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新年寫給書友的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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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文忠便把王布犁的意思說出來了,朱元璋很快就回過味來了。
    其實王布犁的操作就是針對國子監的學子們,小範圍的搞一波另類“科舉考試”,以此來增加他們之間的競爭力,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去填蘿卜坑的。
    同時這批人今後若是為官,那必然不會是進士圈子的。
    或者說是不會被進士圈子所接納。
    朱元璋知道這些讀書人就喜歡用圈子說話,進士看不上舉人,舉人也看不上秀才。
    文人相輕大抵如此。
    這幫人去北方曆練,有了當官的經驗。
    或者說在朱元璋的理解下,王布犁就是拿著這幫人當成小吏用的。
    然後再給合適的機會,從而被提拔回來當官。
    或者說王布犁並不打算把這個消息放出去,隻要今後有這個另類法子選拔人才,可以讓朱元璋自己參考。
    朱元璋已經開始期待這幫人能帶來的改變。
    最為重要的是,這些人一到去了北方曆練,遠離權力的中心,就算老朱要清洗胡惟庸的人,也很少能夠牽連到他們。
    屆時清理完胡惟庸的黨員,朝中以及地方會空出一大堆實職空缺,再把這幫人調回來,皆大歡喜。
    這幫人便是預備官吏。
    朱元璋越想越是欣喜,十分的滿意王布犁的操作。
    這一招簡直是神來之筆。
    朱元璋對於王布犁能否窺探大明未來的事,一直都在試探當中。
    但目前而言,雙方都沒有露出什麽破綻。
    而且王布犁提出的方案也是極為切合朱元璋的想法。
    “此舉甚好,你們二人好好操作一番,朕就等著聽你們的好消息。”
    “是。”李文忠連忙表態:“陛下且安心,此事我心裏有譜的。”
    王布犁同朱明秀在一旁說這話,他發現自己這個準媳婦有點躲閃的意思。
    “你有心事?”
    “我有件事對不起伱。”
    朱明秀的聲音很低,雙手捏著汗巾,有些不知所措。
    “嗯?”王布犁揉了揉她的腦袋:
    “隻要不是生死,都算不得大事,你與我說一說。”
    朱明秀過了好一會,才告訴王布犁,自己被母後給追問來著,就是閑聊天的時候說漏了嘴,有關織布機的事。
    馬皇後知道了,那朱元璋保準也知道了,太子朱標興許會知道,就是不曉得其餘人知不知道。
    “嗨,這是小事。”王布犁連忙安慰她笑道:
    “你知道這個玩意我為什麽不想搞出來給別人嗎?”
    “為什麽?”
    “等你嫁給我,像這種織布機器的手藝,自然是咱老王家的立足之本,如何能平白便宜了外人,對吧?”
    王布犁侃侃而談,你一個當家主母手裏如何能沒有銀子。
    光靠著你父皇的賞賜,維持一大家子良好的生活水平,到處都是需要用錢的地方。
    咱們家有了這個工藝,就能賣出更多的貨物,從而獲利。
    就算哪天惹到父皇生氣,他給我罰俸,咱們一大家子也不至於餓死。
    聽了王布犁的話,朱明秀不自覺的就被洗腦了。
    幸虧當時自己隻是推脫不記得了,沒有王郎那般聰明,沒有把圖給描繪出來。
    原來王郎的真正意思是這樣啊!
