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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約在二十分鍾後，身著橙色派克大衣的王鶯雙手插兜走進了待客室。跟在她身後的是先前審問吉姆的那個警長——這混蛋一點都沒有了先前的囂張跋扈，此刻的他滿臉堆笑，不停地搓著雙手用尷尬的聲音道：
    “王警司，這件事情肯定是有誤會在裏麵的。畢竟我是先接到的色雷斯俱樂部的報警，從原則上來講……”
    從原則上來講，安置區不同層階的治安局分部屬於同級機構，並沒有什麽上下級的關係，他一個五層的警長沒必要向一個九層的警司這麽點頭哈腰。但實際上，由於層數越高越接近權力核心，所以除了一些特殊職位外，大多數職位隻要所處的層階高出兩層，那麽在整個安置區政府的官僚係統中便差不多高出了半級。
    也就是說，王鶯的實際地位相當於比他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還要再高出一級——這樣的一尊大佛親自過來撈人，真還由不得他不緊張。
    “……王警司，您看是該怎麽辦呢？”
    見王鶯一直抿著嘴不說話，這個警長在講了一大通後小心試探道。
    絲毫沒有理睬這個警長的嘰嘰喳喳，王鶯在走進待客室後便直接冷淡地將他給請了出去。接著，她才深吸一口轉身看向了桌前正手捧著咖啡的吉姆。
    她皺著眉頭道：
    “之前不是說了不要擅自行動嗎？”
    “我又沒回答要聽你的。”
    吉姆回答道。
    明白對方一貫以來的行事風格，王鶯歎了口氣：
    “都這麽多年了還是這幅老樣子……也不知道該說你什麽好。”
    “說些好消息吧。”
    對此，吉姆沒有跟王鶯客氣，他直接放下咖啡杯起身看向對方道：
    “那兩個女孩現在怎麽樣了？”
    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要從端木有雪身上找出那個“寄生蟲”的真麵目，然後再借助十層政府的力量去調查與鏟除色雷斯俱樂部幕後的黑手。
    原本還想再繼續抱怨幾句的王鶯聽到這個問題，臉色立刻嚴肅了起來。
    “從色雷斯俱樂部裏出來的那個，我已經派人護送去五層的中心醫院了。現在應該還在做全身檢查，一有消息馬上就會通知我。現在麻煩的是另一個。”
    王鶯如此道。
    “紀木？她惹上什麽麻煩了？難不成還是因為色雷斯俱樂部報警的事情？”
    吉姆疑惑地問。
    從先前那個警長討好的態度來看，哪怕是五層治安局為了賣王鶯一個麵子，也不至於真把她給怎麽樣吧？
    “舉報那姑娘的黑客行為不算什麽嚴重問題……但現在的問題是，在半個小時前，安置區維和局接到了匿名舉報信。”
    王鶯還沒有說完，吉姆便結合“維和局”的管理職能，從對方的表征拓撲形態中推理出發生什麽事情了。
    “信裏麵聲稱紀木是伊卡洛斯解放陣線的成員，並且給出了充足的證據。”
    吉姆如此道。
    時隔這麽多年，再一次被對方提前說出自己想要告訴他的情報，這種熟悉的感覺王鶯一時間有些惘然。她截住了自己的話頭，將原本打算說的一模一樣的話語細細咽下，然後點頭苦笑道：
    “一點沒錯，很高興看到你的天賦這麽多年來都沒有丟下。”
    她的語氣裏帶著一絲遺憾的情緒，吉姆假裝自己沒有聽出來。
    “在這個跟安置區地下對立的特殊時期，維和局的權力應該得到空前膨脹了吧。”
    他問道。
    王鶯點頭：“沒了公司的庇護，議會裏那些老頭子都快被嚇破膽了。以前用來鉗製維和局擴張的手段現在差不多全部解綁，就隻差萬用打印機使用權還沒交出去。”
