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水綿綿,燈宵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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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道?”
    那道士聽聞楊暮客所言嚇了一跳。他跨海而來,隻為了在中州積累功業。待修行有成,便在這中州靈韻重歸之際,占了一山之地,好迎回宗門。
    此道士道號吉祥,名兒起得隨意。宗門名號也算敞亮,名叫碧水閣。
    “貧道碧水閣吉祥道人,敢問道友何方神聖?”
    “當不得神聖,貧道紫明。上清子弟。”
    上清?聽說過,但叫上清的也忒多了些。哪個上清?難不成還是萬澤大州的上清門?上清門又怎會讓一個孤零零的小道士世間行走?
    所以這吉祥道人斷定楊暮客也是一個小門小戶的遊方道人。
    “紫明道友,你可知你壞了本道人的好事。”
    哦?楊暮客抬眼看他,“且不論你有什麽好事,稱貧道是妖道,這梁子便過不去了。你若磕頭認個錯,貧道放下山神離去。若不認錯,貧道當下便劃出道來,咱們論道一番,爭個輸贏。”
    吉祥道人渾不在意,嗤笑一聲,“你這道士,沒有幾分修為,卻有逞大話的本事。”
    楊暮客不管許多,腳下陰陽圖現,從袖子裏甩出一張定身符。啪地一聲拍在吉祥道人的腦門上。
    小賊?!膽敢偷襲?
    繼而楊暮客翻轉拂塵握柄,手捏覆土訣。咕嚕嚕,將吉祥道人埋到了土裏,隻露出一個腦袋。再一甩拂塵,打飛了吉祥道人的道冠。
    新秋烈日灼灼,吉祥道人腦門鋥亮反光。
    楊暮客這才對著一眾鄉親作揖,“請問諸位鄉親,這吉祥道人幫你們處置什麽邪祟?”
    因為小道士動作太快,這鄉間的山民也看不懂。但總歸都是道士,那便能幫他處置村中災禍。
    一個壯漢出列答他,“啟稟道長。村中大旱,滴雨不落。我等祈求降雨,沒請來水師神,卻見那位道長來到村中。他言說,水師神未得降水文書,不能調用水炁。後他又說,這村中不遠便有地底水脈經過,該是土地神引導水脈,拯救莊稼……”
    於是乎,那些山民領他回去。再無人記得還有一個叫做吉祥的道人被埋在土裏。
    土中的吉祥道人那個氣啊。才沒多會兒臉上就被曬出油來。
    一隻山貓巡視領地,好奇地瞧著地盤裏怎麽突然多出來一個石頭。蹲下尿了一潑當做標識。
    吉祥道人覺著脖頸發燙,聞到了騷味兒。怎地就不來前麵尿,尿壞了這張定身符,貧道便能逃出去找那小賊算賬。
    楊暮客提著大耗子隨山民來到村寨中。
    放眼望去,大山被人工填平了,無垠的土地上皆是翠綠的莊稼。但因為缺水,莊稼有些發蔫。
    楊暮客順手一丟,把大耗子丟到了神龕之中。
    他掐著指頭測算了下方位。那碧水閣的道人並未說錯,不遠處的確有條暗河穿山而過。此地處於官道東南,小樓他們在西方八十裏外。要趕忙處置了當下事情,快快回去才行。
    “誰人是此地村長?”
    方才說話的漢子出來,“小人便是。”
    “那地下暗河是在山裏。你們不敬山神,人家山神為何要分你水係?這土地神遭了無妄之災,還被那呆道士追了一路。爾等快快組織村民,帶好了貢品前去祭祀。不要因為種田就不在意山神,也不要因為土地神做不成事兒就盡數怪罪於它。”
    漢子為難地說,“這……要供奉什麽祭品?若是人牲……”
    “別!”楊暮客趕忙攔住,“什麽人牲?你們平日裏怎地祭拜土地神,便怎麽祭拜山神。”
    漢子老實作答,“我們以往祭祀土地廟也是用人牲祭祀。”
    楊暮客甩出拂塵,啪地一聲,把那神龕的小廟屋頂抽飛了。
    嚇得那漢子大氣不敢出。
    “那日後祭祀這土地神也不要用人牲了。去村外頭買些香火,很難嗎?”
