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迎來過客晴天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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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迎來過客晴天彩,
    大日初升。
    車轅碾過顱骨大道,嘎達嘎達作響。
    何路恭恭敬敬地作揖,禮送行轅離去。
    晨光落在包守興臉上。淚漬壓著睫毛,抖了下映著陽光,鹽晶七彩綻放。
    嘶……包守興揉著額頭起來。
    “我……”
    何路牽馬來至他的麵前。皺眉沉默靜觀。
    楊暮客點化他的那一點靈光,言說忘卻前塵。但實際上,包守興什麽都沒忘,所有事情記得清清楚楚。
    他曉得自己昨夜發瘋了。
    包守興抬頭問何路,“郡主殿下和大可道長已經走了?”
    何路頷首。
    看到何路背後的黑山被朝陽映紅。心潮澎湃。
    “請侍衛大人引我去麵見聖人。”
    何路不答,朝遠處吹了一聲口哨,包守興的那匹馬在草叢之中跑了出來。
    忘之一字,可曰失憶,可曰無心於此。
    亦可曰無思慮。逍遙之言,坐忘矣。
    就是那一點靈光,讓包守興見到了已經故去的周相公。
    至於是真是假,包守興不在意了。
    一艘沾滿了血液的飛梭從沃藍郡離開,嶽樵夫提著一個頭顱。他將以此頭顱要挾其父,嶽氏孤懸於將門之中,自此與眾老死不相往來。
    如此來說,鹿朝的人道變化是否因楊暮客而起?
    是是非非,無人說得清。
    徐會來到了林辭口岸,與冀朝工部員外郎把酒言歡。他這禮部使官,如今調回鹿朝鴻臚寺,司職少卿,從五品。一時風光無兩。
    別看徐會官階上隻是提了半格。卻不知多少世家弟子永遠都困在那六品官階。
    此回徐會可見有生之年能爬到禮部衙門之中。遙看四品,或可擁有朝堂覲言之權。
    齊嫃孤零零地坐在最高處,看著那群豺狼虎豹如何討論著,他們家業的營收。
    往西再看羅朝。
    鳧傒尚杳偷偷地跑進了羅朝的國神殿。
    費麟於麒麟塑像顯靈,將尚杳招進了神國。
    這尚杳竊命偷生,撒播蝦元古神的神種。她跑到羅朝來,不但未受到驅趕,反而有人幫其隱匿天機。
    “晚輩參見元靈大神,多謝大神庇護之恩。”
    “你啊。一晌貪歡,落得如此下場。縱然逃過了三桃與企仝,卻也並非性命無虞。哄騙蝦元遺禍,又豈能善終?”
    要說這尚杳,當真是有一身隱匿的好本領。天道宗企仝真人拿她不得,一路幫著楊暮客護法的三桃大神也沒能逮著她。
    但尚杳並不自鳴得意,反而恭恭敬敬地給麒麟元靈大神作揖禮拜。
    “小妖願往生於大神治下人間。請大神應允。”
    “我不攔你。但也幫你不得。”
    尚杳一臉驚喜地說,“多謝大神開恩。”
    說罷那白梟化作煙塵,一縷靈光飄向了神國之外。
    而白梟消散之地,留下一根柳枝。正是那梭神神種的一枝本源。
    費麟與遙遠的時空對話,無人知曉她與梭神說了什麽。
    衛冬郡中,敖麓歸於敖氏祖宅後院之後便再無消息。敖玲成了東主,一切都要從頭學起。好在衛冬郡的鄉親都願意幫襯她。
    如今重新與冀朝通航,敖玲忙得一日隻能睡上兩個時辰。做賬到深夜,天明便起身。
    羅朝人口銳減,冬麥已經結穗。北方的地主豪族過來打聽冀朝是否收糧。
    早一分來,便早一分價格。否則到最後相互壓價,不知要虧了多少。
    敖麓已經辭去了衛冬郡的水師神之位。
    水師神之位物歸原主,那原主魚姬卻開心不起來。如今麒麟大神重歸國神之位,各項條條框框比捕風居國神在位還要嚴苛。
    再想與可心的人兒幽會,已經成了春夢一場。
    敖麓來到了冀朝之西的黑砂之地。拜見了黑砂觀的住持,而後再往南,麵見了青龍湖湖主。
    遊龍戲江水,黑雨雲北歸。
    這般行雲布雨,好不痛快。
    趁著夏意,黑砂中開出了鮮紅的花。
    所以,到底是不是楊暮客帶來了一場造化?
    元靈大神費麟豈會因為一個未築基的小道士幫助竊命偷生之妖?
    濟靈寒川的妖國又怎能為了阻小道士修行而南下開啟戰端?
    天道宗企仝已經鎮壓了骨江煞氣數千年,成道之時早已注定。
    正法教謀略黑砂之地,又怎會是臨時所想?
