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過來洗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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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禮部尚書章善當眾說出這話之後,連站在他一旁的員外郎朱夢炎都下意識的往旁邊挪了挪。
他可不想被沾惹到天子的怒火。
這種話也是你能拿出來當眾說的?
腦袋昏了?
百戶馬昭更是直接往後退了一大步。
什麽他娘的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呀找死別帶上我。
饒是想要搞小動作的趙興勝也示意手底下的人把刀子收起來。
這一次他是真的裝作沒有聽到章善話的模樣,一副我隻聽兵部的調遣,禮部尚書也無法命令我的模樣。
“大明律有這條嗎?”
“章尚書,你遵守的是哪朝哪代的律法啊?”
王布犁把左丘秀忠的腦袋扔在章善麵前:“難不成伱想要用前朝的劍,斬本朝的官?”
章善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躲避左丘秀忠那死不瞑目的腦袋,他指了指王布犁:
“那你就能當街殺人,殺的還是番邦使者?”
王布犁扯下馬車簾子,用來擦他雁翎刀的血跡,免得因為擦不幹淨天熱插進刀鞘都臭嘍:
“他們殺了我大明的人,還妄圖阻礙執法反抗,我身為江寧縣典史,以少敵多,故而斬之。”
“可死的隻是兩個農人!”
“農人就該死啊!”
王布犁的一聲吼,倒是把章善吼不會了。
他隻能沉默以對,方才口不擇言太多了,可目前而言隻能一條路走到黑,堅持他心中的正義,如此才能不使自己落入下乘。
“你的俸祿還是他們辛苦勞作出來的,現在他們被番邦人殺了,你不僅不為他們討回公道,還要護送凶手出城,章善,你枉為大明官吏!
呸,狗官!”
“說的好。”
人群有人叫嚷了一聲。
章善麵對這種突發事情,根本就反應不過來,尤其是遇到這種不合常理之事。
周遭百姓也開始指著章善議論,這個狗官,不把咱們的命當命。
章善本就不擅長對噴,他隻會用禮來搞一搞。
可這個時候,哪有人遵禮啊?
王布犁把刀插在馬車上:“章善,我隻問你一句,我王布犁若是強殺了你兒子一家,你還會如此平靜,勸你自己個大度嗎?”
章善臉色這才紅一下,白一下,隻能強硬的道:
“陛下已經下旨讓他們走了,你這是抗旨。”
“聖旨拿來。”王布犁伸手討要。
“有太子的通行證。”
“那通行證是能免死丹書鐵卷的嗎?”
“自然不是。”
章善的聲音越來越小。
此事也用不著王布犁多說了,周遭的百姓議論辱罵的聲音全都傳過來了。
王布犁這才收刀入鞘:“馬百戶,幫我把逃犯的屍體都裝進馬車上,總得拉回去給仵作驗明正身。”
“是。”
馬百戶連忙招呼人把被王布犁砍死的琉球使者們扔進馬車。
倒是朱棣率軍遠足從城外歸來,正好看見這節目,他連忙率隊上來。
還不等他發問,章善立馬就喊道:“燕王殿下,駙馬爺他當街殺了使者,還望你能製住他,隨我一同見陛下。”
朱棣不敢置信的瞧了一眼自己的“狗頭大軍師”。
他都敢當街殺人了?
殺的還是他國使者?
滿地的屍體以及血跡都在訴說著他真幹了。
不是,妹夫,你來真的是吧?
辦這種事,還他娘的不叫我!
你真拿本王當外人哈。
朱棣快速收回目光,策馬往前走了幾步,一鞭子把章善抽倒。
啐了他一口:“狗官,你也配管我妹夫的事!”
“他這樣做,必然有他的道理。”
“整個江寧縣誰不知王半升的名頭,他會辦冤假錯案嗎?”
“定是你的過錯,還妄圖離間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真你娘的該死!”
