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新秋晚,吉祥天,(詞牌名,喜遷鶯,小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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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貔貅亦是瑞獸。庇佑四方,除邪衛道。
    但有一點,此瑞獸乃是納食四方,隻進不出。
    中州大陸胎衣板塊,形似麒麟之軀。
    依版圖來看,冀朝為兩後足,羅朝為臀股。鹿朝乃是背脊,漢朝則為腹地。
    而這腹地,竟然是貔貅當值。
    怪哉怪哉。
    楊暮客端著酒杯,想著費麟大神如今下場。不免唏噓。
    宴席散場之後,眾人皆歸。
    楊暮客問賈小樓,“小樓姐,你說那道士宴會掏刀子,是幾個意思?”
    小樓置若罔聞,隻是默默看書。
    玉香小聲勸道,“少爺您就別問了。小姐前些日子既已說明,依照她言便是。”
    楊暮客兩手一攤,默然離開。
    夜幕降臨,整個郡城安靜得可怕。
    莫要說人語聲。風聲水聲都聽不見。
    沒有知了聲,也沒有蟲兒叫。悶熱就更熱了。
    熱得楊暮客翻來覆去,左右睡不著。大抵是心事兒太多,楊暮客穿著單衣單褲從屋裏出來。
    整片星空壓在頭頂。
    他無論如何都想不通……這瑞獸貔貅,怎就會有口無肛。
    吃了那麽多東西,憋在肚裏它不難受嗎?
    懷揣著心中疑問,楊暮客抽出插在褲腰帶裏的拂塵,一蹦出了院牆。
    楊暮客飛在半空一甩拂塵,拂塵中飛出絲線一縷,黏在旁個大院兒的高牆上。
    絲線收縮,借著彈性,楊暮客團體三周半,後接橫分跳一百八十度。
    他再次甩出拂塵,黏在街口的牌樓上。借力一扽。
    直體向前翻轉兩周半,高空自由上拋。
    楊暮客深知一個道理,那就是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他一定要弄清楚,這貔貅到底為何隻吃不拉。想來隻有他這高門弟子才能當著大神的麵,問出這與生物衍化息息相關的問題。
    就在恰時,他借著拂塵釋放的繩索飛過了一條大街。
    大街上一個老者躺在地上,手中的牛皮紙袋蘋果撒了一地。
    楊暮客飛身落下,單手五指按著地麵,整個人匍匐之態,虎背熊腰。
    他凝視前方暈倒在地的老大爺,躺在血泊之中。
    “大爺,您沒事兒吧?”
    老大爺伸出胳膊,“你是……?你是彼得?”
    “老大爺,我不姓彼。我叫大可,是個道士。”
    “哦。你是彼得大可。我……不行了。我被蚊子叮了一口,血熱引發了心悸,腦供血不足,許是腦水腫了……請幫我把蘋果,送給我孫女……她叫白雪……”
    嘎嘣一聲,老大爺死了。
    巡夜的捕快坐著牛車,叮叮當當搖響了牛鈴。
    楊暮客甩出拂塵,貓腰飛到了院牆上。
    “隊長您瞧?這躺著一個老者,地上還有五個指頭印兒。”
    楊暮客揣著滿心疑問,匆匆離開。
    他朝著半山腰上飛,鬆林裏,絲線紛飛,楊暮客躍在樹端,借著樹枝彈性起跳。不停地挪移。
    這時一發箭矢飛出。
    楊暮客餘光一瞥,隻見一個身穿綠色夜行衣,披著綠色披風的男人手持弓箭。暫且就叫他綠箭俠。
    “前方何人,竟敢夜闖我西雅郡廟觀。”
    綠箭俠一路尾隨,緊追不舍。
    但楊暮客又豈會搭理他去浪費時間,禦使靈炁幹擾了飛來箭矢。小道士甩著拂塵,幾個縱躍不見了身影。
    綠箭俠無奈放下長弓,麵色凝重。
    黑暗中,另外一個穿著綠衣之人緩緩走來,他手上戴著一個綠色的大扳指。
    “不必去追了。山下衙門傳信,說是瞧見鴻臚寺裏的道士夜間出門。方才那人想必就是賈家商會的大可道長。”
    此時楊暮客來至山門前,山路上一座大牌樓在夜燈下字跡閃耀。
    帝慈觀。
    帝慈觀占地廣闊,沿道聳立雕塑。皆是漢朝的護法神。
    來到廟觀正堂,一座巨大的貔貅像俯視凡塵。
    楊暮客將拂塵夾在手肘間,上前掐子午訣揖首,“貧道上清門紫明,參見漢朝國神。”
    時空碎裂。
    隻見座上雕塑劈劈啪啪掉了許多土渣,一個巨大且樣貌如虎的猛獸從石台上走下來。
    這老虎頭生雙色角,犄角形如羚羊,背有雙雲翅。
    兩步並三步,巨虎變成了一個胖大嬸兒。
    女子肥美可愛,雙丫髻上銀絲隱隱約約,寬額大耳,眼若桃花,鼻尖挺翹,櫻桃小口。
    楊暮客那一肚子話恨不得當場變成一個屁放了。
    讓他去問一個女子,你怎麽光吃不拉,這話能說出口嗎?啊?能說嗎?
