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朗朗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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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導語姚半仙得世外高人風青三指點,其創建的乾坤派發展成了江湖中第一大派,開啟修仙之路,修仙奇書卻為整個龍古鎮埋下了禍根……
    就在老頭和夏宇龍離開龍古鎮的第二日,姚半仙受邀到高腳村為一戶薑姓人家的媳婦兒看病。
    那日清晨,天空湛藍湛藍的,薑老太公領著姚半仙上路了。
    記恩記恩挎著藥箱子緊隨其後,這是他第一次與姚半仙出門,心裏有說不出的高興,年輕那會兒,姚半仙都是獨闖天涯,從來不帶上他,讓他自個兒在家中“獨守空房”,這會兒姚半仙卻破天荒地帶上了他。
    記恩如同出了籠的小鳥兒,哼起了被拋棄多年的小曲兒“小妹妹,別哭哭,哥哥這就替你把淚吹,左邊是你的小情郎、右邊是你的小寶貝……”
    姚半仙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咿咿呀呀地嚷道“我看你下回還是待在家裏好了,都這把年紀了,還這麽不害臊、不要臉!”
    說起這《情郎小曲兒》,還是姚半仙年輕時候的獨創,那時候姚半仙血氣方剛,亦是情竇初開的半大小夥兒,難免會做出一些後來他自認為不要臉的事情來,此事不在此展開敘說,往後會見分曉。
    過得兩個時辰便來到高腳村的後山山腰上,四周群山低矮,一陣清新的空氣撲麵而來。
    姚半仙頓感心曠神怡、勞頓大減,便駐足遠眺,看見遠方的山頭上炊煙嫋嫋,密林中掩映著一大個大寨子。
    姚半仙環顧四周,他雙手高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歎道“山間的空氣真好,常呼吸這空氣可延年益壽……”
    話說間,姚半仙已轉身向後山看去,隻見後山山巔上有一座墳墳,他斜眯著眼,用感念棒比劃了片刻,讚歎道“這墳是葬對地方了,正壓於後山的中軸線上,墳的向山也正對著遠處山頭的那個大寨子,這葬墳的人家必是大戶人家,人丁興旺啊,生男孩多。”
    薑老太公一陣驚喜,聽得喜開顏笑,合不攏嘴,說道“這正是鄙人的家山祖墳,感謝半仙如此讚美之詞。”
    姚半仙捋著下巴的山羊胡,正色道“哦,原來是老伯的家的祖墳,見笑了,略懂一點風水,說得不對之處,還請老伯寬恕。”
    薑老太公猛地搖了搖雙手,道“哪裏、哪裏,半仙說的句句屬實,如論寬恕,真是折了老夫的壽了,我薑家也算是高腳村的大戶人家了,我有五兄弟,我排行老四,我膝下有八兒子,大哥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二哥有四個兒子,三個有六個兒子,兩個女兒……”
    薑老太公說起話來滔滔不絕,容不得其他人插上半句嘴,姚半仙和記恩都聽得呆住了,他們三人在路邊尋找到一空曠之地坐下,聊起了家事。
    姚半仙看了看後山,奇道“為何這後山沒葬有其他墳墓?”
    薑老太公道“這後山是鄙人家的地界,沒有我薑家人同意,其他人家是不可葬在此地的,有好幾次旁姓人家有人過世,想搶著拿來葬在後山,但礙於我薑姓人家人多勢眾,不敢胡來。”
    姚半仙道“自家有這麽好的地方,要好生利用起來才是,哪像龍古鎮背靠的陰山,本是一塊風水寶地,卻成了亂墳崗,現在連人都不敢上去了,更別說料理祖墳了。”
    記恩在旁插上一句“主要是沒人料理,才導致陰山上眾多孤魂野鬼,還有那陰山老妖……”
    姚半仙扭頭斜眼看了看記恩,便使出一個眼神,記恩即刻會意,便罷了口,他知曉,半仙和別人閑聊時,不喜歡旁人插話,更不喜歡吐到嘴邊的話被別人搶著說出來。
    姚半仙捋著胡子,看著薑老太公薇薇笑道“你家這地兒,正落在後山的中軸線上,後山足夠壯實,左青龍延綿流長,右邊白虎底矮臣服於青龍,青龍明顯處處壓著白虎,白虎動彈不能,正所謂青龍壓白虎,代代出文武,你家後世幾代必定有大官出。”
    薑老太公想著自家第三個孫子聰穎過人、勤奮好學,日後必將成大器,半仙料事如神,句句吉言,他即刻跪拜於地,向姚半仙磕起頭來,萬分感激地道“半仙真神人也,真神人也,老夫真心佩服。”
    姚半仙把薑老太公扶起,說道“老伯,使不得、使不得,怎能老的給小的下跪呢,我也隻是有感而發罷了,你家天時地利人和皆備,自有神佑啊……”
    姚半仙環顧四周,繼續說道“老伯,聽我一言,此地是福地,不可答應旁人,如同意一家,其他人家必將爭搶,會得罪人的,您說是不是?”
    薑老太公緊緊地握著姚半仙的手,眼裏充滿了感激之情,眼眶也濕潤了,他久久不語……
    半響,薑老太公吐出一句話來“半仙一心向善,是伏羲轉世,老朽此生能遇到半仙,死而無憾……”他用衣角拭去眼角的淚水。
    隨後,薑老太公卻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姚半仙奇道“老伯何故又歎氣呢?”
    薑老太公搖了搖頭,道“本是家醜不可外揚,在此我也不把半仙當外人了,我二嫂死得早,我二哥含辛茹苦把四個兒子拉扯長大,他那二兒子不僅不孝敬我二哥,那時還與他大嫂亂來,他大哥負氣離家出走了,直到現在杳無音訊,去年,二哥與那廝論理,卻被那廝打斷了肋骨,不久,二哥便撒手人寰了,家中出了這等敗類,真是家門不幸啊!半仙,你說那廝該如何處置才是?”