    漢子這下麵露難色。“我們村中並不與外界來往,隻是稅官前來收歲供的時候換些物品。若是誰家生了弱智,便塞進神龕之中悶死,當做祭品……”
    楊暮客有能耐去整治地脈,有本事去修改水道。卻沒有時間去治這村民愚昧。
    被抽飛了廟瓦,裝死的大耗子匍匐在地,可憐兮兮。
    “碗筷當做香爐,米食當做貢品。去準備祭祀去吧。人都散了,你們若聽貧道的,過幾日莊稼地裏就有水了。”
    漢子狐疑地看著道士,卻也沒有別的辦法。不若等著能耐大的小道士走了,把那能耐小的挖出來好好問問。若那道士說不明白,順手宰了當做祭品。
    楊暮客等人散了以後,孤身來到神龕前頭。
    “出來說話。”
    大耗子從神龕裏顯露原形,怯懦地言說,“此地大旱,並非小神之錯。”
    “我知道。”
    “人牲祭品,也非小神托夢討要。”
    “我也知道。”
    “山外那隻大貓,一滴水也不借。小神已經抽幹了此地的地下水,實在是供養不上莊稼所需。還要被那些山民惡言相向。小神委屈……”
    “為何不開言向那山神借水?借來了,便托夢告訴村民,是那山神相助。怕山神分了你的香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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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耗子委屈巴巴地說,“並非如此。小神與那山神非是同一郡城神官。神道律法不同,不曾有過來往,實難開口……”
    楊暮客一抖袖子,落下來一張禦水符,“拿去借水之用。受了供奉,記得磕頭念誦貧道名號。不許貪了貧道的功德。”
    “小神謹記上人所言。”
    說罷楊暮客手中掐著禦風訣,大步流星地往官道而去。
    北方官道之上,官軍與府衙差役終於派人出來探查濟慈教派作亂一事。
    一架紅藍黑三色飛舟攔在祭金蒙皮飛舟前頭。
    肥胖異常的差役躍過船幫,落在祝祭身前。
    “不曾上報巡遊意圖,私自帶人馳騁於高空。根據漢朝憲法,處以八百貫罰金。”
    喬氏老管家喬蟬上前解釋,“老夫是濟慈教派的法律顧問,這位官爺您言語不當。不符合程序正義原則。我們可以保留上訴的權利。”
    “上訴?”胖差役推了推額上官帽,“你們跨越了郡城邊界,已經從司南郡來到了我雅奈郡地域。若要上訴,唯有通過京都刑部衙門。”
    這是喬蟬從懷中掏出來一紙公文,“我喬氏鏢局承接十六郡貨貿運輸,此回是延官道演練除邪。不曾通報周邊郡城,乃是為了測試突發應對能力。”
    但胖差役還是撕下罰單,遞給了喬蟬。
    喬蟬輕笑一聲,從懷裏又掏出來一遝通票,放在公文下頭。“請官差大人還是好好看看公文。”
    這胖差役挑了下眉毛。“賄賂郡城巡警,罪加一等,本官現在以妨害政務的罪名拘捕你。你有權保持沉默……”
    還沒等胖差役說完,祝祭上前一步,“神愛世人,我的孩子。我們是為了人間的神教大業演練……”
    那胖差役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痛哭流涕地大聲喊著,“親愛的父神,寬恕我的無禮。我就知道你們一定是為了神道大業,才會違反郡城法律。”
    老態龍鍾的祝祭趕忙上前。輕輕把那肥頭大耳攬入懷裏,一手暗暗抽出祭刀。一刀子捅進了胖差役的肚皮上。“為了神教,官差大人流些腸油是值得的。”
    胖差役不知疼痛,抽出懷中的弩矢對著神官眼珠子射出弩矢,“敬愛的祝祭大人,我這就送您去見最愛的父神。”
    蒙皮祭金飛舟與黑紅藍飛舟撞在一起,白日晴天也能看見絢麗的煙花綻放。
    本來在網兜裏掙紮的喬治看到了天上絢爛的煙花,對著綠箭俠說,“如此絢爛的祭品,想必一定非常美味……”
    漢朝京都納彩銀號中,一群人正在競價購買九隻綿羊。忽然看見喬氏偃術行和喬氏貨貿的股價下跌。
    借了喬氏錢財的馬潤商會掌櫃哈哈大笑著割開了自己的手腕,“好誒!本掌櫃大賺一筆。今日請諸位同飲!”
    紅彤彤的血液流進酒樽之中,血腥味道彌漫在財氣混沌的黑屋裏。
    楊暮客一直跑到了晚上,才回到了官道停車的地方。
    官道上的黃皮子笑嘻嘻地撩開了庇護所門簾,仿若一層透明的紗巾落下。
    一架馬車與兩匹馬出現在官道之上。祝芳靜靜地蹲在地上觀看著人偶遺骸。
    楊暮客一拍祝芳肩膀。
    祝芳哎喲一聲,“腳麻了。”
    楊暮客餓的前胸貼後背,撩開車門簾,“玉香趕緊去做飯。少爺我都餓死了。”
    巧緣拉著馬車來到了路邊,玉香則在空地之上開始生火造飯。
    楊暮客坐在蒲團上歇著。
    小樓問他,“那些追兵呢?”