章善躺在地上,毫無辦法,他的臉腫了,可更多的是心如死灰。
“對。”
燕王殿下的幾句話,便惹得周遭百姓附和起來。
“王半升定然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朱棣完全沒想到自己說的這幾句話還有這效果,於是不免沾沾自喜起來。
王布犁又跟士卒要了一根長矛,插起琉球主使左丘秀忠的腦袋,立在馬車上。
“駙馬爺,若是有小人還能做的,請盡管吩咐咱!”
馬昭頗為諂媚的表態。
“出來的急,沒帶人,你差人把這些琉球逃犯全都給我押往縣衙大牢,順便給我駕車。”
“是。”
馬昭一下就坐在主駕上,滿心歡喜。
去你媽的番邦使者。
看你娘的大門。
占城國主使範倉恭敬的撿起王布犁扔在地上的遮陽鬥笠,還給他。
王布犁瞥了他一眼,戴在頭上。
他站在馬車上,對著周遭百姓道:“任何番邦使者,膽敢殺害我大明百姓,大明必殺之!”
範倉不敢與之對視。
“必殺之!”
馬昭跟著大喊一聲。
朱棣策馬並行:“妹夫,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王布犁斜拿著長矛,避免血滴在自己身上:“一幫臭要飯的膽敢來大明境內殺人放火,找死。”
朱棣眼睛一亮,咱的狗頭軍師怎麽這般霸氣?
這味道太對了,咱好喜歡呐!
於是燕王朱棣落後馬車,帶著王府軍護送著王布犁的馬車。
一幫百姓便跟著王布犁馬車後麵。
趙興勝呆愣在原地,看著滿地的血跡,以及從馬車上流下來的血。
他又回想著王布犁那充滿殺氣的話語,忍不住大熱天的打了個哆嗦。
“知事,我們要不要跟著?”
“跟你娘,你快你娘的洗地吧。”
趙興勝沒好氣的吩咐了一句。
最近因為王布犁的命令,兵馬司忙的很,都在搞衛生。
現在地上有血跡,那他們指定要清理幹淨的。
趙興勝看著人群簇擁著王布犁遠去,這下子麻煩了。
還得下定決心做好同劉有江的切割,燕王殿下都當眾叫妹夫,幫親不幫理了。
否則依照王布犁的脾氣,自己同他作對,怕是沒什麽好活頭了。
春十三娘推開二樓的窗戶,瞧著路過的人群,她一眼就看見好久不見的王布犁。
如今的駙馬爺,他怎麽就拿長矛戳個人腦袋啊?
“快,去打聽打聽,發生什麽事了?”
一幫人給他當護衛,當真是威風的很。
待到王布犁拿著戳著左丘秀忠的腦袋進縣衙的時候,這幫人還沒吃完飯。
然後鍾牛一愣,他看著那個腦袋怎麽那麽相熟,嘴裏忘了要咀嚼。
毛驤眼睛猛然睜大。
他一下子就站起來了。
陛下明明告訴王布犁千萬不要火並。
千萬不要當街殺了琉球國使者。
你怎麽敢的啊!
王布犁說去拉個屎,結果他為何戳個腦袋,身後還帶著這麽多人回來了?
那腦袋越瞧越像是琉球國主使左丘秀忠。
這不像是去拉屎的啊!
“田留根。”
“在,小的在。”
田留根被王布犁這個架勢嚇到了,他從長凳上起來被絆倒,跌坐在地上又站起來,躬身行禮:
“殺人犯意圖逃出我江寧縣,他們不僅不聽話,還膽敢向我反抗!
我宰了幾個,剩下的全都給抓回來了,你把他們重新安排進監牢裏,沒有我的命令,不準有人提人。”
“是。”
三行長桌子,沒有一個人再敢吃飯的。
那琉球使團,被咱家典史老大說宰就給宰了!