    朱明秀知道王布犁都為他們的將來早早的想過了,心中頓時有一種從來沒有的感覺向她襲來。
    一想到這裏,朱明秀感覺自己雙腿有些發麻,遂坐在王布犁身邊,下意識的靠了過去。
    當她的頭靠在王布犁的寬闊的肩膀上,更是覺得氣血上湧,臉紅的不行。
    到底是被父皇母後以及太子哥哥誇耀的人才,想就是長遠。
    而且也聽聞他因為小吏的身份被退婚過,如此好的男兒果然不是尋常女子能夠有幸擁有的,父皇母後倒是給我尋了一門好親事。
    王布犁倒是沒什麽意外的,朱明秀這個小姑娘的心思自然比不過她爹媽兩口子,也是被保護的太好了。
    其實他也早就向朱明秀打聽過朱元璋的長相了。
    當時主要是想著辯駁一下是不是傳聞當中的鞋拔子臉,但是聽她的描述是大圓臉,這就讓他想起了工部的郭主事。
    再加上朱棣化名也是姓郭,想不讓人聯係起來,都不可能。
    故而在郭主事給他送錢那次,王布犁就著重的觀察了下他,嘴裏也在不斷的應付他,懷疑他就是朱元璋。
    但並不是很確定,所以一直都在找機會見一見老朱。
    畢竟自己都成了老朱的女婿,而且娶的還是他的嫡長女。
    媳婦兒子都見過麵了,就他這個當爹的沒什麽存在感,不露麵。
    這不得不讓王布犁心生懷疑。
    依照朱元璋一貫喜歡掌控全局的手段,王布犁不相信老朱不會對自己好好審查一番,或者說試探自己。
    王布犁拍了拍朱明秀的肩膀:“今後咱們夫妻兩個之間的閨房談話,你可不能再說給別人聽了,人長大了,都得有自己的隱私。
    就像你父母兩個人也不會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你,這是夫妻之間獨有的秘密,縱然是子女也不會分享,你想想對不?”
    朱明秀仔細的想了想,確實如王布犁所言,隨即她又輕聲詢問:
    “王郎,什麽叫隱私?”
    “額,就好比是夫妻兩個之間的小秘密,不好給別人說的那種。”
    “哦。”
    朱明秀的臉越發的紅潤起來。
    不敢再多說什麽,隻想就這麽靜靜的靠在王郎的身邊。
    國子監內。
    眾人都圍在一旁看著四處貼出來的公告。
    雖然大家都很熱情,但大抵報名的人員過多,北方地區的官吏的職位並不是很充裕。
    所以要進行一次筆試以及麵試,然後擇優取材,把合適的人安排到合適的職位上去。
    “如此選才之法,倒是顯得極為公正,大家公平競爭,駙馬都尉是有點手段的。”
    齊德站在人群前頭忍不住點評了一句。
    對於考科舉這件事,齊德是有信心的。
    但奈何陛下目前沒有開科舉的想法,他又不願意等上十年。
    十年。
    一個人能有幾個十年啊?
    大家都是這個想法,尤其是給許多不願意融入淮西集團的學子們一個出口。
    未出校門的學子們,還是有著一丁點的骨氣。
    畢竟他們還沒有當官,受到官場的浸染,也沒有飽受過多年未中舉的苦楚,有些潛規則用不著旁人交,自然而然就學會了。
    就像範進中舉後,對待士紳官吏表現的極為老成。
    這麽多年他早就在心中演練過無數次,若是自己中舉後,該如何如何對待各種各樣的人。
    “我早就聽聞駙馬爺辦案心思縝密,今天總算是見識到了他的手段。”
    一些自覺能夠通過筆試的學子,開始吹捧起王布犁了。
    反正對於他們而言,也是有利的。
    王布犁一個小吏,沒受過四書五經的洗禮,他的出題定然簡單的很,咱們對於這種考試,都非常的有信心。
    所有人都被王布犁以五十人為一個班規劃成了集體,總之就是很擁擠。
    方孝孺作為其中一個臨時班長,給班級花名冊的學生發放報名表,也就是考試內容。
    所有人安排一次測試,然後按照測試內容的取舍進行麵試。
    為此還抽調了未曾報名的學生,進行監考。
    防止這些人交頭接耳。
    關於這一次考試,直接讓許多國子監的學生們大呼沒經曆過,這跟四書五經一丁點都不挨著。
    他們未曾經曆過的船新版本。
    當然了也較為簡單,並不是所有人都隻會四書五經。
    也有暢想著自己今後如何如何,把吹牛的內容往上麵一寫,還是比較突出的。
    至少他們敢寫,不是死讀書的。
    王布犁為了加快進度,選擇十個人一組,抽簽按照他們各自的寫的答案進行問答。
    就是做出一個簡單的麵試。
    李文忠也沒見過這種場景,同樣樂韶鳳等同為麵試官的對於王布犁的操作也多是沒見過。
    作為主麵試官的李文忠,在經曆過王布犁的幾次親自示範之後,也開始上手,按照一些預設問題提問。
    出去的學子們有人高興有人麵帶悲色。
    因為王布犁一下子就把那些高興的人,用麵帶悲色的學子給襯托出來,原來我相比較其他人還是有能力的。
    一幫人便圍著從麵試場景喜滋滋出來的同窗詢問,也有人另辟蹊徑,詢問那些麵帶苦澀的同窗,到底是怎麽失敗的,等到我的時候,好避免一下。
    樂韶鳳確實品出味道來了。
    王布犁這番操作,直接越過複雜的鄉試、會試,他代替皇帝對廣大學子們進行了殿試。
    而且這件事是皇帝授意做的。
    不開科舉,直接搞殿試。
    無論如何,都算是提拔讀書人的一種手段,同時也避免了淮西集團的無限做大。
    至少靠著胡惟庸舉薦的人,誰會前往北方那些苦寒之地啊?
