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你個保守派怎麽能說出如此激進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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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元璋何嚐不明白呢!
    隻不過目前大明的實力,還是不夠強!
    或者說老朱的重心已經從打天下轉移到治天下上麵了,對於外麵的番邦小國不是很感興趣。
    要不是通過王布犁知道倭國有銀礦的事情,朱元璋根本就不可能派人出海。
    倭寇搶了財富回去,難道不會流入倭國那些高層手裏嗎?
    這些事他不是不明白。
    “至於陛下方才所言遇到風暴之事,無論是大元還是大明,都缺乏對出海經驗的學習。
    倭國或者琉球甚至其餘通過海船來朝貢的番邦小國,他們對海洋的認知,興許就比我們這些大明官員強上許多。
    他們來朝貢如此密集,都是卡著不是風暴期來,所以遇到風暴是小概率事件。
    若是大明想要解決風暴問題,還需尋找了解海洋之人,比如在海邊經年討生活的海民。”
    朱元璋聽了王布犁的話,輕微頷首。
    他派人去倭國就詔令檢校去尋熟悉海洋之人,免得他們這夥人卷入風暴,葬入魚腹!
    “賢婿啊,那你有沒有興趣出海,覆滅倭國?
    既然漢武帝沒說過寇可往我亦可往的話,那咱朱元璋也可以說這個話啊!”
    王布犁心中警惕大起,老朱就是推動閉關鎖國政策的一個人,他怎麽會問出這種話來?
    不對勁。
    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對!
    “回陛下,從我個人的意願而言是想要做到這種豪邁之事,但是從大明的利益而言,目前不具備出海作戰的能力,船隻不夠好。”
    朱元璋哈哈笑了幾聲,對於王布犁的回答很是滿意。
    他叫王布犁去鳳陽,也是湊巧了。
    因為老朱回定期打發諸子回老家謁祖陵。
    接受“朕當年的造反不容易”的再教育。
    同時讓他們遊覽山川,經曆田野,曉得道路的險易,以知鞍馬勤勞。
    觀小民之生業,以知衣食之艱難,察民情之好惡,以知風俗之美惡。
    即祖宗陵墓之所,訪求故老,問朕起兵渡江時事,記在心裏,以知朕創業之不易!
    人一闊。
    臉就變。
    這大抵是經驗之談。
    所以,以前的窮哥們們揭竿而起的時候,每每要互相叮囑一句:
    “苟富貴,毋相忘!”
    但事實是,大家往往忘性都比較大。
    不單自己患了遺忘症,倘若別人來提醒他以前是個窮光蛋,他還惱怒,以為這是在羞辱自己,必須要抹殺這個知情人。
    但朱元璋這兒,倒沒有這麽做。
    他是真的不忌憚記載他在微賤之時的史料,不因做了“萬歲”,當了皇帝後,就掩卻自己的來曆出身。
    而且老朱似乎對此身份甚感光榮,與臣下交談也不憚表露自己的“小農心態”。
    他在生日宴會上同王布犁憶苦思甜說:“吾昔在軍中乏糧,空腹出戰,歸得一食,雖甚粗糲,食之甚甘。
    今天這個生日蛋糕可太甜了,朕能記一輩子!”
    饑餓的童年記憶,讓這位洪武皇帝對糧食和農事有一種幾乎病態的敬畏。
    凡是宮中空閑的土地,他都下令種上莊稼,而且還提出一種極其獨特的“種植理論”:
    “朕於花木結實可食用者種之,無實者不用。”
    總之,不能用來填飽肚皮的,就無用。
    他頒旨嚴禁種糯,因為這種作物主要是用來造酒,而被視為“糜費”。
    平時在宮中跟太監宮女言“不離莊稼”,後宮牆上門上,也到處畫著“耕織圖”。
    王布犁也都見過。
    尤其是他在後花園跟朱明秀放風箏的時候,說是後花園,其實就是他媽的麥田。
    隻有一小部分是花,你敢信?