    姚半仙聽得滿是心酸,心道,這是你們的家事,你們尚且拿他無法,我還能想到什麽好的法子呢?善惡會有因果的……
    思索片刻,姚半仙安慰薑老太公道“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萬事都不會一帆風順,上天是留下精華,去其糟粕的,如那時仍不回頭是岸,日後他必遭天譴,不是今日就是明朝,我們隻管等著瞧好了。”
    薑老太公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
    姚半仙起身,他們三人往山下走了去。
    來到高腳村,姚半仙見到薑姓人家人丁興旺,雖說是在村子裏,但薑氏家族每家每戶都有深宅大院,固然是比不上城裏的富麗堂皇,卻也有一番氣派,姚半仙心下寬慰幾許,在山上的話總算是沒有亂說。
    薑姓人家對姚半仙畢恭畢敬、甚是客氣。
    三人在薑老太公二兒子家吃午飯,二兒媳聰慧能幹,不多時便端上了五菜一湯,一道蘑菇炒鮮雞、一道雞蛋炸馬蜂……在村裏能吃到這等可口的飯菜也實為難得。
    薑老太公的二兒子叫上幾個兄弟一同陪吃,菜還沒有上桌,酒已經幹了兩大碗。
    酒飽飯足,薑老太公領著姚半仙出了門,飯桌上姚半仙不敢多喝酒,他怕誤事,記恩記恩隻是替姚半仙多喝了幾杯,卻已經爛醉如泥了,躺在客房中呼呼大睡起來。
    此時暮色已經下沉,天色還未黑盡。
    姚半仙隨同薑老太公來到第八個兒子的家裏,跨進大門,沿著長廊走出一段距離,一股濃香之氣撲鼻而來。
    姚半仙好奇地問道“是誰塗抹的香脂玉粉,如此香濃?”
    薑老太公道“這是夜來香,半仙請看……”
    姚半仙順著薑老太公的指向看去,隻見庭院的南邊立著一株鬱鬱蔥蔥的植物。
    薑太公又道“這夜來香作用大著咧,不僅可用來布置庭院、窗前和亭畔,還可用來驅蚊、驅蟲,每當夏秋之夜,院內香氣宜人,如是有月色,那香氣更是醉人。”
    姚半仙頗為好奇,走近細看,那夜來香呈藤條纏繞狀,心形的綠葉中點綴著黃綠色的小花朵,他心想,藥書上見到的植物多了去,為何這夜來香不曾在書上見過?他問薑老太公道“這夜來香源自何處?”
    薑老太公道“大兒子常年在外做生意,是大兒從很遙遠的西土引進的,這稀有之物,價格不菲,我原以為它到此處會水土不服,生長不佳,想不到卻長勢良好。現已落冬,是最後一次開花了,半仙正敢得及時。”
    姚半仙摘下一朵小花,放置鼻尖嗅了嗅,神色怡然,開口便讚美道“這花甚好、這花甚好。”在他心裏突然起了一個念想,待回去時討些根芽到自家院裏種,薑老太公不會吝惜不給吧?
    進到屋內,見到一年輕女子側躺於床上,麵部消瘦,呈蠟黃之色,氣息奄奄的樣子。
    薑老太公道“這便是小兒子的媳婦,年方二八,腹部疼痛有數月,一天茶飯不進,日漸消瘦,尋遍良醫均不奏效,聽旁人說怕是被鬼邪上了身,這才到龍古鎮尋半仙前來救治。”
    姚半仙大致查看了那女子的病情,問起那女子的話時,那女子有氣無力,不多應答……
    屋內空氣汙濁,散發著女子的口臭味,姚半仙捂著口鼻,叫薑老太公把窗門打開。
    窗邊的山頭上正掛著一彎淺淺的半月,姚半仙舉起感念棒對準那半月,默念了幾道咒語,隨即揮舞著感念棒在屋內探刺著每個黑暗的角落,隨後將感念棒在那女子的身上輕輕掃過。
    一番裝神弄鬼下來,但感念棒平靜如初,不見有任何響動。
    姚半仙閉目靜思片刻,睜開了雙眼緩緩地道“屋內並無惡鬼,這姑娘身上也幹淨……”
    話說間,姚半仙已坐在了女子的床頭,提起女子的右手把脈問診起來。
    脈搏十分微弱不易感知,但從脈象判斷,病灶大致發自胃部。
    姚半仙伸手去按那女子的腹部,按至胃部時,隻聽得那女子“啊”地喊出一聲來,直叫道“痛、痛、痛。”她的額頭已滲出了大顆大顆的汗珠。
    過了良久,姚半仙微微點著頭道“她的口氣惡臭刺鼻,胃裏有股虛陽之火,她不是被什麽鬼邪上身,而是誤食東西致胃部發病出血,時間已拖延太久了,如再不醫治,性命恐將不保啊。”
    薑老太公懊悔地“啊”了一聲,卻不知如何作答。
    姚半仙叫薑老太公尋來紙和筆,他提筆便開了一道藥方,有三七、桃仁、紅花、麥芽、蒲公英、雞死藤、木薑子等二十七道中藥……
    姚半仙將藥方子遞給薑老太公,道“這叫二七胃通散,具有活血散瘀、行氣消炎、消食化痰等功效,藥性相輔相成,各抓十克,用瓦罐熬製,亦可曬幹磨成藥粉,每天早中晚各服一次,十五天為一個療程。”
    薑老太公手握藥方子,如獲至寶,便即刻吩咐下人去村上的藥鋪抓藥來煎熬。
    一切整理妥當,那名女子第一次服下了二七胃通散,腹部的痛感大減,夜裏便可熟睡了。
    第二日,姚半仙再開了些行氣補血的藥,其中一味藥是胎盤,他叮囑薑老太公,胎盤必須是人的胎盤,其他的效果不佳,還可能起到反作用。且那行氣補血的藥待姑娘好了十之**後才可服用,不可操之過急。
    臨走時,姚半仙問薑老太公要些夜來香回去種養,薑老太公欣然同意,將那夜來香連樹帶根鏟下大半交與姚半仙。
    薑老太公還雙手奉上一本厚厚的古籍,說道“這本古書非常久遠,不知可追溯到哪個時代,因家中無學識之人,現交與半仙,或許對半仙有幫助。”
    聽說是古書,姚半仙眼前一亮,便雙手捧了過來,當翻開包裹古書的絲巾時,一陣古沉的幽香撲鼻而來……
    古書有隻巴掌大小,厚度足有一指,拿在手裏沉甸甸的的十分冰涼,封麵背麵皆呈深藍色,封麵上寫著三個大字,古書裏的紙張是淡黃色的,裏麵的字跡密密麻麻,還有一些勾勾點點的符號,他閱盡世間古書,卻完全讀不懂這本書。
    姚半仙呆了片刻笑了笑,問道“這些字……是……”
    薑老太公道“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聽爺爺說是梵文,後輩更無人認識這些字了。”
    姚半仙聽說是祖上傳下的,心裏自然有些忌諱,加之這些字連自己也不識,研究起來還要費一番功夫,哪知道是什麽樣的書?