畢竟平日裏王布犁笑嗬嗬的同他們一起吃飯,也並不擺什麽威嚴的架子。
隨著王布犁溫和的形象,眾多衙役捕快早就忘了王布犁沒當上吏員之前,也是個狠人的事。
他平日裏的溫和,今日一出手就宰了好幾個人。
反差是有點大的,讓眾人一時間無法接受。
反倒是王布犁走到前麵,把長矛插在武器架子上,又去旁邊洗幹淨了自己手上的血跡,這才重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眾人道:
“我方才出去抓了個賊,走動一會腹中還感覺到餓了,讓兄弟們久等了,都繼續吃飯吧。
順便讓廚子辛苦些在做點飯,這些幫忙的人也得吃一口再回去。”
其實不僅是這幫衙役們懵逼了,連跟著朱棣來的一幫人也都懵了。
殺完人的王布犁,就跟沒事人似的。
他接過旁人盛的飯,坐在那裏繼續吃。
主要是他身後還有一個麵目猙獰滴著血的人頭,這場麵著實是駭人。
大家都看不過不少死屍。
但是這麽新鮮的還是頭一遭見咧。
真的怪嚇人的。
蔣環目瞪口呆,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但陛下身邊的人都來說了,原來是這事啊!
他覺得殺人這件事必然是陛下吩咐的,而且必須讓王布犁獨自一人出手。
要不然也不會叫毛驤親自前來。
毛驤整個人都開始發懵,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傳錯話了,讓王布犁這個駙馬爺理解錯了。
然後幹出當街殺使者這件事。
其實朱棣也被王布犁的操作給搞的不知所措。
當街殺人還跟沒事人一樣,回來繼續吃飯。
這得是什麽樣的心髒呐?
他早就聽聞許多人第一次上了戰場殺人後,會很反常的。
至少不會如此平靜。
王布犁的表現完全不像是第一次殺人的。
率先打破平靜的還是頗為興奮的朱棣,雖然他管王布犁叫妹夫,可他歲數要比王布犁小上兩歲呢。
“妹夫,你還沒跟我說說是怎麽回事呢?”
朱棣一下子就把毛驤給擠走了,坐在王布犁身邊:
“他怎麽惹到你了。”
“沒惹到我。”
“那你怎麽?”
“大抵是有些事我看不慣,不想忍。”王布犁夾菜吩咐道:
“蔣環,你與燕王說一聲。”
蔣環便在一旁把前因後果與他們說了。
朱棣的那幫王府軍也都伸著脖子聽著。
毛驤則是壓低聲音:“駙馬爺,你這讓我與陛下如何交代啊?”
王布犁把飯菜咽下去之後,頓了頓:
“我是按照陛下的吩咐做的,沒有當街殺使者,殺的不過是個在逃的犯人,就這麽說。”
毛驤吃不下去飯了,連忙拱手回去稟報。
這事鬧得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
他可知道天子是個護犢子的人。
鬧出這麽大的事,可千萬別怪罪在自己的頭上啊。
施耐庵在洪武三年已經去世,他可是同劉伯溫同榜進士的才子,又參與了張士誠造反,晚年寫的水滸傳。
故而智多星吳用激怒林衝或者說就是讓林衝納投名狀火並王倫的話,就是讓林衝千萬不可害了王頭領的性命。
然後林衝就當眾劈死了王倫。
再加上施耐庵也不願意輔佐大明,為了不當官躲避起來。
那他寫的書,毛驤大抵是沒有看過的。
京師大街上發生如此嚴重的事情,身為皇帝的朱元璋早就得到消息了。
他隻是在等著檢校把事情經過都稟報過來。
好在沒有讓他久等,王布犁幹活還是頗為利索的。
殺幾個琉球使者,根本就沒有費什麽力氣。
待到朱元璋聽到檢校匯報,王布犁果然火並琉球使者沒有留手。
不僅當街殺人,還割下了左丘秀忠的腦袋,插在長矛上遊街。
他感到十分的欣慰。
“咱的好女婿搞事情的手段,還是極好的。”
想當初朱元璋都被他的話噎能生好幾天的氣,隻能不斷的安慰自己他對大明是有大用的,才忍下來。
可是當王布犁的手段用在他想對付的人頭上,朱元璋就越看王布犁越順眼。
還是咱的女婿貼心呀。
朱元璋身為一個執棋者,對於棋子發出會極大的作用,他很是滿意。
隨著檢校的如實匯報,朱元璋的臉又黑了。
他萬萬沒想到章善這個禮部尚書竟然會當眾說出這種話。
,他不想活了是不?