    浙江金華出產一種香米,百姓“揀擇圓淨者用黃絹布袋盛貯,封護進呈”,年貢約三十石。
    朱元璋得知詳情後,下令中止此貢,都種糧食,改由內侍在宮苑內墾種數十畝。
    如此代替了地方貢品。
    這辦法後來還加以推廣,以致宮中閑地都成了農田。
    朱元璋過生日的時候專門領著太子諸王以及王布犁去參觀他這一得意之作,指著菜地:
    “此非不可起亭館台榭為遊觀之所,今但令內使種蔬,誠不忍傷民之財,勞民之力耳。”
    他借鑒曹老板發揚光大軍屯製,起因也是防止奪食於民。
    不僅如此,老朱的衣服都他媽的是舊衣服,一直都穿的褪色泛白了。
    根本就不像後世子孫,朕四季常服不過八套,內褲一天穿一次扔一次。
    論節儉,也就是崇禎在這方麵能夠追上老朱。
    “賢婿啊,出海船隻改造的事情,就交給你了,你尋一尋工匠。”
    朱元璋也是為了鋪墊,萬一他派出去的檢校在倭國尋到了銀礦的位置,正好差人出去適航。
    他能窺探王布犁秘密的這件事,是絕對不能暴露的!
    “嗯。”
    王布犁雖然不明白老朱此時的思維,但為了安全起見,還得應承下來。
    這種事要是老朱棣來說,那就讓王布犁覺得正常不已。
    換成老朱來說,怎麽聽怎麽假呢!
    他老朱一個保守派怎麽能說出如此激進的話來?
    “既然妹夫沒有想去鳳陽練兵的想法,就有空去尋一尋造船工匠,倭寇這件事總得解決掉。”
    朱標則是輕微攥著拳頭:“就算短時間內我大明無法登陸倭國作戰,也得狠狠的教訓一二膽敢來侵襲大明的倭寇。”
    “嗯。”
    王布犁輕輕頷首,一時間不知道要該說些什麽話。
    總之,今天這爺倆都有點不正常。
    難不成是倭國有銀礦的消息被他們父子知道了?
    想想都不可能!
    要不然依照老朱的性子,早他娘的全都摟進自己的懷裏。
    還不如給藍玉編造的那個借口,說雲南有銅礦更加容易實現一點呢!
    朱元璋瞧著王布犁挺能沉得住氣,便也不著急。
    若是王布犁貿然說出倭國有銀礦的事,那才叫人感覺奇怪咧。
    因為這是倭國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你一個遠在千裏之外的大明小官知道了,不合理啊!
    所以,大家都默契的沒有提。
    就在這個時候,欽天監的人前來匯報,說是有物件奉給陛下。
    欽天監監正色目人顧將之進獻一款元代水晶刻漏——中設二木偶,備極機巧。
    能按時自擊鉦鼓。
    聽著監正的講述,王布犁瞧見這個眼睛都亮了,這他媽的不就是自鳴鍾嘛?
    好玩意,總算是能見識有些現代的鍾表了,而不是看著石刻或者水漏。
    他那些發條是怎麽搞的。
    若是弄的比自己好,那自己的火銃還是有著極大的改進。
    朱元璋確實怒斥道:“廢萬機之務,而用心於此,所謂作無益而害有益也,來人,給朕砸嘍。”
    奉獻的司天監官員臉色一愣,萬萬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
    “陛下。”
    監正顧將之連忙跪在地上:“還望三思。”
    “三思個屁。”老朱直接揮手,對於這些玩意不感興趣。
    “等等。”
    王布犁連忙站起來:“陛下,我觀此物有趣,莫不如送給我,這水晶我也覺得好,總比砸了強!”
    “送你?”
    朱元璋瞧著王布犁,坐在椅子上,微微敲著扶手:“布犁,你看上這水晶了?”
    “回陛下,我看上這水晶了,擺在屋子裏覺得挺好的。”
    沉默了一會,朱元璋才揮揮手:“既然你喜歡,朕便送伱吧。”
    “謝陛下。”
    王布犁道謝之後,叫欽天監的監正顧將之把那自鳴鍾包好了,放在太子的桌子上去。
    朱元璋揮手之後,便叫欽天監的人下去,以後不要搞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好好的看星星就行。
    王布犁借故上廁所,出了大殿的門,當即摟住顧將之這個半個老頭樣的監正,小聲問道:
    “這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
    顧將之也知道眼前這個人是誰。
    聽聞在天子生辰上坐在天子旁邊伺候倒酒的女婿,畢竟以前那都是太子該幹的活。
    傳出去,誰都清楚王布犁聖眷極厚。
    大抵他自己不是很清楚。
    隻是覺得新女婿給老丈人倒酒敬酒是正常的操作。
    更不用說王布犁的名頭早就在此之前,傳遍整個六部。
    哪個主事得到王布犁的點名,不是先發抖,在思考自己哪裏出問題了?