    姚半仙推卻道“既是祖上傳下來的古書,是你家的傳家之寶,我不能要,你還是拿回去吧。”他將古書包裹好來,遞給了薑老太公。
    薑老太公卻把書推了過來,急道“使不得,使不得,這書老朽定然是要贈與半仙的,因家人才疏學淺,留下也無益,不如交與有緣之人,聽祖上說這是一本很厲害的書,具體怎個厲害法老朽也不知曉,留給半仙作個留念,或許能發揮它的用處呢。”
    姚半仙再次將古書翻開,細看起來,除了那些勾勾點點類似天上的星座以外,仍然不知曉書裏的內容,他心道,既然老人家說是一本很厲害的書,回去再慢慢研究,到底怎個厲害法……
    姚半仙勉強地笑了笑,道“老伯一再堅持,我也不好意思再推辭了,謝謝老伯美意。”他把古書放進藥箱裏,拱手和薑老太公一家子一一道了別。
    薑老太公看著遠去的姚半仙他們二人,喃喃地道“願這本書能助你一臂之力,可別成了你的禍害啊……”
    薑老太公的兒媳服下姚半仙開的“二七胃通散”後,第二日便可下床行走了,再服了半個療程,食欲增加,麵色逐漸紅潤起來,再服了一段時間行氣補血的藥,女子可健步如飛了。
    自此之後,姚半仙的美名在村子附近傳播開來,很多人慕名而來,找姚半仙看病的、看風水的比比皆是。
    但姚半仙對風水能看的就幫瞧上一眼,不能看的他則是婉言拒絕,他時刻還記起風情三和他說過的話“少掘人墳墓,多積點陰德……”
    那段時間,龍古鎮上發生了兩件怪事,第一件怪事是,姚半仙他們擅闖豹頭鋪出來沒幾天,張宛年和他的老婆在鎮上毫無征兆地消失了,鎮上的人固然不知曉張宛年闖豹頭鋪的事情,但對張宛年的失蹤也傳出了一些謠言,說張宛年得罪了陰山老妖和黑衣人,被他們提去了頭顱,一時間,鎮上鬧得人心惶惶。
    姚半仙也十分納悶,還專程派人到鎮子附近找尋張宛年夫婦,卻仍不見張宛年夫婦倆的蹤影,若是被黑衣人給害了,死也要見到屍首才是,兩個大活人突然人間蒸發了,留下孤零零的女兒張仙十分可憐,姚半仙大發慈悲,收了張仙為孫女。
    第二件奇怪的事是一向不收徒弟的姚半仙竟然收起了徒弟。
    那夜,姚半仙在和記恩兩人在屋內喝酒閑聊,正聊到張宛年的事情,記恩說“那張宛年想必是給陰山老妖和黑衣人害了,若那黑衣人再來找茬子,僅憑你我之力不知能否應對?”
    姚半仙猛地喝下一口酒,憂憂地歎道“那糟老頭在就好得多了,現已大雪封山,這冰寒地凍的,不知他們在古墓過得怎樣?”
    記恩歎道“如那黑衣人真尋上門來,我幫忙頂上一些時日,你帶張仙投奔糟老頭去吧,我這把老骨頭了,能為主人而死是我的榮幸。”說著,他提起手中的酒杯,啪地一聲碰了碰姚半仙手中的杯子,頭向上一揚,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姚半仙撇了撇嘴,心道,那黑衣人的功夫厲害得去了,那糟老頭尚且還拿他不住,僅憑你一人就能頂上一段時日?吹什麽大話。
    但姚半仙對記恩的忠實也頗為感動,他斜眼看了看記恩,見記恩的雙眼已是醉眼迷離了。
    姚半仙嗔道“哼,遇事自個沒主見就隨便去投靠別人,豈不是顯得自己很沒本事,不是讓別人看了笑話了麽?”
    記恩捏著酒杯笑而不答。姚半仙自斟自飲,連連幹了三杯酒。
    半響,記恩斟滿了一杯酒,倒在了嘴裏,他又吐出了一句“你還別說,我也是有功夫的,多一個人,能多使一份氣力,你空有一身本事,不肯傳與別人,不信你看我……”
    記恩興起,拿起桌上一支筷子,在空中隨意劈砍,那動作甚是誇張,時而晃動到這邊,時而又晃動到那邊,每使出一個動作便發出嘿嘿的笑聲,全然陶醉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姚半仙實在看不下去了,把頭低了下去,隨意他放肆。突然聽見“啪啦”一聲,姚半仙猛然抬起頭來,卻看見記恩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姚半仙把記恩扶了起來,讓他在床上躺下,說道“反了、反了,你喝酒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竟然比我先醉倒,你這是讓我來服侍你了,該是你服侍我才是。”
    自那夜受記恩點撥後,姚半仙一改先前的做法,他不再一味地固執己見,認為自創一派才能壯大自己的實力,一來可以對付那黑衣人,二來自己的一些本事在今後也不會失傳。
    在千挑萬選中他收納了八名弟子,他給八個徒弟分別起了名字,分別叫向天、向地、向雷、向風、向水、向火、向山、向澤,他們的名字皆由八卦太極圖演化而來,天、地、雷、風、水、火、山、澤八種事物與自然現象,象征了世間的變化與循環。
    那八名弟子年齡基本相仿,向天和向地年齡稍長,有十六歲,比其他六名弟子大二至一歲不等。
    天地包羅著雷、風、水、火、山、澤萬物,正也寓意朗朗乾坤、清平世界。
    自此,姚半仙正式創立了乾坤派,在大門的正中掛上了一個碩大的太極牌匾,太極上鑲嵌上了“乾坤派”三個朱紅色的大字。
    收徒的第一天,姚半仙首坐於堂屋正中,八名弟子依次跪拜師父後,分兩排列坐左右,右邊是向天、向地、向雷、向風,左邊坐的是向水、向火、向山、向澤。
    姚半仙授予他們《道德經》第一章“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姚半仙搖頭晃腦地闡釋道“道乃萬事萬物之根本,宇宙之起源,它存於萬世之中,我們不能感知、看不見也摸不著,萬事萬物是相對存在的,道卻無相對可言,道為母,萬世萬物為德為父,隻要我們清靜無為、與世無爭,尋求精神、靈魂之升華,才能讀懂《道德經》,方能參悟道法。
    弟子們每日潛心研讀道術、醫術,姚半仙甚是欣慰,他站立於大門口,捋著山羊胡,欣喜地點著頭。
    但在心裏姚半仙似乎又覺得少了些東西,他想,若再教弟子們會一些拳腳功夫就好了,雖說糟老頭教了他一些拳腳,用來防身還算可以,卻搬不上台麵,自己的三腳貓功夫怎能在弟子們麵前獻醜。
    姚半仙有些懊悔,那“陰陽宮”裏上乘的功夫秘籍和心法早就被他束之高閣了,他打小就對這些不感興趣。
    一天夜裏,姚半仙正專研薑老太公送與他的那本古書,他拿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還查閱其他古書,均找不到這本古書上的字體。
    薑老伯說這書上的字是梵文,梵文他也是見過的,這古書上的梵文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雖說古書上的勾勾點點看似一些星座,但卻無據可循。
    姚半仙望向夜空,夜空黑暗無比,他一臉茫然,心裏反複掂量著“這究竟是一本怎樣的奇書?被薑老伯說得如此厲害。”
    此時,姚半仙側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桌上的油燈燈芯即將燃盡,光線甚是昏暗。
    迷迷糊糊中姚半仙看見一黑衣人從牆縫中走出,雙手沾滿了鮮血,向他抓將過來,奪他手中的古書,他揮舞著雙手,將桌上的油燈打翻。
    屋內一片漆黑,待回過神來,儼然是一場噩夢,背心滲出許多汗珠,他在床頭尋得感念棒,來到門口,驚叫著記恩的名字。
    記恩已經熟睡,房內並無應答,姚半仙放高了嗓音,半響,記恩屋內油燈亮起,八名弟子聞聲而來,關切地問姚半仙何事,姚半仙搖了搖手,示意弟子們回去休息。
    記恩點亮了油燈……
    姚半仙和記恩說起噩夢的事情來,他驚詫地道“這本書留不得,看了此書我竟會做噩夢,夢見那黑衣人來搶奪這本書了。”
    記恩愕然,看著桌上的古書,道“定是那薑老伯說這本書厲害,想必你也害怕落入別人手中吧?”
