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專項國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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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未曾離京的商人,得到消息後很快就來求見。
    王布犁停下虛構自己的工作筆記工作,把秘書蔣環叫進來,再請席策、陳世洲二人進堂敘話。
    行禮之後,先是陳世洲極為激動,因為就是他先提的有關京杭大運河的困難,未曾想這麽短時間,王布犁就宣布了動工的消息。
    當時他還沒有放在心上,畢竟見慣了官員的執行力。
    嘴上說的好好的立即辦,能三個月把事情給你辦妥了,你就謝天謝地遇到一個好官了。
    到了王布犁這裏,也就一個月左右的時間。
    其中大部分時間他們都清楚的知道,自從駙馬成親後,就沒有踏出公主府一步,天天沉迷女色。
    甚至一些賭場都在私下開莊,駙馬爺能夠躲多久,才出來上值。
    倒是讓不少人賠了錢。
    實在是沒有料到駙馬爺他是真的能抗事,硬生生的把大家都給磨的沒脾氣了。
    甚至還有人大膽的說駙馬爺要辭官了,如此才搞得江寧縣縣衙眾人見到王布犁來了的消息後,那麽大的反應。
    “駙馬爺,朝廷真的願意修繕運河嗎?”
    “自然。”
    “可是這錢從哪裏來?”
    “朝廷撥款,同時也是找你們這些商人來購買一些修繕運河的專項國債。”
    “專項國債?”
    陳世洲眉頭微挑,他還沒有聽過這個詞呢。
    王布犁簡單的給他解釋了一下,買國債的話,就相當於朝廷給你借錢,到時候可以抵扣朝廷收稅。
    陳世洲有些遲疑,朝廷同商人借錢,那是借錢嗎?
    這種事不是沒有,債台高築就是周赧王欠債很多,無法償還,被債主逼得躲在一座高台上。
    待到這位周朝最長壽的帝王死了,那也就是人死債消了。
    還有漢景帝為了平息諸侯叛亂,向富商借貸,提出要用十倍利息償還,但是大多數富商都認為中央朝廷軍不一定能打得過氣勢洶洶的七國。
    尤其是吳王劉濞統治下的吳國,就是一個巨無霸大財主。
    最大的優勢就是,吳王家裏有礦。
    轄區內的豫章郡,有巨大的銅山,可以用來鑄造錢幣。
    轄區的東邊,有無邊的大海,可以煮鹽。
    有錢有鹽,而且還不用交稅。
    劉濞還很重視境內的福利,百姓日子過得好,而且還享受額外的照顧。
    一旦地方上的百姓被中央朝廷征去服兵役,吳國地方還會為這些人支付雇傭費。
    一人在為朝廷服兵役,全家生活不用擔心。
    朝廷征兵,地方給生活費,擺明了是收買地方人心。
    種種情況,都表明優勢在吳王。
    萬一朝廷軍打敗了,豈不是血本無歸。
    還得被吳王秋後算賬,大富商們堅決不借。
    唯有無鹽氏認為朝廷軍必勝,慷慨的把錢借出去了。
    待到周亞夫打了勝仗之後,漢景帝也是一諾千金。
    說給十倍利息就給,無鹽氏一下子就成為關中巨富了。
    唐朝便有京債了,但是隨著老朱開國,大明前期京債的事情一下子就消失了,到了大明中後期,京債才越發的猖獗起來。
    而且崇禎也是知道這種事的,一到地方上就要解決自身債務問題。
    朝廷給的俸祿根本不夠,除了搜刮民脂民膏,還能剩下什麽手段?
    陳世洲對於王布犁所言的專項國債還在思考當中,倒是席策直接開始問價了。
    “駙馬爺,這一股專項國債多少錢?”
    “價錢算不得高,一股一貫五百文。”
    王布犁也沒有往高了報。
    相比於他們做買賣,能抵扣他們交稅一貫錢的錢,也算是預收製度了。
    朱元璋覺得不能全都返給他們,能夠讓他們少交稅,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席策連連點頭:“倒是不貴,駙馬爺,最低需要買多少?有沒有限製要買多少啊?”
