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笑以往橫財,添作功德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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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暮客這鳩占鵲巢的好似主人一般,將二位迎進了廂房。
    屋裏也沒個茶。仨人就幹坐著。
    橫財,是意外之財。楊暮客很想知道何事算是意外。
    祭酒人老成精,初見楊暮客便知這小道士與眾不同。秀氣的臉上既有出塵脫俗,亦有玩世不恭。更緊要的是這小道士眉眼中帶著股冷意。
    他自然知曉與這種人說話最忌諱遮遮掩掩,遂直抒胸臆。他是邀請小道士去講課的。
    殘冬之節,學院放年學,但年終之前院中需辦收官典儀。三天後白日裏還有集市社火,晚上則由學院舉辦晚宴。畢業學生坐於杏壇之下聽夫子宣講,未完學業的則兩側觀禮。
    楊暮客聽了有些撓頭,他這半斤醋如何登得上台麵。但在祭酒再三央求下他還是答應了。
    祭酒自是學識淵博,諸多楊暮客不曾聽過的聖人經典張口便來。一旁博士偶爾補充幾句,平添風趣。
    但坐了許久二人竟然沒有離去的意思,這就值得玩味了。
    楊暮客打量了一下老祭酒,麵相算得上周正,氣度涵養俱在。當稱一句老而不奸。那博士是國字臉,厚唇而黑須,看似耿直。
    祭酒一旁似是隨口問了句,“不知大可道長準備舉辦何種科儀?”
    聽完這話楊暮客微微一笑,“冬至已過,陽升陰降。貧道修行需於三九存陽。巧了,剛好是學院辦完收官典禮,便是貧道行科之日。”
    “不知老朽可否觀賞道長行科?”
    楊暮客擺擺手,“不是什麽要緊的科儀,非是祭奠先祖,也非是禮敬神隻。隻是調理自身的科儀。若祭酒前來觀看,是貧道榮幸。”
    其實祭酒問出這話來,就點明了來路。
    他要麽是與常勝侯一方有關,要麽是與廚青一方有關。畢竟臨時公堂上說得那些話也並非秘密。
    楊暮客已經知曉,周上國政院出身之人通常主動規避道士行科之事。一是不想粘連宗教因果。二是政院已經是一個勢力集團,政院與俗道觀是有利益爭端的。所以老人家身為學院祭酒,卻言行科之事,必然不是代表他自己。
    廚青許下讚助科儀,那不是橫財,那便隻能是那常勝侯家或者是徐家。小道士嗬嗬一笑,原來橫財是這麽回事兒。
    三人聊了一會兒,老祭酒忽然說了一句他女兒嫁進了常勝侯家,是常家老二的妻子。常家老二戍守邊疆,女兒也跟著在邊關苦寒之地遭罪。
    祭酒沒有怨恨常飛的死,也沒有怨恨親家亡故。隻是說常勝侯欲當麵道歉,溺愛孩子招致禍事。
    楊暮客眼睛一眯,問祭酒,“此事已了,貧道本就無意追究。常勝侯為何還要當麵致歉?”
    祭酒這時臉色變了再變,從猶豫到無奈。那常飛是常勝侯獨子,而祭酒有兩個親外孫。這話說完馬上一轉,又說那常勝侯知曉大可道長能掐會算,想請大可道長占卜,常勝侯可否有老來得子的福源。
    楊暮客打量了一下有學之士,竟然也逃不出高門大戶爭權奪利之情。嘿。嫡子常飛身死,那常家老二定有男丁過繼。飛上了枝頭變鳳凰,這侯爺之位該成了老頭兒親外孫。
    祭酒圖窮匕見,直說道,“老朽想知道我那孫兒能否繼承爵位。”
    楊暮客歪著頭看他,“這樣的事情不值得貧道占算。”
    祭酒羞道,“這樣的事情豈敢讓道長卜算。老朽隻是……唉,昏了頭。本就不當問。”
    這時一旁的博士吱聲了,“當代常勝侯隻因嫡長繼位,若論品德才幹,自是不如老師女婿。待將來取了軍功,常師兄又何以在乎這侯爵之位?戰功封賞位列公卿也無不可。”
    博士話音一落,那祭酒惱羞成怒,“你說這話作甚。道長這樣的人兒又怎聽得這些醃臢。”
    博士卻看向了楊暮客,不在意老師的訓斥,“當今王上胸有宏圖大業,姑爺雖為庶出,但勇武過人,才學深厚。遂得王上重用而戍守邊疆。待歸來之時自有將軍之名。”
    楊暮客一愣,竟是自己猜錯了。這橫財也不在祭酒身上。小道士轉頭看著那博士,笑笑請他繼續,既然說到了王上,自然是有後話的。