    “你?”
    王布犁瞥了他一眼,覺得不可能呐。
    他記得自鳴鍾這玩意是從國外傳進來的,進入大明最早那也得是萬曆的時候,這可差著快二百年了,怎麽可能會提前造出來?
    “你師傅是誰?”
    本來還畏畏縮縮的顧將之,聽聞王布犁問他師傅是誰。
    他一改害怕神色,把王布犁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扯下去,正了正衣襟。
    顧將之衝著一旁向上拱手道:“家師郭雲門,師公郭太史!”
    “敢問郭太史的名諱。”
    “郭守敬,邢台人士,製訂出《授時曆》,改製、發明了簡儀、高表等十二種新儀器;
    修浚西夏境內的古渠,更立閘堰,使當地農田得到灌溉;
    負責修治元大都至通州的運河,耗時一年,完成了全部工程,定名通惠河,發展了南北交通和漕運,有《推步》《立成》等十四種天文曆法著作。
    自我師公起,天下規定太史院的天文官都不退休。”
    聽著顧將之對於他師公如數家珍的數落,王布犁雖然沒咋聽過這個名字。
    但可以看得出來是一位優秀的搞天文、水利等人物。
    “嗯,我就知道,你沒點師承,如何能做出這玩意來。”
    王布犁這才頗為客氣的拱手:“江寧縣典史王布犁,見過監正。”
    “駙馬大名,在下早有耳聞,今日多虧了駙馬出言相助。”
    顧將之也是心有餘悸,本來高高興興的來獻上好東西,被朱元璋給嗬斥一頓,還說欽天監不是幹這個的。
    “今日咱倆也算是認識了,以後這玩意你不用推廣給天子,他就愛聽你判斷天下風調雨順的事,有這種新鮮玩意找我,我喜歡研究這種手工的。”
    “真的?”
    顧將之越聽眼睛越亮。
    欽天監在天子眼裏也屬於閑職,但不得不設立的一個衙門。
    畢竟看星星這件事,對於一個朝廷而言,還是有著相當大的政治因素的。
    而且他們每天都要聽雷,記錄風雨雷電等氣象內容,繪製去年的晴雨表。
    不準怎麽辦?
    當然涼拌呐!
    根本就沒有人在意他們的觀測準不準,但是必須要有這個形式才能利於王朝通知。
    畢竟天子是星星的化身嘛,總不能隨便被人奪了去。
    尤其是老朱在洪武六年就出了新規定:
    凡欽天監人員令永遠不許遷動,子孫隻習學天文曆算,不許習他業,其不習學者,發海南充軍。
    再加上他們還有其餘業務,諸如給皇帝親戚選墳頭,造房子,選結婚日子之類的。
    所以這些人都是玄學世家!
    待到老朱死後,欽天監的人才能有機會掙點外快,給藩王們看看墓地,葬在哪裏可以惠及子孫,還有一些勳貴富商之類的。
    總之,欽天監的招牌,眾人還都是很認可的,比鄉間陰陽生受歡迎多了。
    “難不成我專門出來與你說笑的,平日裏有什麽想法,可以來江寧縣縣衙尋我,雖然你的衙門也在皇宮內,但觀測地點不在裏麵,還是相對自由的。”
    “既然駙馬這般說了,我也不好推辭,今後定然同駙馬多多交流。”
    “好好好,我非常欣賞你做出來的這個自鳴鍾。”
    “自鳴鍾?”
    顧將之想了想,認同的點頭:“駙馬這個名字取的妙啊。
    “所以你有這種東西,不要輕易給皇帝親王之類的送終啊,讓他們買,懂了吧!”
    “啊?”