    “最低就買五百股,這就相當於惠民政策。
    其實天子也沒有準備發賣多少,一期運河工程隻發賣十萬股,後麵的工程會越來越少的。”
    “那我能不能買一萬股?”
    陳世洲下意識的瞥了他一眼,這小子仗著年輕嘴可真快。
    關鍵是一下子就占了十分之一,好大的胃口。
    畢竟他還在權衡利弊,這小子就開始表忠心了。
    王布犁很是遲疑的瞥了他一眼:
    “我記得你的買賣沒有那麽大啊。”
    “駙馬爺,這個專項國債能抵稅,乃是陛下給我們商人的臉麵。
    我如何能不接著,若不是家中需要餘財周轉生意,我才不想隻買一萬股的。”
    席策倒是沒有糾結。
    他家在江南雖然算不得什麽富商。
    不過是席家旁支,可他也想要搭上王布犁的東風,準備大幹一場。
    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一旦成了,他席策將來成為席家話事人也未嚐不可。
    席策並不是盲目自信,而是在京師搜集了很多的消息。
    這一年來,整個京師要論誰最出名?
    那保準是王布犁。
    無論是人品還是機遇而言,他都是極佳的。
    能蹭著這種人的氣運,簡直是上天送給自己的助力。
    席策早就想著怎麽搭上王布犁這條線了,奈何一直都沒有機會。
    今天總算是得了機會,如何能表現的小家子氣的?
    必須一出手就得把王布犁給鎮住,並且不給其餘人反應的機會,必須拔得頭籌。
    席策早就在來之前就想好了。
    他知道王布犁前期說朝廷沒有錢,可又開出如此價碼高的工錢來,搞得整個應天府都轟動。
    錢從哪裏來?
    如此算來,他的資金周轉一定有問題。
    就算是要錢,自己也要主動送上。
    “駙馬爺,那我也買兩萬股。”
    陳世洲伸出手指也補了一句。
    聽到這裏,席策內心都有些發笑了,你那麽大買賣才買兩萬股,當真是小氣吧啦的。
    對比一下子就出來了,席策很是滿意。
    王布犁也是很滿意,畢竟能空口白牙就賣出去三萬股,那也是不錯的開端。
    這種事,也不是要所有人都參與進來的。
    十萬股,那就是十五萬兩銀子,五千人一個月光是工錢才支出一萬兩,基本就達到了王布犁所言的基本用不著朝廷花錢。
    “行。”
    王布犁示意蔣環把意向書給他們拿出來簽嘍。
    到時候還得給其餘商人留下點湯喝。
    就是這三萬兩,王布犁也覺得能夠把一期的工程給幹的差不多了。
    “如今天氣越發的寒冷,這錢也不著急先送到我這裏來,待到我請陛下在紙上蓋上太子以及丞相的印璽之後,才會把專項國債憑證發給你們。
    到時候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興許就不是我來發了。”
    “啊?”
    陳世洲都驚了,他一個商人難不成還能同天子親自做生意?
    這可是能拿出去吹噓一輩子的事情,更為重要的是將來等他死了,都能刻在墓誌銘上。
    從古至今,又多少商人,有機會同天子做過生意啊?
    這簡直是天賜良機。
    陳世洲開始後悔自己方才怎麽小家子氣了,就買了兩萬股。
    才這點錢,他恨不得全都包圓嘍。
    獨占這個好處。
    偏偏是在簽完字之後,駙馬才說出這個消息,陳世洲又訕笑的道:
    “駙馬爺,我還能增購嗎?”