    大家拚命巴結,就想讓上官給安排個找三條腿的金蟾任務,總之都是要享富的,誰真正願意為百姓做事啊?
    就更不用說為民請命這種事了。
    “擅長讀書,想要去北元教化那些蒙古人,讓他們明白天明所在,從而歸附大明?”
    王布犁瞧著眼前的學子,再仔細看了一眼,然後喊了滕雲傑的名字,叫其餘人全都出去再候場,他單獨進行麵試。
    於是其餘九人全都站起身走出去,並且門口有士卒把手,禁止他們偷聽。
    “你願意當使者去北元?”
    “不錯。”滕雲傑鄭重的點頭:
    “天下是有德者居之,而不是人品和權力,如今陛下建立大明,足以證明他是有德者,那北元就是無德者,他們無德之人應該服從有德之人。”
    李文忠聽了都想要笑,但一想到王布犁提前叮囑過。
    無論多好笑都不要當場笑出來,要保持麵試官的嚴肅性。
    他隻能把手撐起來,捂著自己的嘴,盡量不要去聽滕雲傑的長篇大論。
    你娘的。
    蒙古韃子識字的能有幾個?
    還什麽無德要遵從有德的。
    呸。
    大宋那麽有德,怎麽還被金人給把皇帝給擄走了,把公主和嬪妃都被金人給玩的肛裂了。
    這些事,李文忠也是聽過的。
    啥叫有德?
    咱手裏的刀子鋒利,砍的蒙古韃子跪在地上求饒,這才叫有德。
    眼前這個學子的言論,著實是讓李文忠憋不住了。
    這番言論倒是讓樂韶鳳頻頻點頭,儒家的思想學習的不錯,但他也是當過兵部尚書的,對於這種出使蒙元的想法,並不讚同。
    因為王保保死了,接任他的人並不是什麽文武雙全的人物,對於這套說辭怕是不感興趣。
    王布犁麵色嚴肅,他覺得滕雲傑被洗腦的厲害,這傻孩子真以為自己能幹成班超的事?
    “你站起來,然後蹲下起來十次。”
    滕雲傑便按照王布犁的吩咐開始做蹲起,終於艱難的完成了十次,便有些氣喘。
    天氣炎熱的都能看出來腦門子上的汗了。
    “你幹不了這個差事。”
    聽完王布犁的話,滕雲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問道:“為什麽?”
    “你的理論很好,但身體不行,蒙古那地界你要是沒有個好身體,就得死在路上。”
    王布犁並沒有打擊這個人的想法,還是較為委婉的告訴他這條路走不通。
    樂韶鳳瞥了王布犁一眼,他本以為這位駙馬爺會像曹國公一樣憋笑,認為自己的學生說的都是憨憨言論。
    未曾想他竟然如此委婉。
    滕雲傑聽著王布犁的話也是愣了一下:“那裏的環境如此困苦嗎?”