    一張旅行畫卷,尾卷不停地向前卷。
    登上那黑山崖,楊暮客登高望遠。遠處依舊是無盡黑山。
    熱。
    夏季這黑山之中熱得不行。
    好在車中涼快,偃師的手藝果真了得。
    車廂裏金水大陣開始運行,玉香在抽屜的陣盤上擺上一塊玉石。奢華的車廂之中便春風來襲。
    季通穿著坎肩,袒胸露乳。一身黑黝黝的汗珠子,好在前頭拉車的巧緣不時使用妖力弄出些水炁。
    否則這憨貨定然要中暑。
    出了鹿朝邊界,仍未到漢朝疆域。
    這是一片無主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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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西南走一段路,還是冀朝。若再往南,則是冀朝的屬國。
    所以這三不管的地帶沒生人,更無神祠。
    靈韻超然。
    楊暮客坐在車中,體內法力恢複速度極快。
    來至夜間。他們已然翻過許多山頭。往北望,再見不到綠意,更不見雪原。
    照理來說,這般高的山,應是常年飄雪,寒風凜冽。
    離開鹿朝已經四日有餘,如今已是入署。季夏的熏風吹得人頭暈。憋了許久的楊暮客出去溜了一圈。
    在此地楊暮客掐訣聚水,卻聚不來一絲水炁,便好奇地來至爐灶旁。
    他問玉香,“這裏你曉得是什麽地方麽?”
    玉香提起一把金壺,壺中水無盡,不停地往外淌衝刷果蔬。“婢子怎麽曉得,婢子可不曾來過中州。”
    楊暮客咂吧下嘴,“這地勢並非自然形成的吧。”
    玉香點頭稱是,“您莫要問婢子了,婢子這點兒見識,如今怕是還不如您哩。”
    楊暮客眼睛一歪,哼,“怕是你知道也不說。”
    她歎氣一聲,“您知道就好。所以就別打擾婢子做飯了。”
    “你做你的。好似我耽誤你功夫似得。”
    過了此夜,馬車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遠遠能見著白雪皚皚的山峰。終於能借來一絲水意。
    巧緣那一身鬃毛瞬間變得霜白,它搬運妖力,開始補充自身缺失的水炁。
    季通搓搓臉,這張糙臉如今血絲密布,皸裂的幹皮倒卷,幹巴巴地說了句,“若再從如那般走一段路,怕是就要命了。”
    楊暮客坐在馬車旁,小臉油光光,蔡鹮給他抹了麵霜。那丫鬟生怕自家少爺再被曬得跟黑豬似得。
    小道士懶洋洋地說,“也不過就這三五日的功夫,你在那大漠裏追匪的時候。也沒見你抱怨過……”
    聽見此話,季通被勾起了回憶。沉聲言道,“那時候小的可沒想活著回去,一心隻為了報仇。”
    “與貧道走這一路,可曾後悔?”
    季通沉思許久,“不知道……沒想過。”
    小道士聲音清冷,讚同地說,“不想好。”
    因為季通的命數真地因楊暮客而改。
    他季通,本命壽終五十,如今氣血旺盛,無病無災,少說能活到八十。那西岐國如今換名叫做南羅國。
    他這小小捕快,在動蕩之中能落得什麽下場,又有何人知曉?即便是從沙海中剿匪歸去,怕是也要被那紈絝子弟玩弄死吧。
    他們繼續往前走,楊暮客瞧見黑山之中嵌著一塊巨石。巨石上並無字跡,卻有人工雕琢的模樣。他讓季通駕車放緩。
    楊暮客跳下去,來到巨石麵前。對身後的季通喊了聲,“不用太過謹慎,此地方圓百裏都無生氣。”
    楊暮客如今修行進展飛速。靈覺已經敏銳超然。似是與身魂還未合一有關,他對生靈的感知尤其敏銳。
    此地莫說是活物,連鬼都沒有。
    這巨石是長方的,但又不太長。寬有個六七尺,長約兩丈左右。沒有斷茬,斜倒在黑岩之中。像是一塊牌坊的柱子,又像是宮殿門柱。
    楊暮客摸著石柱,這玉石已經被風吹得粗糲。但仍有細膩之處。
    它立在此地之時,定然宏偉無比。那些給它拋光打磨的工匠,也不知花了多少心思。
    楊暮客搬運法力,上牙砸下牙,叩齒三響。
    天眼開!
    目中金光直射黑岩之內。
    黑黢黢一片。這黑岩好像是熔岩形成的,混沌不堪。
    但功夫不負有心人。
    那被埋著的柱子底部,有一圈兒水紋。
    楊暮客匆匆回了馬車,瞥了眼季通,“繼續趕車。”
    “少爺,這是啥地方?”