    王布犁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老頭子,客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除非別人都不願意吃這口肉還有剩下的,要不然你就別惦記了,也不要妄想當什麽呂不韋,否則什麽都得搭進去。”
    陳世洲連連搖頭,他根本就不敢往這方麵上想。
    王布犁的話一下子就打消了他的念頭。
    顯然天子也不需要把恩賞,隻賜給一個人。
    “到時候朝廷會收購糧食、木材、石頭、肉類等等,伱們若是能搜集一二,就先好好準備一二,優選選擇同你們合作。”
    王布犁又給他們畫了個餅。
    目前這種物資他根本就不怕這些商人囤積居奇,反正你賣的貴,到時候交的稅收就高。
    “多謝駙馬爺提點。”
    二人便順從的退了出去。
    王布犁還沒有透露商稅要改的事情,隻是叫蔣環把記錄的東西拿過來瞧了瞧,就差人把消息送到皇宮去。
    待到人走了,他又仔細扒拉一下大廳裏的爐子,聊勝於無吧。
    畢竟典史大廳是屬於四麵漏風的地界。
    “駙馬爺,這爐子兄弟們都適應了,都小心著呢。”
    蔣環也覺得這爐子可真叫好,大冬天在屋子裏也暖和的。
    “嗯,一定要讓兄弟們牢記那些事情,否則容易出人命。”
    王布犁其實已經強調了很多次了,避免中毒。
    尤其是要求夜裏睡覺的時候,爐子上必須不能放水壺。
    而且強行把屋內的外牆撬開了兩塊磚。
    夜裏就橫著堵上一塊,確認口子必須留著。
    畢竟縣衙裏的房子都修繕過了,漏風的地方很少。
    鐵爐子燒煤取暖是有著一定的風險的。
    “嗯。”
    王布犁應了一聲。
    永安村那裏的產量也上來了,他利用公款購買了一些,拿來縣衙試驗。
    同時也都賣給想要試一試的永安村村民,並且叫那些工匠好好教導他們。
    這種爐子若是用在房子太好的,容易讓人中毒而亡,必須得屋子有點漏風才是最為穩妥的。
    一般而言,這種爐子對於百姓家裏也是極為需要的。
    他們大多數人都燒不起碳,因此冬天要儲存足夠多的木柴才行。
    否則就一直吃喝用涼水吧,人遲早得凍僵嘍。
    現如今縣衙裏的衙役們都圍著爐子轉悠,除了燒水喝大碗茶之外,更多的便是學會了烤板栗。
    爐子蓋上時不時的蹦幾個。
    當然主要也是王布犁先往上麵放的,大家學習之後,也會放點雜七雜八的玩意。
    席策出了門之後,才把心中的疑問給問出來:
    “陳老,方才駙馬爺房間裏的鐵爐分外奇怪,我從來都沒有見過。”
    陳世洲一直都沉浸在會得到天子召見的喜悅當中,相比於席策他早就失去了進取心。
    目前家族隻需要穩妥發展就好,待到下一任繼承人穩穩的即可。
    二人的訴求是不一樣的。
    得到天子的召見,將來自是要在族譜裏大書特書一番。
    此時他捏著胡須,根本就沒有聽到席策的詢問,見仆人迎了上來,陳世洲則是著急的跟席策擺手告別,他想要讓家族其餘人也買一點。
    這便宜必須得占一占。
    席策見陳世洲匆忙離去,也明白他的操作。
    可是這種事駙馬爺方才都說了,他還不放在心上,想要搞事情。
    恐怕是白忙活一場。
    席策於是又走到縣衙門口,照例給門子塞了一張紙鈔:
    “小哥,方才我見駙馬爺裏的火爐很是暖和,這是從哪裏買的?”
    門子並沒有拒收,而是把紙鈔收好,叫人登記上。
    你給我就接著,你不給我,也不敢找你麻煩。
    門子臉上帶著笑:“這是我們典史老爺下令買的,具體的不清楚。”
    席策輕微頷首,他感覺那玩意在北方應該更能賣出價格去。
    不知道燒的是木柴還是精碳,根本就沒有看清楚往裏麵添加的燃料。
    反正火力很猛,即使典史衙署四麵都有風,可坐在旁邊也是極為溫暖的。
    這兩天王布犁就一直接待連夜趕來的商人。
    挨不住懇求,最終王布犁還是超發了五萬股。
    朱元璋瞧著王布犁寫的奏章,又仔細的核算了一下。
    你娘的。
    還是你小子會圈錢。
    這個國債,比咱印的大明寶鈔還能斂財啊!
    將近二十三萬兩,足可以支撐王布犁幹的這個一期運河工程,隨便花錢都用不完。
    當然了,老朱才不會讓王布犁把錢用之如泥沙呢。
    胡惟庸也見識到了那個瘋狂的場麵。
    那些商人幾乎是求著王布犁,讓自己有機會能夠給他送錢的!
