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鈺晨用惡毒的語言狠狠咒罵她。
    罵她是白眼狼，罵她讓自己的親媽下跪，罵她出門就被車撞死。
    喬瑞寧卻隻是淡淡地看著他們，然後轉身離開。
    秦思璿看著喬瑞寧離開之前的眼神，隻覺得心髒仿佛被人挖空了一塊，風吹過空洞洞地疼。
    那天晚上在醫院裏陪床，她給喬瑞寧捂手。
    喬瑞寧醒來看她。
    那一刻，她清晰看到喬瑞寧的眸子裏，閃爍著星星的光點。
    像是沉睡許久的小火苗，隱隱複燃。
    可是剛剛，喬瑞寧目光沉冷，沒有半分波動。
    秦思璿猛地打了個寒噤，心頭猛然一陣酸澀。
    喬家沒有人來追喬瑞寧，她自己在外麵漫無目的地走著，也不知道要去哪裏。
    和從前住在李村的時候一樣，她好像還是沒有家。
    夏天的泰城雷陣雨十分常見。
    喬瑞寧剛從別墅區拐出來，才走出去一個路口，不遠處的天空就驟然閃爍了一下，然後雷聲轟動，陰沉沉的烏雲便攏聚起來。
    還好她出來的時候帶了手機。
    但是打車的時候，她看著目的地的選項，想了一會兒，還是點了下去。
    好在她比較幸運，在大雨落下來之前打到了車。
    她靠在車窗上，瓢潑大雨砸在窗戶上，撲落落的。
    雨刷器持續不停地揮著，卻還是刷清不了視線。
    在這樣的大雨之中，司機開得很慢，喬瑞寧反而覺得安心。
    就在這車裏待著也挺好。
    她哪裏都不想去。
    喬瑞寧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在車上睡了過去。
    是司機喊醒了她。
    “小姑娘，到了。”
    喬瑞寧看著窗外，忽然又不想下去了。
    “師傅，我給您加錢，咱們再轉一圈吧。”
    司機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啊小姑娘，我要回去吃飯了，我女兒催了我好幾次了，她今天過生日。”
    喬瑞寧看見放在副駕駛上的玩偶和蛋糕，心中一陣酸澀。
    她道：“好的，那就到這裏就可以了，祝您女兒生日快樂。”
    “謝謝哦小姑娘，你也趕快進去吧，一會兒雨又要下大了。”
    喬瑞寧下車，目送著司機的車開遠。
    她站在門口徘徊了一會兒，不知道自己要不要進去。
    轟隆隆。
    雷聲又響了起來，現在才剛剛過中午，但是天陰沉沉的，好像已經到了傍晚一樣。
    風卷著雨水往人身上砸，不過幾分鍾，喬瑞寧的身上就已經濕透了。
    張阿姨把垃圾放到門口，隔著門忽然看到有人在大門外站著，趕緊拿起傘就衝了出去。
    “瑞寧小姐！怎麽不進來！”
    她拉著喬瑞寧往裏麵走。
    關上門，潮濕的雨被擋在了外麵，屋裏的溫暖讓喬瑞寧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抖落了一點身上的雨氣。
    “怎麽不進來呢，淋成這樣，要是感冒了怎麽辦？”張姨用毛巾幫她擦著頭發。
    “奶奶剛剛還念叨著你呢，你就過來了。”
    “外麵下這麽大雨，怎麽也不打個傘呢？”
    張姨絮叨的關心，讓喬瑞寧鼻尖一酸。
    陳奶奶原本在客廳小憩，聽到外麵的聲音，也跑了出來。
    “寧寧！”
    “你這是怎麽了？”陳奶奶一臉的心疼。
    喬瑞寧笑了笑道：“沒事的奶奶，就是……想過來看看您，結果走到半路下雨了，我也沒帶傘。”
    “你這孩子，我也沒什麽事，你哪天來都行，今天天氣這麽不好急什麽？”她拉著喬瑞寧往屋裏走，對張姨道，“小張，給寧寧煮個薑湯吧。”
    不一會兒，喬瑞寧坐在客廳，抱著張姨煮的薑湯，小口小口地喝著。
    “今天成人禮，不開心？”陳奶奶看著喬瑞寧的樣子，就有了幾分猜想。
    喬瑞寧卻不想說，搖了搖頭，小聲道：“挺好的，就是想來看您了。”
    陳奶奶歎了口氣。
    喬瑞寧也算是她看著長大的，性格最是倔。
    陳奶奶知道，她不想說的，就是不會說，便換了個話題道：“今天出高考成績了吧。”
    “嗯，”喬瑞寧垂眸，“分數屏蔽了，具體多少還不知道。”
    隻有省內前五十名的分數才會被屏蔽幾天，就算此刻還不知道具體的分數，但是肯定不會低。
    陳奶奶瞬間高興。
    “奶奶就知道你肯定沒問題！奶奶現在就給醫學院的院長打電話！”
    陳奶奶高興地手都在抖。
    為了騙過李家人，喬瑞寧一直在掩飾自己的真實成績。
    畢竟那時候，她還未成年，戶口也還在李家。
    隻有讓李家人覺得，她肯定考不上大學，高考結束就會嫁人，李桂香才會同意她去讀書。
    所以高中三年，她年年倒數。
    也連累陳奶奶被人恥笑，說她用錢資助了一個智障讀書。
    “奶奶，還是先……別打了吧。”喬瑞寧道。
    陳奶奶高興地擺了擺手，“沒事，你放心，全省前五十肯定能考上醫學院了！”
    “奶奶，我……”
    喬瑞寧伸手按住了陳奶奶的手機。
    陳奶奶不解地抬頭看她。
    她隻覺得自己的嗓子很幹，像是含著一萬片裹著砂礫的刀片，讓她發不出聲音。
    她垂眸，不敢直視陳奶奶，低聲道：“奶奶，我不想考醫學院。”
    “什麽？！”
    陳奶奶瞬間起身。
    “那你想考什麽？”
    “寧寧，你知不知道，你在醫學上多麽有天賦！”
    “我的那個同學一定能讓你讀到博士，到時候你會成為全世界都知名的醫生！”
    “我的醫院也會留給你，你有無限的機會把自己的天賦發揮到極致！”
    喬瑞寧的心裏越來越難受。
    她低著頭，鼻尖酸澀，“奶奶，我知道。”
    “對不起。”
    聽得她這話，陳奶奶便知道，她是已經下定決心了。
    喬瑞寧的性格，向來如此，她決定的事情，別人無法轉圜。
    喬瑞寧看到陳奶奶顫抖著手離開了客廳。
    背影是無盡的失望和落寞。
    偌大的客廳裏，便隻剩下了她一個人。
    手邊的薑湯已經涼了，她還是輕輕抿了一口。
    外麵的瓢潑大雨被風卷著不停地往窗戶上砸。
    喬瑞寧隻覺得自己仿佛還身處大雨之中，烏雲攏住她的全世界。
    她搞丟了自己的最後一個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