    顧將之萬萬沒想到駙馬竟有如此敏銳的政治思維,差點自己就給天子送終了。
    陛下能不暴怒嘛!
    想到這裏,顧將之連忙道謝。
    王布犁揮揮手,表示讓他回去吧,這個自鳴鍾的小玩意,定然能夠賣出高價錢,且不能輕易送人,必須得賣給那些勳貴們才行。
    朱元璋見王布犁出去了,連忙站起來跑到朱標的桌子麵前仔細打量這個水晶物件。
    “王布犁為什麽對這玩意感興趣?”
    “我不道啊!”
    朱標其實聽著顧將之的描述,也覺得這玩意非常的吸引人。
    可惜老父親直接炸毛了,說要把這東西給摧毀,沒成想還沒用他來求情,王布犁倒是先坐不住了,把這東西討要過去了。
    “但是我覺得這個玩意挺有意思的。”朱標緊接著補充了一句,避免了他爹的再次詢問。
    “雕蟲小計,能保證天下風調雨順嗎?”
    朱元璋留下這個評語後,便離開這裏,免得被王布犁發現他也在研究。
    “爹,我倒是覺得這比保證風調雨順更能讓你看得見,至少欽天監是有玩意產出的。”
    “別廢話,你懂什麽,咱倒是要好好瞧瞧王布犁留下這個是做什麽用的。”
    朱元璋重新坐回去,繼續批閱奏章。
    王布犁上了廁所之後,打量著那水晶裝飾的自鳴鍾,他拱手道:“陛下,若無其他事情,我這就回縣衙辦差去了。”
    “嗯,自去自去。”
    朱元璋裝作很忙的樣子,讓王布犁帶著自鳴鍾走。
    朱標出門相送,他心中也有疑問:“妹夫,你整這個玩意做什麽?”
    “等我研究研究再告訴你。”
    王布犁很是高興,至少他能看表了。
    將來再讓顧將之帶著團隊努努力,爭取搞出一塊懷表來,總比天天看風水強啊。
    沒有表的日子,王布犁實在是有些難熬。
    縣衙的水漏以及日晷,他看的是非常不習慣。
    然後朱標便瞧著王布犁滿心歡喜的捧著這個新玩意奔著宮外遠去。
    說句實在的,這種新鮮玩意,他這個太子也喜歡呐。
    奈何自家老爹不喜歡。
    哎。
    這家終究不是自己現在能做的了主的!
    王布犁捧著這個自鳴鍾出了宮門,大叫著讓人把衙役喊來。
    平安瞧著王布犁如此開心的模樣,忍不住詢問:
    “陛下這是送你什麽好東西,讓你如此興奮?”
    “鎮宅之寶。”
    平安:???
    啥玩意就鎮宅之寶啊,看他這樣子拿著一丁點都不沉。
    王布犁回了話之後,便交給鍾牛,讓他好好拿著,並且配了四個衙役給他開道以及護衛,避免街上人來人往的同人碰撞。
    街上的百姓瞧著衙門的人擺出這個陣勢,自是不敢輕易上前。
    終於到了縣衙之後,王布犁把這玩意擺在自己的衙署大廳旁,專門叫人去買一個立櫃,專門放擺件的東西。
    趁著這個時間,他先是量了一下尺寸,小細繩拴住毛筆,在一張紙畫圓圈,大約分成十二等份,在上麵寫上字符。
    雖然阿拉伯數字早就傳到中國了,但王布犁還是按照算籌的數字填上,免得暴露自己。
    大元把不少玩意給搞廢了,許多宋朝的知識都沒有學到手裏。
    宋代數學也算是華夏數學的巔峰,他們都是用算籌。
    到了明朝,老朱的欽天監任用的色目人也都是用算籌。
    算盤這玩意還沒有大規模使用,許多人也不知道這玩意。
    待到弄好了之後,王布犁又把圓紙的中間給摳掉,確保兩個小木人能從中間彈出來。
    這才用糊糊把紙張糊在自鳴鍾上。
    至少判斷時間方便多了,他也用不著換算幾點幾點。
    王布犁瞧著這個自鳴鍾,忍不住鬆了口氣,這種看表的久違感覺終於回來了!
    回頭叫顧將之這個色目人再做兩個,家裏還有公主府都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