    來晚的人捶胸頓足的大吼,我來晚了。
    駙馬爺能不能行行好之類的話。
    都給他跪下了!
    王布犁隻是叫他們登記好。
    到時候二期工程開幹,會優先考慮他們的。
    對於這件事,胡惟庸幾乎是不理解。
    如此的行徑,完全就是一個朝廷圈錢的法子,還不是漢景帝那種要給他們十倍利息。
    隻不過是用一貫五百文購買一貫錢的抵稅券。
    就讓這幫人瘋狂起來了。
    紛紛想要搶購。
    憑什麽啊?
    “布犁啊!”
    朱元璋合上奏章,嘴角咧開:“既然那些商人情緒如此高昂,為什麽不答應他們的要求,繼續增發這國債啊?”
    “陛下,我們一期工程籌集十萬股就已經完全夠用了。
    增發的五萬股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雖然現在我們手裏的錢多了,可完全是寅吃卯糧的手段。”
    王布犁攤手道:“一旦發放太多的國債,興許過幾年朝廷就無法收上稅來,那可就運轉不開了,這國債雖好,但不能頻發。
    尤其是還要實行起來,讓他們真切的吃到這個國債的好處之後,證明國家是有信用的。
    今後朝廷再發行這種專項國債,那就方便多了。”
    朱元璋若有所思的點頭。
    什麽寅吃卯糧?
    盡是想要忽悠朕。
    朱元璋更願意相信王布犁的計策,是一諾千金起到的效果。
    大明絕不能向周王那樣,搞得債台高築。
    那這個皇帝當的豈不是顏麵盡失?
    “不錯,這個專項國債正好試驗一二,看看今後還有什麽錯漏之處,全都補上。”
    朱元璋說完之後,就捏著手裏一遝專項國債的證明。
    每一張是五百股,上麵都印著當朝太子朱標和丞相胡惟庸的章,還有編號留存,給誰的都能記錄。
    朝廷還給配備小箱子,省的被蟲子磕壞嘍。
    箱子上麵也都寫著名字。
    當然了這件事並沒有讓朱元璋出馬,他叫朱標幹這件事,畢竟萬一將來要是不合他心意,皇帝也用不著自己打自己的臉。
    而且老朱也有了新的念頭,到時候無論是攻打雲南或者北征蒙古,再也不用為錢財發愁了。
    咱可以繼續發打雲南的專項國債,這樣朝廷也用不著花錢,就能把事情給辦嘍。
    這商稅提高的可是真叫棒啊!
    尤其是朱元璋覺得大明主要是靠田賦的,商稅完全是錦上添花不足為慮。
    關鍵是他覺得王布犁如此圈錢的手段,可比他開青樓要高明許多。
    不就是讓他兒子女婿出麵哄一哄那些富商嗎?
    如此就能讓他們心平氣和的把錢都奉獻出來,也用不著大發雷霆。
    對於金融手段的厲害之處,朱元璋還是第一次遇到,並且一直都在驚歎王布犁的操作。
    不愧是進入仙境當中能與仙女敦倫的,就是有腦子。
    尋常人哪有這種機遇呢?
    席策等商人還是第一次進皇宮。
    想他們一介商人,如何能有這機會麵見太子啊?
    即使如今天氣嚴寒,可眾人的心頭是極為火熱的。
    大明越發的承平,他們這些商人也希望自己在政治上的待遇能夠好一些。
    他們能進入皇宮獲得這個專項債券的機會,對於商人而言就已經是極大的進步了。
    更不用說還是當朝太子按照名單之後,挨個遞給他們的盒子。
    即使是年老的陳世洲都沒有見過這種世麵。
    許多人都給朱標跪下來迎接這份殊榮。
    王布犁站在一旁瞧著這些商人涕泗橫流,一副激動不已的模樣。
    不得不說他們這些老頭子,哭戲可真是能演,說來就來。
    可能商戰就是這麽的沒看頭吧,哪有那麽多的驚心動魄與陰謀詭計啊。
    相比於王布犁的不屑,朱標內心可謂是極為激動。
    這種感覺可太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