    姚半仙歎道“這書在我手裏是件煩心的事情啊。”
    記恩道“不如一把火把他燒了,省得為它日日掛念。”
    姚半仙嗔道“別幹傻事,這可是薑老伯送與我的,是祖傳之物,怎能將別人家祖傳的事物給毀了呢,得想其他法子了。”
    記恩思索片刻,道“要不還是物歸原主吧,我想,你把它送回去,那薑老伯不肯再推卻的,如你不肯拿去,我幫你送去便是。”
    姚半仙如有所思地搖了搖頭道“還是不妥,如我把書送回,薑老伯定然會笑話我,笑我連一本書都參悟不了,今後有何顏麵立於世?”
    記恩知道,服侍了姚半仙一生,他那好麵兒的倔強脾氣仍是改變不了。
    其實記恩隻比姚半仙年長三歲,在他三歲那年,村子裏鬧饑荒餓死了很多人,包括自己的爹爹媽媽也在那場饑荒中病逝,村子裏瘟疫肆虐,沒法生存了,他和奶奶逃荒到龍古鎮,被姚半仙的父親收留。
    姚半仙父親一生向善,待他們婆孫倆如家人般,還給他起了個名字叫姚記恩,記住恩情的意思。那年姚半仙出生,從此他倆猶如同親兄弟般。
    兩人合計良久,才摸黑出門,來到“陰陽宮”附近的一顆大樹下,在樹下挖出一臂之長的坑洞來,將古書深埋於坑中。
    回到臥室門口,姚半仙正欲推開房門,突然一陣寒風襲來,“吱”地一聲將一扇門吹開了……
    姚半仙打了個冷噤,隨後聽見身後“啪”地一聲作響,似乎是瓦片跌落的聲音,他轉身看去,黑暗之中隱約見到一個黑影身如輕燕般行走於柴房的瓦頂之上。
    姚半仙心中一緊,驚叫道“你是人是鬼,膽敢擅闖我住地。”話說間,他已將手中的感念棒對準了那黑影,感念棒並無任何響動。
    那黑影正是衝著姚半仙而來,話音剛落,那黑影已然奔到姚半仙跟前。
    姚半仙這才看清楚殺過來的是一黑衣人,那黑衣人手中的冷劍向姚半仙的喉嚨直刺過來,他臉色大變,心道“莫非是豹頭鋪那黑衣人來尋我的不是了……”思索間,他已向左邊避開,順勢躍出了幾步,來到了庭院中。
    那黑衣人緊跟而來,隻聽得“當當”幾聲,姚半仙手中的感念棒和黑衣人手中的利劍已交疊、碰撞在了一起。
    兩人鬥了幾個回合,姚半仙漸漸感體力不支,他邊鬥邊往後退卻,並默念起幻化術,正化影瞬間,他卻被地上的石子給絆倒了。
    “哎呦”一聲,猶如墜入惶惶噩夢,姚半仙的身體已經重重地倒了下去,這才發現,左臂膀隱隱作痛,黑衣人手中的利劍已刺進了他的肉裏。
    黑衣人低沉地喝道“今天奉師父之命來取你狗命,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
    姚半仙憤憤地問道“我與你有何冤仇,竟讓我死得不明不白的?”
    那黑衣人不再多作理論,他手中的利劍已經刺向姚半仙的胸口。
    說時遲、那是快,又聽見“當當”兩聲,黑衣人手中的利劍應聲斷成了三截,黑衣人頓感大事不妙,此處隱藏著武功極高之人,若再作逗留,性命定是不保,他速速丟棄殘劍,越過姚半仙的身子向前方奔去。
    隻見一人影速度極快,一陣風似的從姚半仙的身邊追了上去,姚半仙看傻了眼,但由於速度極快,他根本看不清楚人影是誰,他心裏又驚又恐又喜,更是感激。
    此時,院子兩邊房屋裏的燈光都亮了起來。
    向天、向地等八名弟子被屋外的打鬥聲驚醒,他們來到姚半仙身旁,問師父發生了何事。
    弟子們紛紛搶上去把師父扶起,姚半仙捂著被劍刺傷的手臂,緩緩地道“師父遭遇到了功力極高的惡人,為師這幾日夜不能寐、精神萎靡,讓那黑衣人有了可乘之機……”
    說著姚半仙搖了搖頭,長長地歎了口氣,心想,此番說辭定能為自己挽回些顏麵了吧。
    記恩從黑暗中走出,他走入人群查看姚半仙的傷勢,吩咐弟子們回屋休息。
    弟子們站在門口,滿臉疑惑,紛紛猜測師父遭遇到了誰的毒手,他們看著師父和記恩進了屋,便紛紛回屋休息去了,此時,天空下起了鵝毛大雪,整個龍古鎮被霧雪裹得嚴嚴實實的。
    記恩將姚半仙傷口上的血跡用生鹽水洗淨,並敷上了金創藥,裹了兩層紗布,此時天色已經微亮。
    姚半仙傷口痛感減輕了些,他困乏到了極致,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記恩忙前忙後,將家裏的大小事物打理得妥妥當當,張仙圍轉在記恩身旁當起了助手。
    弟子們見師父閉門不出,也都自覺地溫習先前的功課。大雪已經封山了,整個龍古鎮死一般平靜。
    夜裏,記恩待張仙入睡後,他來到姚半仙房內,他隱隱擔憂姚半仙再遭遇到不測,記恩走到火炭旁,燙了一壺小酒,他看了看坐在對麵的姚半仙,問道“傷口好些了麽?”