如此為琉球使者開脫,難不成他暗中收受了左丘秀忠給他的賄賂?
今天他都敢不經過咱的同意,想要當街拿下駙馬。
明天他是不是就敢拿下咱的兒子?
後天他若是勾結其餘人拿下朕,那也說得過去了!
朱元璋本身在製定大明律的時候,就充滿了偏袒性。
什麽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呸。
根本就不可能的事。
咱不僅不在裏麵寫這條,還要強調他們這群人大明律是判不了的。
別說當地司法部門,就算是朝堂刑部都不能聞詢。
必須得是皇帝親自過問,別人都沒有權力。
一個禮部尚書都敢越權,拿朕的權力,咱看他是不想活了。
同樣聽著匯報的朱標,也被王布犁的操作給驚掉了下巴。
他明明記得他爹讓毛驤去叮囑王布犁莫要衝動,莫要衝動,如何能幹出當街殺了使者的事情?
“爹,王布犁當真要敲打敲打,他都敢幹出這種事來,以後還不定能幹出什麽事來呢,還有老四,怎麽也胡鬧起來了?”
對於好大兒著急的話,朱元璋摸著胡須,頗為得意的道:“是咱叫咱的好女婿這樣做的。”
“啊?”
出了這件事,本就讓朱標反應不過來,他想著是自己先訓斥一二王布犁就避免他爹自己的妹夫進行更嚴重的懲罰。
可他萬萬沒想到此事竟然是他爹吩咐的,直接把罪責攬到他的身上,讓朱標分外不解。
“啊個屁。”
朱元璋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
“咱就知道王布犁這小子是個聰慧之人,定然能明白咱讓毛驤交代他的話,這活幹的是幹淨利索,還立了威!”
殺了人就走。
朱元璋內心是不願意答應的。
而且他是大明皇帝,早就定下了對周遭國家和平共處的基調,即使他自己派出去的使者被外國囚進或者殺了,朱元璋得到消息後都是第二年在派人去溝通。
可不代表他對這種事不生氣。
奈何目前大明實在沒錢,也沒有實力去四處開戰。
元末延續許多年的戰亂,早就讓人口損失極大,有些地方大量的農田都沒有人更重,北方這種情況更加嚴重。
現在朱元璋迂回來了這麽一手,誰也說不出話來。
朕聽從丞相以及禮部尚書的建議,已經釋放了他們。
但是咱的女婿早在民間就是秉公執法之人,直接就當街宰了人,還向百姓說了大明百姓絕不能讓番邦小國隨意殺害。
這種結果很好啊!
省的王布犁抓個活人關進監獄還得費時費力,死了簡直是一了百了。
大明的“恩”在他這個當皇帝的給開琉球國開了。
大明的“法”已經讓王布犁給執行了。
這種事,誰也挑不出理來。
“爹,你什麽時候說的?”
朱元璋挺直身體開口道:
“咱可沒告訴王布犁讓他殺了琉球國使團的事,朕告訴的是他千萬別殺。
雖然咱的想法是讓他去殺,但此事是他自己參悟出來的,他也願意給咱交這個投名狀。”
如此一來,王布犁也算是有把柄在朱元璋手裏,將來一旦有什麽事,也好翻舊賬。
這便是帝王心術。
即使王布犁是他女兒的丈夫,可在皇權麵前,也沒什麽多餘的特權。
他能在外麵威風,全都是朱元璋給他這個特權!
朱標愣在原地,因為他這算是第一次正經八本的受到朱元璋自己參悟出來的帝王術的教導。
朱元璋看著好大兒略顯呆滯的神色,臉上帶著笑意:
“標兒啊,天下從來不缺乏聰明人,你要學會讓這些聰明人為你所用才行。”
朱標緩了好一會,才頗為恭敬的行禮。
今天這一課,他總算是受教了。
朱元璋無不得意的道:“標兒,你今後要學的地方,還很多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