    博士解開懷襟,取出一個二指厚一掌長的方盒。“此物乃是曹大家囑咐學生交於尊者。曹大家是當今王上的貼身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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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第二日有一輛馬車來接小道士進城,那車夫是個沒胡子的老翁。
    林銑鼓足了勇氣上前說,若要進門,便要敲門,但每敲一下,就要買一塊糕,裏麵住的貴人還說,買糕的價錢要貴十倍。
    那老翁笑了笑,親自下車去敲門。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九下,那門開了個縫。早就候著的季通探頭說,“我家少爺說,九下乃是極數。從頭再敲。”
    嘭地一聲關上大門。
    老翁一共敲了三遍,走到攤子邊上問清了價錢,結賬後那朱門大敞。
    小道士身著一身破衣爛衫,手拿玉骨折扇笑了笑,“走吧。”
    臨近傍晚的時候夕陽將餘暉暈染在雄城之上。
    小道士坐在車廂裏飲茶,這一身破衣被胎光顯大鬼之身抓爛之後,楊暮客刻意留下。畢竟他在那船上就與玉香說過,若他剝了麵皮去做那惡鬼,便饒她不得。哪怕是無意顯露,楊暮客亦算在其內,縫補道衣就是玉香未盡護身之責的懲罰。
    他去著此衣去見周王,亦是失了體麵。至於如何懲治玉香,他還未想好,隻言記在賬上。
    老翁看了看他的破道衣,隻當是這小道士的修行方法。畢竟俗道亦有苦行之人,他不多言,隻是載著小尊者往王城而去。
    進了王宮守衛森嚴,王宮之內沒有修車軌,車轅碾過青磚嘎達嘎達響。過了幾道宮牆,終於來到了內庫門前。
    小道士下車,拿著那天妖指骨戳進了內庫大門的圓孔之中。輕輕一推,裏麵掛得是長明燈,燒蛟油,百年不熄。一排排架子上擺滿了三個一摞的金玉。他邁步往裏走,那周王隻是給他鑰匙,卻未說他可取多少錢財。很快他就走到了最裏麵。
    常理來說裏麵的東西應該是最金貴的。但裏麵卻空空如也。
    這時內庫的門被再次打開,一個中年慢慢悠悠地走了進來。“道長準備取走多少?”
    楊暮客打量了下周王,“周王以身犯險,置社稷安危於不顧。該叫起居郎記你一筆。”
    周王笑著點點頭,“是該記下。”
    楊暮客也不施禮,“國主知曉貧道為何人?”
    隻見那周王長揖到底,“周馚拜見上清紫明道長。”
    楊暮客不去扶他,隻是笑笑,“免禮。貧道的身份是扶禮觀的人說的,還是周上國神說的?”
    周馚苦笑一聲,“是盧金山遊神托夢與我。”
    楊暮客盯著周馚看了看,怎麽會是盧金山遊神呢?難不成盧金山和正法教魂獄司還不是一條道兒上的?
    周王看出了小道士的不解,“盧金山遊神夢中告訴我,是道長解救隴上南北災厄。本國需以禮答謝,否則國運會受折損。”
    楊暮客初聽完覺得是無稽之談,畢竟那國神都未放在心上。但細細品味還真是那麽回事。
    國神是神道之主,人道之神。國神雖執掌人道香火,卻並不幹預人間治理,與周上國國主是誰並無關聯。換一個王,隻要周上國國號未改,她依舊是這國神。哪怕周上國國號改了,但人道秩序不改,她亦是不亡。西岐國那是人道秩序崩塌,邪神作祟,遂國神崩殂,並非常態。
    救了兩郡之地,雖對人道有些影響響,但更多是挽救了周上國的政治。此賬是該找國主來要。
    楊暮客噘著嘴,用下巴看人,“你周上國內庫就這麽點兒俗物?”
    周王歎了口氣,“本國與周邊藩國收購糧食已有四十二年,財政早已入不敷出,如今收購糧食資財皆是出於內庫。”
    “周上國地處高原,日照充足,土地肥沃,水係發達,何以向藩國收購糧食?”
    “製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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