    “當然,大部分異族南下入侵我中原王朝,他們那裏的生存環境都極為惡劣。
    而且蒙古人是弱肉強食的思維,每當暴風雪來的時候,他們就會拋棄部落的老弱病殘,隻留下青壯年。
    你說他們無德是對的,但是方法不對,而且你也不會說蒙古話,如何用德來說服他們?”
    李文忠頷首,也是出聲道:“想要讓北元臣服,隻能是我大明手裏的刀子。”
    樂韶鳳也清楚王布犁說的在理,蒙古人茹毛飲血,跑回老家後,隻會更加的沒有束縛。
    滕雲傑重新坐在椅子上,頗有些落寞:“駙馬爺,是我想的不對嗎?”
    “嗯,你的老師隻教導你如何感化敵人,但並沒有教你怎麽了解敵人,你不應該把他們當人看。他們是沒有道德的。”
    王布犁輕輕拍了下自己的桌子道:“他們在草原上的道德底線,便是不殺比車輪矮的孩童。
    但是到了中原地區,他們便要屠城,無論老幼全都得死,因為他們的人口少,隻能用刀兵來展示他們的凶狠,讓所有人都跪服在地上不敢抬頭。
    燕雲十六州已經丟失了幾百年,如今我大明把這塊地拿回來之後,許多人都認為北方是蠻子的地盤,鄙視北人。
    可那是我華夏自古便有的地盤,絕不是什麽蠻子的地盤,我們奪回來之後,不僅要建設北方,更要讓北方的百姓獲得認同感,他們是我大明不可分割的地方。
    你若是覺得自己讀書好,大可以去北方傳播你所學到的儒家思想,教導更多的孩童讀書識字,彌補北人對儒家文化的缺失,而不是隻挑選幾個讀書種子培養,那樣太功利了。
    將來你滕雲傑若成為北方學子心中的名師,自然是桃李滿天下,名流青史。
    可比你去感化蒙古人高明許多倍,隻不過種子種下去之後,所需的時間會很長,你這身體興許是吃不了這份苦的。
    總之,我個人是很看好你的,還是好好養養身子骨吧,北方那種地界,我讓你去了,就是要你去死,我不能答應。”
    聽到王布犁的話,別說是滕雲傑了,連樂韶風都對王布犁刮目相看。
    宋濂在一旁默然不語。
    相比於王布犁,他們的格局皆是跟不上。
    老朱後期搞南北榜也是無奈之舉,因為北方的“儒家教化”已經被剝離的差不多了。
    南方的儒家名師小圈子緊密抱團,我招你為女婿,或者我的兄弟娶你的女兒,大家結成更有利的聯盟,再收幾個聰慧的弟子。
    天地君親師,在儒家的宣揚下,老師的地位可不一丁點都不比其餘君主與你父母的關係遠。
    滕雲傑被王布犁描繪的遠景給驚住了。
    原來我還能有這樣的前途?
    誰不願意自己桃李滿天下啊!
    縱然是宋濂這種大儒,為了自己的名聲,也不會輕易收徒,而是收取有價值的學生。
    讓他們這群人搞孔子的有教無類,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孔子的思想早就被這些“骨頭易折”的後代們,給改造的剝離了原本的意思。
    儒家若是不能與時俱進的更改教條,符合統治者的思路,他們早就被幹掉了。
    “好,說的好啊!”
    李文忠站起身來,走了幾步:
    “願不得我以前打仗的時候,還十分不理解,明明我等漢人去解救那些被蒙古人欺壓的百姓,他們卻不相信咱,跟著蒙古人跑了,原來根子是在這裏啊!”
    “他們不認同我們,故而需要更多的教化。”
    樂韶鳳摸著胡須搖頭道:“若是老夫再年輕個十來歲,也想去北方當個夫子,教導他們正確的認識我大明正統。”
    宋濂已經是半退休的狀態了,他隻是看著學子們交上來的報名表,並不搭茬。
    “駙馬爺,我明白該怎麽做了。”滕雲傑重燃了鬥誌,又開口道:
    “我聽聞駙馬爺的父親是神醫,可是有什麽強身健體的法子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