    小道士沉思著哼了聲,“屁話多。”
    “您就告訴小的唄。”
    “看不出年歲,但想來是一處宗門。”
    “宗門?修士住著的那種?”
    楊暮客默默頷首。他終於對天象法術有了直觀認識。
    這黑山一帶,是火炁的天象法術造成了五行失調。此時唯一的感受隻剩驚悚。
    又走了一段路,楊暮客瞧見了一塊石碑。倒了的石碑上,刻著一個篆字。字跡邊緣已經融化了,依稀辨認得知。
    彩。
    楊暮客已然知曉了這是什麽地方。
    原來自己忽視的因果仍在追著他。
    淨宗的多彩教派遺址,就在馬車之下。
    此時他再想起與虛蓮大君的約定,不禁為自己的莽撞感到後悔。
    這裏有一個古怪的謎題纏繞著楊暮客。
    中州禁絕靈韻已有萬年之久,甚至時間長。
    但淨宗全部覆滅隻有數千年。
    楊暮客從未想過,這淨宗為何在中州數千年能興盛無比。畢竟中州所有門派都遷走了。
    如果說,淨宗能在靈炁稀薄的情況下,仍然能培養出大修士……這是不是就合理了?
    夜幕降臨。
    楊暮客掐了障眼法,玉香察覺到法術後,自封靈覺。
    馬車之上的金鵬大鳥閑適靜立。
    楊暮客近前揖禮,“師兄。師弟心中有疑,請師兄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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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鵬睜眼開口言道,“說。”
    “此地可是淨宗的多彩學派遺址。”
    “不錯。”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楊暮客非但不曾解脫,他更加緊張。
    “師兄。淨宗犯了什麽樣的忌諱,下場竟然如此淒慘。”
    金鵬輕笑,“道爭而已……”
    “我上清門與天道宗亦有道爭。是否最後如此這般?”
    金鵬盯住楊暮客,“你想做到如此地步嗎?”
    “師弟應是不想。”
    金鵬點頭道,“不想便是對的。上清與天道之爭,仍算得上是內部相爭。這淨宗……不說也罷。你歸山之後,自然了解。”
    “師兄為何不於此明說。”
    金鵬嗤笑,“我一個妖精,豈敢評判你們道門之事。”
    楊暮客趕忙再揖,“是師弟混賬,問錯了話。”
    “那還不快快去打坐清修。”
    “是。”
    楊暮客散去障眼法,關閉靈視以後再看不到車廂上的金鵬大鳥。他尋了一處地方靜心打坐。
    如今不必觀炁觀星。隻是沉於心湖。
    心湖之中,一棵桂樹枝葉枯黃。
    顯然這地方火炁凝重,幹擾到了他體內的月桂元靈之氣。
    如今這桂樹好小,如同一個湖中盆景,並非越長越大的趨勢。
    楊暮客的雀陰魄從心湖之中躍出,濺起水花潑在月桂樹上。
    嗤嗤蒸汽作響。月桂的枝葉舒展開些許。
    他心中有明悟。也許,這月桂消失的那一天,便是他神魂自由的那一天。
    埋在土下的樹根纏繞著一塊陰陽玉,樹根隨著陰陽玉的轉動扭曲成了麻花狀。
    小道士盤坐著,若以天眼望去,便能發現他被白繭包裹。
    一隻半透明的蜘蛛腿從白繭之中伸出來,被充滿火炁的地表燙了下。
    金鵬大鳥的眸子盯著蜘蛛腿。
    蜘蛛腿好像有表情一般,訕訕地往回縮,重新與蟲繭華為一體。
    一夜平靜度過。平安夜,無人傷亡。
    此處山高,竟是一個觀霞的好地場。
    楊暮客踩著那斷碑,遠眺金霞。
    紫氣從雲海孕育而生。金光一束,天地開。
    護法的三桃大神借來金光,往這火炁之地砸下了一根光柱。
    乾為金,金生水。以水消火。
    過往靈炁開始向著那金光柱匯聚。
    光柱越陷越深,漸漸埋藏在陰間的濁灰之下。
    三桃大神先在陰間治理此地火意熾盛。許多年後,想來這裏會重新變成綠樹青山。
    楊暮客察覺到了靈炁變化,抬頭一看。
    那煌煌神國被紫氣籠罩。
    他掐子午訣輕輕揖禮。
    “小娃娃,隻學觀星法和觀炁經可還不夠哦?要不要學學太一門的修身法?”
    “弟子隻求清,不求一。”
    “你家師祖也學了太一門的修身法,你又怕什麽?”
    “弟子歸山之後定然學習師祖妙法。”
    “哼。就曉得你小子不識好歹。慢慢折騰自己吧。”
    楊暮客麵帶笑意,恭恭敬敬持弟子禮拜倒,“多謝三桃大神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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