    姚半仙嗯了一聲,道“不痛了。”
    記恩倒了一杯溫酒飲下,說道“莫要動彈太多,有事情吩咐我便是了。”
    姚半仙看著燒得正旺的火炭,他陷入了沉思,卻沒有聽進記恩講的話。半響,他正襟危坐,自言自語道“我也納悶,他到底是誰?”
    記恩遞給姚半仙一杯酒,問道“你說昨夜刺傷你那黑衣人?”
    姚半仙點頭“嗯”了一聲,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記恩給姚半仙的酒杯盛了酒,又問道“是在那豹頭鋪裏遇見的黑衣人嗎?”
    姚半仙端起酒杯,舉至嘴邊停下,他搖了搖頭,若有所思地道“我看不像。”
    記恩奇道“這從何說起?”
    姚半仙把酒飲盡,說道“如豹頭鋪那黑衣人真要取我性命,他何須用劍,他手裏的繡花針便可一針封了我的喉嚨,他使出的繡花針速度極快,內力陰毒、狠辣……”
    話到此處,姚半仙卻打住了,他沉吟片刻,看著記恩神神叨叨地又道“昨夜刺傷我的黑衣人使用的是一把利劍,內力偏向剛猛,我斷然他們不是同一人……”
    姚半仙將黑衣人丟棄的殘劍拿於手中,他看了看劍刃又摸了摸劍柄,這殘劍和市麵上賣的並無兩樣,不見得是個稀罕之物。
    姚半仙端詳了殘劍片刻,又道“我就納了悶,救我性命的究竟是何人?他的功夫有可能還在糟老頭之上咧……
    姚半仙心想,莫非是風青三出手相助?但他若真的來了,怎不肯露麵就不辭而別了呢?
    想到這裏,姚半仙滿是疑惑地搖了搖頭,接著他滿臉驚疑之色,自言道“莫非我屋內隱藏有高手?”
    記恩看著姚半仙甚是驚奇的樣子,卻不動聲色,他又溫了一壺酒,並夾了些火炭放入火中,他接過姚半仙手中的殘劍,用手指彈了彈劍刃,隻聽見當地一聲鈍響。
    記恩笑道“想必那黑衣人也隻是個江湖中的小嘍囉罷了,或許是過路的竊賊吧。”他倒滿自己的酒杯,又給姚半仙的酒杯斟滿,那熱氣騰騰的酒氣從兩個杯中升騰起來,屋子裏彌漫著香醇的味道。
    記恩舉起酒杯示意,然後一飲而盡,“啊”地一聲從喉部情不自禁地發出,臉上的神情甚是愜意,他看著不動聲色的姚半仙笑道“姚弟吉人天相,自有天神相助,何須多作牽掛,隻管喝酒便是了。”
    姚半仙看著記恩活得如此灑脫、了無牽掛,雖然他比自己年長,但麵色紅潤,體格健壯如牛,自己纖瘦的身子骨和他的哪有可比之處?難怪從小爹爹說記恩哥是武學奇才,也叫記恩哥學過一些本事。
    但記恩哥始終不忘報答姚家的恩惠,一來認為學那些功夫太費時,二來也不敢過多奢求,學功夫之事也就此作罷了。
    雖說記恩還有一些根基,但一身潛能在最好的時間沒能得到很好的發掘,從此也就荒廢了。
    而姚半仙則對舞筆弄墨十分感興趣,對儒道的精髓頗為精通,對武學雖有涉獵,但也隻是淺嚐輒止,要不然在昨夜會吃那黑衣人的大虧麽?
    想到這裏,姚半仙看了看記恩,便搖了搖頭,隨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記恩一陣詫異,問道“姚弟,何故在此長歎?”
    姚半仙道“你空有一副武學身板啊,當初你為何不與爹爹多學些拳腳功夫?”酒勁微微上頭,姚半仙說話的嗓音也提高了些。
    記恩喝下一杯酒,“嘿嘿”了兩聲後接著又幹了一杯,他又不緊不慢地斟滿了第三杯酒。
    舉杯欲飲時,姚半仙嗔道“別隻光顧著喝酒,你倒是回答我的話呀,你若是學會我爹爹的否極泰來掌那就厲害得緊了,想當初爹爹的否極泰來掌也算是威震四方,多少江湖豪傑甘拜下風,旁人要學這套掌法他都不肯教,而你……
    說到這裏,姚半仙把話打住了,便是一聲長長的歎氣,那歎息中夾雜著無盡的惋惜。
    此時,記恩反問道“那套拳法我記得姚叔叔也教過你的,為何你也學不來?”
    姚半仙臉上頗有尷尬之色,他頓了片刻才緩緩地道“從小到大你不是不知道,我真不喜歡那東西,若叫我幫人看些風水或是驅鬼辟邪我倒是在行,你看,我就這幅病懨懨的身子骨……”
    說著,姚半仙拍了拍胸膛,哪知用力過猛,震到了手臂上的傷口,隻聽見他“啊呦”一聲,用手撫著疼痛處。
    記恩看在眼裏,忍不住笑了,說道“若是考取功名利祿,你可是難得的秀才了,我這等粗人怎能和你相提並論啊,你那道法確也有過人之處,不過往後你還是以修心為上,看墳看山之事還是少為妙,千萬不可亂了心智啊。”
    姚半仙心道,記恩哥和風青三說的有異曲同工之處,說得很是在理兒,姚半仙在點頭應是之餘暗暗稱奇。
    半響,記恩問姚半仙“若那黑衣人再找上門來,該如何應對,趁傷痊愈之前是否要去陰陽宮暫避些時日?”
