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暫別風雪,客來船中坊,聽歌一曲(詞牌,念奴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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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碾過車轍,拖泥帶水是段肮髒的曆史。
    呼嘯的風聲,迷茫的大雪。吆喝聲從遠至近,驛站的驛卒沿途不斷地播撒鹽粒。
    漁陽往漁湖的路不能斷了,城裏的人口等著水路來的食糧。
    巧緣踏路疾馳,與那運貨的商隊交錯而過,狂風呼嘯。
    出了漁陽的邊界,便是漁湖郡了。他們要從港口進內湖,入大江,出海。
    有人說,海的那頭是支山國。支山國山頂撐著的便是那貴人口耳相傳的周上國。
    楊暮客想象不出那周上國是個什麽模樣。
    一個建立在山頂的國家何以控製如此廣袤的土地,又如何讓這些遊神敬畏不已。
    這些內容楊暮客所讀文字中都沒有記載。
    馬車裏玉香指點著小樓彈琴。
    縱然不記得往事雲煙,但對於琴的喜歡小樓莫名地執著。
    行了百裏,一架馬車掛著南羅國的旗幟交錯而過。
    季通回頭看了好久,久到風雪糊住睫毛。眼角有些冰涼,卻幹巴巴的什麽都沒有。
    前路大雪夾著雨水,他們離漁湖郡城不遠了。
    半路停車,季通趁著休息的功夫徒手宰殺了一隻角鹿。用那把斑駁的陌刀劈開了肉,剝幹淨皮,血都被巧緣喝了去。這是楊暮客的餿主意。
    既然吃不慣人,那就先試試吃獸。
    朦朧的雨中他們見著了唯一出海的大船。
    何以為大?一行人先前所乘貨船可船腹裝下兩艘。金石撞角凶神惡煞,黑色鏽跡斑斑。如此艨艟巨艦一艘便塞滿了內湖的碼頭。仿佛城中一切都為了這艘巨艦在忙碌著。
    它屬於沙漠另一頭叫千巧國的經營跨海貿易的商戶。
    一排桅杆掛著收起的橫帆和角帆。能看見數十人好似螞蟻一樣攀附其上作業。
    船兩側那巨大好似水車一般的明輪有吊車讓工人在其上敲敲打打。
    站在街麵上季通看著那巨大的輪船愣了很久,久到取出財貨的楊暮客推搡他幾下。
    季通在錢號門口抬頭看看招牌,低頭看了看手裏頭已經被南羅國將軍蓋印的屋產地契,有些茫然。他手中除了自己那套屋產還有一份高衙內為了保命交出來的馮家地產。
    今日出發前季通起了大早。
    不知小道士從哪兒托了關係,讓南羅駐軍受理了資財認證,南羅的治安軍認定了馮家唯一的繼承人。一切從急,甚是效率。季通在馮家的族譜落了名,而那高衙內也隻是從斬首改成了流放。北境防妖的工事裏,這些落魄少爺活命的幾率是零。
    進了門店,他們將財產都換成了金玉。
    金玉便是金鑲玉,元胎之上皆可流通,是整個世界的硬通貨。道士施以科儀,金方久,玉相持。至少百八十年用不著去想這物件變了質,貶了值。此物唯有一種缺點,那就是重。一餅金玉重達近十斤。
    季通背著兩餅,還有大把零碎。而楊暮客秀袋裏裝了二十多餅。
    這些資財不止變賣了小樓的物件,還有季通賣屋產的錢。漁陽城的大宅子和那小院他都舍了,賤賣了後得兩餅。用季通自己的話說,是入夥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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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懸梯橫在船舷,上麵水手喊著讓他快些登船。撐著欄杆的情侶也俯身看著海上飄著的少年,像是看動物園裏的動物。而楊暮客就在海麵上站著,也不上去。看著遊輪遠遠駛去。
    走著走著,大海好像到了盡頭,場景一轉眼就進了一個洞穴。由明到暗。
    漆黑裏爽靈從腦門鑽了出來。
    一睜眼,瞧見了趴在桌上的屍身,倚在靠枕睡覺的小樓,琉璃牆外咿咿呀呀地唱著曲。
    這時小道士愣住了,他不敢動,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小樓呼吸綿長,但衣衫整齊,發髻未解。因怕小樓睡姿不對,壓壞了步搖釵。爽靈吹了口氣。睡熟了小姑娘緊了緊身上的白狐裘躺正了身子。
    琉璃牆外的曲兒漸漸幽怨,詞兒唱得是那女子國,有桂山,有?山。一個叫桃兒的姑娘遇著了個叫都安的漢子。姑娘家住桂山,漢子去往?山。
    入了冬,那漢子走了,桃兒哭死了。桃兒騎著青鳥化成了女屍,去尋仇。
    琴女撩撥錦瑟。刷啦啦的弦音像是亂的麻。
    女聲哀怨地沉吟。
    小道士聽出幾許恨。
    揚琴叮叮當當像是追逐情人的腳步。越追越遠。
    爽靈站著聽了許久,終於他一個踏步邁過欄杆,穿過琉璃。像是一陣清風飄過那些低聲啜泣的姑娘婆子。
    船外陽光正好。
    爽靈踩在水麵上跑了起來,他瞧見了港口的土地神往入境的妖精身上貼著封條。那妖精是隻大海妖。
    纖夫喊著號子往港口裏拉著大船。
    泊港的小帆船走下背著行囊的客人。
    兀地一隻手拉住了正肆意飛行的爽靈。
    胎光笑得露出一排白牙,“海上吹來了蜃炁,聞到了沒?”
    一身青衣道袍的小道士看著穿著海藍色半袖的少年郎。
    “你既是聞到了,為何我聞不到?”
    少年牽著道士的手往大海的天空上飛去,他們駐足雲端遠眺。
    忽而胎光念叨,“南望四百裏,島上有山名曰皋山。山中多金石,島覆白堊土。天上雨落東流為嶧皋水,深海暗流則入激女水。”
    爽靈噗嗤笑了,“魯東該是半島,怎地成了汪洋。”
    胎光卻搖搖頭,“這方天地又無魯東。你若真信了是假,又在怕甚?”
    “我病了,自然會怕……”
    “那便治。”
    “你我不合?如何來治?”
    胎光仰望著太陽,歎息一聲,“三魂所司,各有不同。你行我知,修行未到,怎能相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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