    “小樓姐不必擔心。他們還要忙著找那縷金炁。找不著,定然不會回來尋我們。”
    這時天空中又飛過去一架祭金蒙皮飛舟。燈火通明,好似一座漂浮在半空的城市,飛舟下方有一個大字閃閃發光,正是一個喬字。
    小樓麵露愁色地看著那架巨大的飛舟。
    楊暮客嘿嘿一笑,“這時候他們怕是顧不上咱們了。”
    小樓瞥他一眼,縱然心中不滿嘴上卻輕拿輕放道,“曉得你本事大……”
    沒多久,一輛驢車緩緩地從官道另一頭走來。
    驢車上有一盞燈籠,燈籠上畫著圓圈寫了一個刑部的刑字。
    祝芳趕忙上前去迎接,“本官乃是夕伬郡鴻臚寺禮官,諸位捕快大人受累了。”
    “都是你們弄的破事兒。那喬氏拉練,掉了那麽多木鳶和飛舟都沒報官。你們這兒就是掉下來一個人偶,多大的事兒?半路上路政司清理血河用了半日,我們便堵了半日。我瞧瞧,那人偶在哪兒呢?”
    喬家老太爺在飛舟之上已經困得睜不開眼,還惦記著此回損失。
    他此回前往京都,便是要參加門閥審計會議。要想辦法將這些損失盡數圓回來才行。
    濟慈教聖山的大殿裏,一個人偶麵皮抽動,變成了祝祭的模樣。
    祝祭揉了揉臉,“這具身子不大何用,有沒有更好的?”
    一個祭官上前,“都隨您去追逐金炁大運了。”
    隻見祝祭一張嘴,惡臭的金炁飄了出來。“雖然沒抓到賈小樓,但這縷金炁總算從那河道之中逼了出來,快快拿去獻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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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祭大人,此回咱們是不是虧了?”
    隻見那祝祭壞笑一聲,“虧了麽?我怎麽不覺得?”
    “喬氏的少爺被土地神抓了去,喬老爺子還要去京都參加聽證會。咱們怕是再難從喬氏獲取資金了。”
    祝祭嘿嘿嘿地笑著,“把那棺材的釘子都撬開,放出來父神。哈哈哈哈……這錢他們還不乖乖送來?我聖山的金炁大運要來了!”
    隨著捕快連夜趕路的楊暮客兀地心血來潮。
    看了眼車中熟睡的賈小樓,輕輕撩開車門簾。
    前方驢車中的捕快看到了小道士出來,停車近前問道,“這位道長,請您老實坐在車中,到了郡城衙門錄完口供才能隨意出行。”
    楊暮客笑著掐了障眼法。
    捕快對著空氣說了兩句話,又回到驢車上繼續趕路。
    車廂裏玉香撩開了窗簾,與小道士對視。
    楊暮客故作輕鬆,“此番變化是貧道自己做主弄的。你說讓貧道聽小樓姐的話。貧道做到了,不予不求。但此外皆是修行,不需你來幫忙。且看貧道自己處置。”
    “道爺一路小心。”
    楊暮客笑嗬嗬地揮揮手,踩著風向著白日裏那座山村而去。
    來到山村,碧水閣的吉祥道人被村民好吃好喝地供奉了一番。
    那些村民聽了楊暮客的話,用碗筷祭祀了山神。但依舊不放心,又把那道士挖出來詢問了一番。
    吉祥道士輸人不輸陣,誇獎了楊暮客的做法,又添油加醋地以俗道祭禮行科。
    楊暮客開天眼,找到了吉祥道士,掐穿牆術進了屋。
    “你還來作甚?逃了便逃了,沒築基的小東西還真想與我論道一番?”
    楊暮客輕笑一聲,“有妖邪現世,吉祥道友想要功德麽?”
    吉祥道人眼珠一亮,“多大的功德?”
    “濟慈教,知道怎麽回事兒麽?”
    那吉祥道人二話不說,踹了被子拉起小道士的手,一手掐乘風術帶著楊暮客飛天而去。直奔那環山。
    “我怎能不知那濟慈教派。本道人可是查了許久,但他們不顯山不露水,一直抓不到把柄。縱然用了人牲祭祀之術,也是按照巫術規章來。凶狠異常,但還算不上罪孽深重。怎麽,你這小道士竟然抓到了把柄?”
    “貧道修《上清太一觀想長生法》,心血來潮……”
    “果真是萬澤大洲上清門弟子?”
    “歸元真人乃是貧道家師。”
    吉祥道人大驚,“失敬失敬!緣是上門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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