    姚半仙將手中的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頓,酒水從杯中灑出,他哼了一聲,朗聲道“男子漢大丈夫遇事就躲躲藏藏的成何體統,徒兒門看了不笑話嗎?若那黑衣人再尋上門來,你看我怎麽收拾他……”
    話音未落,放置於姚半仙身旁的感念棒微微抖動著,隨後是一陣古怪的琵琶聲從屋外傳來,姚半仙臉色一沉,看著記恩道“不好,有人在屋外使用妖術,你看,這感念棒能感知。”
    兩人齊眼望向嗡嗡作響的感念棒,抖動愈加厲害了。
    待認真去聽那琵琶聲時,卻見那聲音還混雜著其他古怪之聲,聽起來幽幽冤冤、催人淚下,不禁讓人想起了前世之悲……
    姚半仙即刻將感念棒拿在手裏,急道“莫要聽那聲音,亂了方寸,出去看看,是誰又來搗亂了?”他緊握感念棒奪門而出,記恩緊跟其後。
    出來至門外,一陣寒氣撲來,片片雪花紛紛揚揚落下。兩人循聲望去,那琵琶聲正從對麵大門的房頂上傳來。
    定睛看時,隱約見到一個長發飄飄的黑影站立於屋頂之上,他手上拿著一隻琵琶在彈。
    突然,又聽見左右兩邊的屋頂上傳來幽幽簫聲和砰砰砰的鈸聲,左邊屋頂站的是手持金鈸的黑影,那金鈸在昏暗油燈的反射下泛著金光,右邊屋站的是一持簫黑影。
    三個黑影身穿長袍,長袍在寒風中忽忽地飄著。
    姚半仙低沉著聲音道“來者不善啊……”
    突聽見幾聲幽幽哀哀的琵琶聲傳至耳內,從第二根琵琶弦中閃電般地串出兩隻紅眼黑身蝙蝠,極度饑餓地張著利齒向姚半仙和記恩撲將下來。
    記恩伸出雙手,想把兩隻蝙蝠抓在手裏,姚半仙急道“莫要用手去抓,抓不到它們的,會弄傷了你的手指,這是他們使出的幻術……”
    話音未落,隻聽得“啪啪”兩聲,姚半仙手中的感念棒已向蝙蝠的頭部擊打下去,兩隻蝙蝠“嘰嘰”兩聲後已變得粉碎,掉落一地上化作了白雪。
    姚半仙持感念棒怒指前方,喝道“你們究竟是何人,我們與你們有何冤仇,是來索命還是借過,如是借過,在下會送上一杯酒水,若是……”
    手持琵琶的那黑影搶先插了話,陰陽怪氣地笑道“真是笑話,你看我們像路過的嗎?當然是來取你狗命的了,識相的就自行了斷吧,如是動起手來你會死得很難堪,讓你徒弟看了笑話。”
    姚半仙哼哼兩聲,怒斥道“試問我姚某人與你們有何冤仇,能讓三位如此勞駕,在這冰雪之夜親自登門造訪,想必這冤仇是結得很深了吧?若要索命,也要讓在下死個明白?”
    姚半仙雖說話硬氣,但心裏卻沒了底兒,加之他已受了劍傷,記恩武功平平,八名弟子也從未傳授過他們功夫,眼下也隻能硬拚了,他心中卻也哀歎道“看來剛創建起來的乾坤派就要毀於這三人的手中了……”
    此時,八名弟子已聞聲趕來,他們圍在姚半仙和記恩身前,有的手持書本、有地則手持木凳,個個衣冠不整,顯然是驚慌地從床上爬起,來不及整理衣物。
    向天道“師父,不管發生何事,我們願與您共同對敵,保護師父安全。”
    聽了這話,姚半仙心下寬慰,沒選錯弟子。
    手持琵琶那黑影哈哈大笑起來,喝道“我以為你們有多厲害呢,原來是一群不成氣候的烏合之眾罷了。”話畢,屋頂上三個黑影又齊聲大笑起來。
    姚半仙震怒,搶上一步,喝道“莫要笑得這般癲狂,這是我與你們之間的恩怨,與他們無關,衝我來好了。”
    記恩也搶上了一步,朗聲道“若是為昨夜之事而來,那人是我打傷的,有什麽事衝我來便是。”
    抱琵琶那黑影輕輕撥弄著琵琶弦,那幽幽的琵琶聲中暗藏著無盡的殺機,在寂靜的夜裏格外響亮。
    片刻,琵琶男子緩悠悠地道“總算有一個識相的,昨夜我師弟不過是路過貴地,你們不好生相待便罷了,還下如此毒手,把他打成了重傷,他生命危在旦夕,你們說,你們該不該殺?”
    記恩喝道“該殺,你師弟當然該殺,你師弟到此挑事來了,他見人就刺,要取我家主人的性命,卻被我一掌打得口吐鮮血,想畢已斷了三根肋骨了吧,他死了沒有?你說,你師弟這等行徑卻是該不該殺……”
    姚半仙聽得呆住了,心道,昨夜救我性命的難道是記恩哥,他會有這等本事?
    姚半仙用手扯了扯記恩的袖子,向他使了個眼色,低沉著聲音問道“真是這麽回事麽,你真有如此厲害,我怎看不出來?不會是你借著酒勁編瞎話吧?”
    記恩頗為自豪地揚了揚頭,心想,危急時刻還在主人麵前躲躲藏藏的倒不是實誠之人了。他爽快地答道“那還有假麽,若不是我出手相助,恐怕你早就躺在棺材裏了,見識到我的厲害了吧。”他微微一笑,露出了兩排潔白的牙齒
    姚半仙不動聲色,並無驚奇之意,還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你這點功夫我是知道的。”但在他心裏卻是翻江倒海的喜歡了,黑暗之中他看到了希望。
    屋上的三個黑影見姚半仙和記恩說話並不客氣,方才也見識了感念棒的威力,且師弟背後那一掌並無外傷,的確是被震斷了三根肋骨,想必他們也是厲害的角色,三個黑影並不急於動手,正暗自揣測對方的實力。
    姚半仙道“既然他們都是來送死的,讓我們兄弟倆好好地滅滅他們的銳氣?”
    記恩道“我誓死追隨姚弟,隻是若真與他們結下了深仇,他們三天兩頭來找麻煩,我是擔心主人的安危啊?”
    姚半仙嗔道“你看他們來勢洶洶,殺氣過重,勢必要滅了我的門,若今日不了結他們,日後他們會放過我們嗎?