    治安局與維和局，治安局十層政府得以存在的兩大底層暴力邏輯。前者接近舊時代的警察係統，而後者則接近弱化版的軍隊概念——當然，在這個各安置區之間不太可能爆發舊式戰爭的年代，維和局一直以來的假想敵主要是安置區地下層階勢力。
    說著，王鶯透過窗戶看向外麵那個守在門口的警長道：
    “隻要是跟伊卡洛斯叛亂分子有關的事情，維和局的人都跟看見黃瓜的貓一樣應激，並且沒有一點情麵講……等維和局的人過來要人，就是我也保不下來。甚至就連那個叫端木有雪的孩子，我當下也隻能夠暫時秘密送醫院，拖到查出她的問題再報給公民議會，到時候我再試著從維和局手裏撈人……”
    “等一下。”
    吉姆捏著自己鼻梁思考著，打斷了王鶯的話。
    事情絕不是表麵看起來的那麽簡單——要知道色雷斯俱樂部本身就是伊卡洛斯解放陣線在第五層的分部啊，現在他們卻好似狗急跳牆一般地向維和局舉報紀木通伊卡洛斯。
    這幫家夥是腦子秀逗了嗎？
    這麽做豈不是維和局隻要把紀木抓回去一審，就能審出色雷斯俱樂部的種種情報來？
    還是說，這就是他們想要的？
    吉姆突然感覺身後一涼。
    是的……隻要“寄生蟲”跟“伊卡洛斯解放陣線”這兩件事情湊在一起，可以預見，接下來馬上就是十層政府雷霆般的執法行動與宣傳攻勢。
    緊接著就是大規模衝突。
    “不行，不能讓紀木被維和局的人帶回去。”
    吉姆立刻道。
    “不行？為什麽啊？”
    對於吉姆突然的拒絕態度，王鶯顯得很是疑惑。
    “紀木那孩子的履曆我過來的路上調查過，雖然平時有些同情地下居民的發言，但沒可能真是伊卡洛斯的成員吧？維和局雖然行事風格我也不喜歡，但他們的能力還是非常靠譜的，配備有心智調整師來測謊不至於冤枉……”
    嘶……
    一時之間，吉姆發現自己眼下好像沒辦法說清楚這件事。
    當前自己手中的所有證據，都指向伊卡洛斯解放陣線正妄圖使用某種“寄生蟲”來擾亂安置區秩序。
    他隻是因為有廖漆過去的記憶，所以才能肯定伊卡洛斯解放陣線的領導層絕不會做這種下作的事情。
    哪怕完全不談感情，絕對理性的進行分析——眼下伊卡洛斯所掌握的真正底牌可是珀爾修斯路徑深度7的一號。
    要不是擔心十一、十二層的公司勢力目前還沒有撤出完全，以及顧一號直接露麵會對伊卡洛斯的形象造成極大損害，單憑一號的個人戰力便完全足夠讓十層政府在明麵上直接屈膝。
    有著一個深度7的戰力做底牌，布克是瘋了才會用“寄生蟲”去搞恐怖襲擊。
    但這些情報吉姆可沒辦法跟別人說啊……
    吉姆的腦子飛速轉動。
    很顯然，色雷斯俱樂部背後有著另一股勢力，當下他們試圖提前挑起十層政府與伊卡洛斯之間的直接衝突。至於那種奇怪的寄生蟲既有可能隻是單純的手段，也有可能就是他們的真正目的……
    但無論如何，他們當前需要的是混亂，越亂越好……
    無論如何，在他調查出色雷斯俱樂部的真相之前，都不能夠讓十層政府把寄生蟲跟伊卡洛斯聯係起來……
    “為什麽不行啊？”
    王鶯如催促般的再一次問道。
    思路逐漸在腦海中成型，吉姆開口道：
    “因為紀木她確實就是伊卡洛斯解放陣線的成員。”
    “哈？你說……”
    王鶯瞪大眼睛看向吉姆。
    “她的任務是調查某個冒名頂替伊卡洛斯的恐怖組織，是因為調查陷入了困境，還搭上了自己的隊友，才過來找我幫助的。”
    吉姆麵不改色的扯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