    女子上前打量了下小道士,笑嘻嘻地問道,“怎地?本尊不曾差人去迎你。你便要自己找上門來?你這上門弟子也忒威風了些。”
    楊暮客忙道不敢不敢。
    “本尊受封前,曾為天道宗的巡獵門獸。主征伐。名叫未疊。道號玄彰。你呼我姓名亦可,喚我道號也行。”
    楊暮客再揖禮,“小子上清門紫明,拜見玄彰前輩。小子心中多有疑惑,怕是旁人不敢言……”
    “說吧。本尊親自答你。若答不上來……你也莫要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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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暮客趕忙低頭,不敢直視這胖大嬸。
    “小子敢問大神。為何漢朝仍保有人牲祭祀手段。小子縱使是從西耀靈州那撮爾小國,也不見俗道敢如此明目張膽地索要人口以用生祀。”
    未疊俏笑著,“規矩又不是我定下來的。你問到我頭上。是覺著本尊吃人,不似正道神官嗎?”
    楊暮客沉默不言。便是默認了。
    未疊伸手一揮,宮裝大修遮天蔽日。
    楊暮客隨著女子走入幻境。
    幻境中,一棵大樹枝葉向上,遠方斜陽正紅。
    巨大的山峰之上,是浩瀚星空。
    諸多人在山下團身禮拜。
    未疊輕聲說道,“這便是本神誕生之日。我才出生,便被天道宗雪萍道長帶走。一生未曾見過家母一麵。征戰南北,蕩平中州邪祟。”
    此時楊暮客看到了人國與狌狌國征戰。又瞧見了重明鳥西去尋卵。
    “這漢朝之地,本該是墨玉麒麟費欒治地。他飛升以後,新任元靈不曾孕育新種。本神便被差遣頂上。所以,你以為這漢朝生祀的規矩是我定的。但根源在費欒身上。”
    楊暮客本就對麟種遭遇有同情之心,自然不信未疊一家之言。隻聽不答。
    未疊將楊暮客接引到神國之中。
    瞧見了一個巨大的白骨觀。觀牆與柱子皆是人類股骨一根根交錯壘起來的。
    觀中有人皮壁畫。是一群人獻祭人牲,禮拜星空的景象。
    “此神國,我一絲一毫不曾改過。不過我平日裏不住這兒。”
    倆人身影一轉,來到了一片山林之間。
    一畝三分地,竹樓向陽開。
    胖大嬸打開竹門,“小夥子,我這家中可是頭一回迎客。”
    楊暮客站在門外不敢動彈。
    婦人伸出指頭戳了下楊暮客的額頭,“怎麽?還怕我竊了你的元陽?”
    楊暮客自嘲一笑,“隻是覺著道不同,不相為謀。”
    胖大嬸一把將楊暮客推到小院之中。
    “裝什麽清高。你這娃娃,曾仗著大鬼之身橫行無忌。如今修成了人身,便自詡正道衛士了?你家上清門祖宗可不似你這般裝模作樣。”
    楊暮客踉踉蹌蹌進了院子,隨著未疊進屋。
    屋裏有一口大鍋,大鍋裏憑空一直往裏掉牲畜。而鍋中湯汁已經化作了金水兒。
    未疊舀起一碗,放在桌上。
    “都說我貔貅一族,納食四方。那是我們豁出性命打下來的供奉。但太多了也吃不下。便用天賦神通練就出一鍋熬煮的本事。來,嚐嚐……”
    “多謝娘娘賞賜。”
    未疊聽後哈哈大笑,“這就對了嘛,叫什麽大神,前輩……生分的很。你叫我一聲娘娘,我愛聽。”
    待楊暮客喝完了湯,未疊伸手一招。一把寶劍出現在她的手中。
    這寶劍正是楊暮客留在鴻臚寺駐地的清淨寶劍。
    “這劍,與我有幾分淵源。數千年前,本尊督戰漢朝圍剿淨宗多彩學派。這劍當時還在煆爐之中焚燒。料少了,自然不能當做高明法器。巧了那些料子落在我手,順便幫你補全了吧。”
    楊暮客呆呆地看著寶劍,“娘娘?這裏麵……”
    “你小子想說幹係重大對麽?放心,我與天道宗問道一脈,同宗不同門。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不想摻和。但當年逼我來做這神道鎮守。又豈是我心甘情願?我……暫且站你這一邊。”
    楊暮客這一瞬毛孔緊閉,大氣不敢出。
    但如此情誼不能不接,楊暮客躬身揖禮,“多謝娘娘照顧。情深義重,小子無以為報。”
    先不管這尊大神為何堂而皇之地站他一邊。重要的是,如何處置當下局麵。
    楊暮客不相信,這位貔貅娘娘不求任何回報,便贈與他一碗湯,還幫他修複了清淨寶劍。
    胖大嬸盯著神色謙卑的楊暮客看了很久。“想知道原因?”