    記恩心中豁然,應道“好,我聽從姚弟的便是。現在想來,那黑衣人我本可了結了他的性命,唉!是我思前顧後太多了。”
    手持琵琶那黑影喝道“老子沒耐性聽你們犯嘀咕,今夜你們一個都跑不掉。”說著,他撥弄起了琵琶弦。
    那琵琶聲時而猖狂高亢、時而內斂陰沉、時而攝人心魄、時而糟糟默默,每發出一聲都直逼心房,一隻隻紅眼蝙蝠從琵琶弦中飛出,盤旋於屋頂四周,一場大戰在即。
    姚半仙大聲喊道“徒弟們,閃到一邊去,把耳朵蒙上,看師父如何收拾這幾個妖孽。”
    八名弟子紛紛向兩邊閃退開去。
    手持琵琶那黑影彈出了一曲“冥冥優思兩不忘”……
    姚半仙和記恩聽得似乎要斷了愁腸,兩人陷入了極度的哀思之中,淚水在兩人的眼淚打轉。
    記恩本想使出全身的功夫,但那哀哀琵琶聲打亂了體內的真氣,大部分內力卻使不上來。
    姚半仙心道“若再聽下去,我兩勢必會肝腸寸斷。”
    二人在原地盤腿而坐,運足了內力抵禦,手持琵琶那黑影向外拂手之時彈響了第二根弦,盤旋於上空的那群紅眼蝙蝠黑壓壓地向姚半仙和記恩飛撲了下去。
    姚半仙臉色一沉,心道“不好,這惡人放來妖蝙蝠擾亂我們的心智。”他極快地提起感念棒,他看了看夜空。
    夜空黑暗深邃,並無月色,還斷斷續續地落下片片雪花,若是念咒,對感念棒定然是起不到任何作用,他心裏暗暗焦急,越是焦急,卻越想不出好的法子來。
    那妖蝙蝠已經撲至跟前,姚半仙飛身而起,感念棒向前揮出,一棒便打碎了十幾隻蝙蝠。
    此時另一群蝙蝠向記恩撲去,姚半仙急切地喊道“別讓那蝙蝠碰到了身子。”
    隻見記恩向後方躍開幾步,幾隻妖蝠的利齒已咬到記恩的衣角。
    記恩順勢扯下衣角上的破布,將幾隻妖蝙蝠包裹得嚴嚴實實,他運足勁力,把那包物扔向屋上的黑影,突然那破布在夜空中燃起了火焰,被包裹的蝙蝠亦化成一團烈火,落到地下時,已尋不見殘物。
    姚半仙一連打落了幾十隻蝙蝠,但那些蝙蝠似乎滅不盡、殺不完,源源不斷地向他倆飛撲過來,將他倆團團圍住。
    姚半仙心裏暗暗叫苦,他默念起幻化術來,雖然已經化成了影子,但卻被蝙蝠穿過了身子,又變成了人形。
    此時左右兩邊屋上那兩個黑影吹響了簫聲、敲打起金鈸,那敲打金鈸的黑影還唱念起咒語來“金鈸銀鈸魔生,魔那喪那,魔麽魔麽神,包羅恩地燈,魔那喪那,魔麽魔麽神……”
    那蝙蝠攻擊的勢道更為凶猛了。
    姚半仙和記恩已被黑壓壓的蝙蝠圍得動彈不能,八名弟子衝過來解圍,卻被蝙蝠追得驚叫著四處逃竄。
    記恩用身子護住姚半仙,一群蝙蝠鑽進了記恩的身子,一陣陣劇痛正從身子裏傳來,額頭滲出粒粒汗珠。
    記恩駭然,莫非被蝙蝠咬斷了肝腸,今兒真要命喪於那黑影了麽?他運足了內力抵禦,那蝙蝠在體內化作了一股渾噩之氣,與體內的真氣相互交混。
    記恩越是運氣抵禦,兩股內氣交混得越是濃稠,待他再次運氣時,丹田的氣門已被封堵死了,再也使不出任何氣力,整個人像一堆爛泥般癱軟倒地。
    情急之下,姚半仙默念起了釋心咒,起初,那蝙蝠融入他的身體時,他的身子骨疼痛得薇薇顫抖,念得片刻,那蝙蝠卻被體內的釋心真氣化作了內力。
    融入體內的蝙蝠越多,越是獲得源源不斷的氣力。
    姚半仙心下大喜,這釋心咒真是博大精深,他指著那黑影喝道“你們就這點伎倆了麽,還有什麽招式盡管使出吧,老夫陪你們玩一玩。”
    手持琵琶那黑影心裏一驚,這廝還真有點兒本事,聽師弟說他功夫平平,想不到鬥起法來卻也不含糊,先前還真有些小瞧他了。他加快了撥弦的速度,隻見從琵琶弦中源源不斷地湧出一些獸麵人身的怪物來,他們手持兵刃,張牙舞爪地如潮水般奔瀉來。
    念了釋心咒的姚半仙心裏早已定若神針,在他體內蓄積了強大的內力,他右手握緊了感念棒,釋心真氣與感念棒冥冥之中似乎有著一種默契,早已打通了感念棒中的感靈,他體內的強大內力正被感念棒吸引過去。
    那群怪獸奔至姚半仙跟前……
    姚半仙沉著氣,幹淨利落地揮出感念棒,刹那間從感念棒中發出一團團紅色火焰,那群怪獸連同周圍的蝙蝠被火焰圍住,哀嚎著、掙紮著幻化成了一縷縷青煙。
    向天、向地等八名弟子雖被蝙蝠攻擊得亂了心智,個個頭暈目眩、坐立不安,猶如螞蟻爬入心窩般鬧騰,但他們看著師父鬥法這精彩一幕,無不為之驚歎喝彩,卻全然忘了身體的不適。
    此時,記恩緩緩起身盤腿而坐,卻感覺頭暈不適,眼前天旋地轉,體內真氣倒行逆施,他運氣調理,頓感胸口猶如刀割般劇痛,“哇”地一聲口中吐出了一灘黝黑的血液,臉色已呈深黑之色。
    見狀,姚半仙奔將過去,拿了記恩的“隱白”穴和“神門”穴,急道“真氣入任脈走丹田出督脈,先打通任督二脈,再做調理。”半響,記恩痛感大減,他坐立運氣調理。
    此時屋上的三個黑影互換了位置,那手持琵琶的黑影已站到了左邊的屋頂上,懷中撫著琵琶輕輕地撥弄著,一陣風雪吹過,那琵琶聲時遠時近、時而空靈、時而縹緲。
    姚半仙心道“這不是古書上記載的星河轉移嗎?他們若是變換了站位,招數定然也隨之變幻,記恩哥受了內傷,眼下隻能一個人應對了,要更家小心才是。”
    姚半仙手持感念棒,怒指手持琵琶那黑影喝道“閣下的妖術也是十分了得,隻可惜……”
    話音未落,隻見一隻骨髏頭從琵琶弦中彈出,飛快地向姚半仙飄了過來,那骨髏頭在風中發出呼呼哎哎的恐懼聲。
    此時,姚半仙想到在陰山上與那群骨髏遭遇的惡戰,他仍心有餘悸,他臉色薇薇一沉,連連向後退了兩步,早已經擺出了一副迎戰的架勢。
    眼見著骷髏頭已飄至跟前,姚半仙揮出感念棒劈打過去,聽見“呼”地一聲,感念棒卻劈了個空。
    骨髏頭落進地裏就不見了,卻突然見到一具骨髏人從地下緩緩爬起,站立於姚半仙身前。
    這具骨髏並未完全腐化幹淨,肋骨和腳骨還沾有一些腐肉,骨髏披著一件破爛不堪的道服,頭戴道帽,手持一臂之長的白骨,極其的詭異。
    隻聽得骨髏口中發出“啊”的一聲,一股陰氣伴隨而出,姚半仙驚恐的叫道“千年古屍!”
