中，動作不夠利落。
    我先教你‘盤筋’，把筋挑開，讓血肉活過來！”
    ……
    ……
    操場上，豆大汗珠顆顆滾落，將幹燥的地麵潤濕。
    站在前頭好似領隊的兩個九中學生，趁著休息間歇竊竊私語：
    “又來一個報班的。嘖嘖，老梁下手真重，第一節課就盤筋，這誰頂得住！”
    “是不是得罪老梁，被穿小鞋了？太凶殘了！”
    暴雷般的怒喝陡然炸開，打斷他倆開小差——
    “李遠，謝宇成！沒練夠是吧？再跑二十圈！”
    被點名的兩人脖子一縮，在其餘同學的哄笑聲中，耷拉著腦袋老實受罰。
    “你！站穩嘍！腰、背、胯，條條大筋都給我撐開，擰緊，不許鬆！”
    遠離操場，待在樹蔭下的秦時，並不比那些被操練的九中學生好受多少。
    他兩腿張開，膝蓋彎曲，身體下蹲，做出紮馬步動作。
    梁老師並攏的指尖，不知為何極其鋒利，有股子鑽心疼的銳勁。
    像上輩子體驗過的筋膜刀，冷不丁就給秦時來上一記。
    有時候戳中肩胛骨，有時候則刮過整張背闊肌。
    每回出手，都如燒紅鋼針插進骨縫，讓他又疼又漲，恨不得扯起嗓子發出慘叫，好宣泄痛苦！
    短短五分鍾，自認為吃過大苦頭的秦時，就已額頭見汗，皮膚發紅，呼吸急促了。
    “受不住就說，我可以放緩點。”
    眼瞅著這個文弱秀氣的學生仔，把牙齒咬得格格作響，梁老師主動開口。
    “老師……是重一點有用，還是輕一點有用？”
    秦時顫聲問道。
    “當然是重手法見成效。”
    梁老師回答。
    “那就……沒事。我忍得了！”
    秦時繼續保持姿勢。
    “又一個強種。”
    梁老師搖頭。
    十五分鍾後。
    秦時呼吸越發短促，身軀散發驚人的熱量，體內的每一條肌肉似乎都在痙攣發抖。
    這種“盤筋”的方法，對常人來說太過粗暴，無異於折磨！
    “好了，盤得差不多！今天的課程到此為止！”
    通過呼吸節奏和體征表現，梁老師大致判斷，這就是秦時的極限。
    “等什麽時候，你覺得‘肋骨如翅，筋膜如羽’，整個人上下貫通，通透清爽，這便是成了。
    生命力大概能提升半個點左右。”
    秦時搖搖晃晃，兩腿勉強支撐站穩，全身肌肉沉浸在酸脹疼痛之中，幾乎不受控製。
    連行走都十分之艱難。
    “謝宇成！”
    “到！”
    “我記得你家也住保工街那塊兒，送新同學回去！”
    梁老師招手搖來一個高瘦少年。
    謝宇成笑嘻嘻問：
    “好嘞！老梁，我剩下的幾圈是不是就不用跑了？”
    “記賬上，明天還。”
    梁老師這話一出，謝宇成頓時不嘻嘻了，苦著臉背起秦時，大步往校門跑。
    日頭西移，橘紅的餘暉灑落在九中，補習班的學生訓練完畢，三三兩兩結隊散去。
    梁老師拖著瘸腿，徐徐跛行。
    路過門衛亭，被準備下班買菜的大爺叫住。
    大爺順手散來一根利民香煙：
    “老梁啊，今天過來看你那小娃，咋是被人背出去的？”
    梁老師語氣淡淡：
    “他找我補課報班，我沒收手，練得有些過頭。”
    門衛大爺驚訝：
    “那小娃可是外麵的學生，你這不合規矩……”
    梁老師搖搖頭：
    “放心，韓大爺。就這一次，他以後不會來了。”
    他心裏清楚，秦時初次上課就整這麽高強度，明天保準爬不起來。
    “舊武不僅傷身，門檻還高。抄近路走捷徑，必然要付出代價。
    沒才能，沒家底，流失命性，無益前程。”
    梁老師叼起香煙，卻未點燃，暗暗想道：
    “盤完筋，吃夠苦頭，這小子知道舊武練法的艱難險惡，就該退卻了。
    年輕時總想著出人頭地，卻不曉得好好活著，平平淡淡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