    楊暮客眼眸低垂,不應聲。
    胖大嬸露出如此便好的表情,“去吧。你這一路,很快就要抵達漢朝京都。那時再來我國神觀做客。屆時也將你師兄喊上,她已經曉得此間之事。你也不必著急。天上這麽多神官與龍種護佑著你。本尊沒必要加害你。你說對麽?”
    從神國中離開以後,楊暮客在那帝慈觀中一手提劍,一手端著拂塵。
    靄升道人撩開簾子走到大殿裏,“不知大可道長夜訪此地有何要事?身懷重器,難不成我這廟堂裏還有妖邪不成?”
    楊暮客用餘光瞥他一眼,“貧道有夜裏修行的習慣,一路至此,為得是鍛煉身體。青山靈韻豐沛,作為目的地再適合不過。當下貧道修行已經完了,便不做打擾。靄升道友,貧道就此告退。”
    說罷楊暮客轉身走出大殿。
    才走到廟觀之外,楊暮客便察覺手中的寶劍沉重無比。
    難不成是剛才喝了未疊娘娘的肉湯才有力氣?
    當的一聲。
    劍鞘砸在地磚上。楊暮客抓著劍鞘往下拖。將那山道上的石階犁出來一條深痕。
    山中夜色冷清。
    綠箭俠並未在山路上出現,楊暮客隻是慢慢地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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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山路走了幾近一夜。
    日出之時,金光乍現。剛好停在山腳下望炁行科。
    路旁之上寫著帝慈觀的標語。神愛世人。
    這時郡守帶領著一隊捕快,隊伍後麵還有一個小車。
    小車之上盡是小男孩。
    郡守一臉笑意上前招呼道,“大可道長,您怎麽會在此地?”
    “貧道昨夜上山修行,此時剛好行完早課。”
    郡守聽後趕忙作揖,“果真是修行勤勉的俊才。這一路名聲顯赫,當真不負道長勤修不綴。”說罷郡守瞧見了楊暮客犁出來的那條深溝。
    要知道,這通往山中廟觀的石階乃是上好的青石板。縱然刀劈斧斫,也隻能留下稍微印痕。
    “道長,您弄出來這條痕跡是……?”
    楊暮客回頭看了眼,“哦……這上山之路,不分上下。貧道自己做主,劃一條中線。自此以後,從右上,從左下。分明白了上下,也方便人們上去參觀。這樣免了相互衝撞不是?”
    好嘛。這小道士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呢。
    但郡守能怎麽著,還不是笑著應下。他說這山裏是該立個規矩,從此以後方便民眾上下山祭拜。
    行完早課後,楊暮客發覺手中的清淨寶劍沒那麽沉了。伸手一提,大步流星地往回走。
    走到一半楊暮客小跑回來。
    “那什麽,郡守大人啊。我那駐地往哪兒走?忙著回去吃早飯呢,記不住路了。”
    晌午過後,一行人便從這西雅郡出發。一路向東奔著漢朝京都而去。
    與他們交叉錯過的是另外一個進城的車隊。
    馬車上碼放著整整齊齊的大箱子。
    官道路口的差役也不打開檢查,隻問明白是誰家的財貨。看了貨單,便開門放行。
    楊暮客咂嘴一聲,“小樓姐,若是這箱子裏裝的與貨單上的東西對不上號咋辦?”
    聽了這話小樓終於吭聲了,“你到現在才問這話嗎?”
    楊暮客搔搔額頭,是啊。早在夕伬郡過關的時候就該想到。這漢朝的市貿司怎麽不檢查箱子裏的珍寶到底在不在,為何不按照珍寶的價值來征收稅款。
    小樓低頭繼續看書,輕聲說了句,“這漢朝的水,比過往的地方都要深。你看見的是秩序井然,我看見的是門閥當道。宛若死水一潭。”
    小樓話音剛落,馬車路過官道邊上的河道閘口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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