    那骨髏忽地搶上兩步,舉起手中的白骨向姚半仙的頭部劈打下來,隻聽見當當聲不絕於耳,姚半仙手中的感念棒與白骨混打在了一起。
    那幽幽的琵琶聲、簫聲、金鈸的敲擊聲在院內的上空又響了起來,此時也正是人心最煩亂之際,那八名弟子終究還是忍受不了這幽幽冤冤之聲,紛紛在地上打滾哀嚎。
    記恩即使受了內傷,他內力頗為深厚,自能暫作抵禦,但他已是螻蟻之堤,隨時會有潰堤的可能。
    雖說姚半仙有些亂了心智,但體內被釋心真氣護著,氣血運行依舊順暢。
    那骨髏人手中的白骨每每襲來便發出一道道寒光,姚半仙一一避之,隻感覺陣陣陰毒刺骨的風從耳邊嗖嗖刮過。
    姚半仙心道“若被這寒光襲中,心門中的氣血定被冰封住,心死則人亡矣。”
    姚半仙運足內力向感念棒推送,感念棒似乎能感知他心下所想,在末端水晶球中發出一道道炙熱的紅光來,紅光和寒光相互交混後便抵消了。
    鬥得片刻,姚半仙耗損了大半氣力,動作有些遲緩了,那骨髏依舊靈動自如,琵琶聲、簫聲、金鈸聲未盡,骨髏便獲得了源源不斷的動力,聲響越是急切,攻擊的勢頭越是陰猛。
    姚半仙且戰且退,記恩在一旁看得揪心,卻是使不出氣力,幫不上忙。
    退來至牆角,姚半仙已無路可退,陷入了絕路,骨髏人手中的白骨勢道猛勁地向他麵部擊打下來。
    姚半仙俯下身子躲避,砰地一聲,那白骨打在了牆上,露出了一個大窟窿,窟窿四周瞬間結上了厚厚的冰霜。
    就在姚半仙俯身之際,他隱約見到在骨髏破衣的掩映之下,有一個紅通通的事物在肋骨下方撲撲跳動。
    姚半仙甚是驚奇,他飛身越回至原處,那骨髏徑直向他奔了過來,寒風起處,那破衣物被吹至一邊,定睛正看時,那紅通通跳動的事物卻是一顆心髒。
    姚半仙大喜,心道,這便是他的軟肋了,他運足了氣力做最後一擊。
    那骨髏人奔至跟前,待他手中的白骨擊打過來之際,姚半仙向右邁開一小步子,避開了這一擊,他即刻紮穩馬步,全身的內力一齊向感念棒推送出去,那感念棒的水晶頭正不偏不倚的刺進了骨髏的心髒中。
    突然“嗚啊”一聲,一道寒光自骨髏人體內閃電般射出,正射向手持琵琶那黑影,隻聽得“當當”兩聲,那琵琶斷了兩根弦,餘音獵獵作響,又聽見“謔”地一聲,琵琶在他懷中燃起了火焰,那黑影迅速將琵琶扔向一旁。
    姚半仙麵露喜色,哼哼了兩聲,朗聲道“你這是作繭自縛,多行不義必自斃。”
    待姚半仙將感念棒縮回之時,骨髏人的心髒化作了一道道白光向四周散射開去,他被光亮刺得不敢睜開雙眼。
    緊接著便是“砰”的一聲巨響,那骨髏人瞬間炸得粉碎,震得姚半仙幾乎暈了過去,他連連向後退了幾步才睜開眼睛。
    隻見四周被冷霧濃裹,姚半仙眉毛、八字胡和下巴的山羊胡上均已布滿了冰霜,外衣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塊。
    濃霧中又隱約見到一隻幻掌正麵向姚半仙的身體擊打而來,待他反應過來之時,那隻幻掌已打中了他的左肩。
    姚半仙向後踉蹌幾步,右腳掌抵住了台階才站得穩當,卻見先前懷抱琵琶那黑影已站立於冷霧之中,那黑影口中念念有詞,將冷霧收納於兩掌間,瞬間吸入體內。
    隻見那黑影是一個瘦高男子,五官頗為俊秀,三十歲年紀,這男子雖會使一些妖法,但內力卻不及姚半仙,適才姚半仙被他擊中那一掌,左臂雖有一些酸麻,運氣調息後已無大礙。
    姚半仙整理了身上的衣物,將冰霜拍了下來,向那瘦高男子道“你妖法已經使盡,我念你還年輕,也有些本事,將來大有前程,今天暫且饒你一命,不過我奉勸你還是學一些正派之法……”
    未等姚半仙說完,那瘦高男子已舉掌向姚半仙劈了過來,姚半仙連連避開幾掌。
    這時,手持金鈸和持簫黑影向姚半仙身後直奔而來。兩個黑影均是矮小男子,年齡也就二十出頭。
    姚半仙正集中精力應對那瘦高高男子,全然未顧忌身後已暗藏殺機。
    距姚半仙身後還有些距離,其中一矮小男子已不見了蹤跡,記恩甚是詫異,仔細看時,兩矮小男子已合成了一體,那四掌也合成了一掌,掌心呈深褐色,中間嵌著一個明晃晃的“死”字。
    那合體掌已擊到了姚半仙身後,記恩焦急萬分,驚叫道“小心身後。”
    姚半仙還未來得及轉身,那合體掌已觸碰到了他的衣物,眼見姚半仙即將被這掌打得一命呼呼了,卻見幾個紅掌印飛劈過來,將那合體人打得魂不附體。
    兩矮小男子紛紛滾地,哀哀嚎叫,手持金鈸那男子在地上翻滾了幾圈後便不見動彈了。
    紅掌印力量甚是猛勁,擊穿那合體人後,深深地嵌入了柱頭和牆上。
    姚半仙大為震驚,叫道“否極泰來掌!”他向記恩看去。
    記恩正緩緩收掌,雙手合十,說道“吾弟說了,暫且饒你們一命,我本不想打出這一掌,實則你們太囂張,不了結一個,你們肯會罷手麽?”
    那瘦高男子見狀,甚是驚恐,奔了過去,攙扶著持簫男子奔至牆邊,便射來一支飛鏢,飛鏢夾著一張黃紙,“當”地一聲便插在了堂屋的木門上,他們翻牆而出,消失在了夜色中。
    姚半仙叫來八名弟子,跪拜於記恩身前,說道“今後這便是你們的二師父,快拜過二師父。”
    八名弟子齊聲叫道“師父……”
    此時,夜空中陰雲散盡,出現了星星點點,那星星點點儼然排布成“朗朗乾坤”幾個大字。
    姚半仙手中的感念棒薇薇顫抖,他捋了捋八字胡,笑出了聲。
    從此,乾坤派在江湖中一戰成名,實力也逐漸壯大,發展成了江湖第一大派,也招致了各派的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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