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布犁毒毒蘑菇粉這招。
    著實是讓在場的人忍不住倒吸涼氣。
    徐達率先提出疑問：“駙馬，這毒蘑菇的威力很大嗎？
    毒倒二十萬大軍，那得需要多少毒蘑菇的量啊？”
    “是啊，未免太過於天方夜譚了。”馮勝有些難以置信：
    “就算是雲南有足夠的毒蘑菇，可二十萬人吃飯，也不是同時吃的，不可能全軍覆沒。”
    “對對對。”
    馮勝的話引得一幫人的讚同，對於王布犁的這個歹毒的法子表示懷疑態度。
    要是整個幾千人中都，那也說的過去。
    可是一旦有人發現中毒後，怎麽可能會在吃飯呢？
    尤其是溫客那一千人就去燒毀糧草，也不可能全部燒毀。
    朱元璋也是持懷疑態度的，這種事實在是過於匪夷所思。
    從古至今，他都沒有聽說過這樣的戰例。
    藍玉也在等著王布犁的解釋，他可不會輕易認輸：
    “咱記得你曾經跟我說過去了雲南別吃當地的蘑菇，可沒說過毒性有這麽大啊！”
    聽著眾人不敢相信的模樣，王布犁又背著手溜溜達達的笑道：
    “藍僉事，雲南的毒蘑菇種類極多，要說最出名的還得是一種上下通白的蘑菇，喚作白羅傘。
    也用不著太多的量，一人一顆足矣，無論你醫術多高明都救不下來了。”
    “沒有解藥？”
    李文忠作為裁判也不免傾斜於藍玉，實在是王布犁的毒計過於驚人：
    “咱記得什麽五步蛇出沒的地方，還三步之內必有解藥呢，世間萬物總是相生相克，不可能沒有解藥。”
    “世上沒有解藥的毒藥太多了，而且這種毒蘑菇不比尋常的毒蘑菇，普通毒蘑菇你吃下一個時辰內身體就會有反應。
    看你的身體健康情況，大概在四到六個時辰之後，才會出現惡心、嘔吐、腹痛等腸胃問題。
    當然也有身體更加強壯者，比如藍僉事這樣正值壯年之人會抗的久一點，興許會在十個時辰之後發作。
    這個時候大家都會認為自己是鬧肚子或者痢疾之類的。
    而且按照時間推算，大明士卒全都吃過第二次飯了，再一次加重了體內的毒量。
    當然了等你拉過吐過一天或者兩天就沒啥事了，可是這隻是身體的假裝痊愈。
    這才是這個毒蘑菇的毒性最大的地方。
    可是到了第三天，中毒者就會出現腹痛，帶血的屎，病情迅速惡化，因為毒性已經到了五髒六腑，五到八天內就會死亡。
    正所謂醫書上記載的紅傘傘、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
    諸位，所以攻打雲南的時候，千萬不要隨便搞什麽蘑菇吃，本地人都不一定能辨認有沒有毒的。”
    王布犁說完之後，整個沙盤周遭全都是倒吸氣的聲音。
    這招真他媽的毒!
    尋常人哪會想到這種事？
    得罪誰也別輕易得罪這種家裏有傳承的郎中啊！
    他既能有法子救你，又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毒死你！
    李文忠輕微頷首，按照王布犁這麽一說，大明死傷三萬人那才是假的呢。
    “咱就沒想到會這麽輸了。”
    藍玉搖搖頭，他也不是那種輸不起的人，更何況敗給自己軍師的毒計。
    “非戰之罪。”
    朱元璋評價了藍玉一句，著實是遇到王布犁這種難纏的對手，才更是讓大家措手不及。
    這小子打起仗來真是一丁點章法都沒有。
    為了引誘你上套，不惜用己方十幾萬人馬來做誘餌。
    李善長摸著胡須不言語，說實在的他也被王布犁的心黑給鎮住了。
    此子表麵儒雅隨和，可當真是心狠手辣之輩啊！
    “接下來呢？”
    “或殺或俘虜大明士卒，被藍玉散去的十萬人馬見到我這個梁王大勝，還會再次聚集而來。
    我趁機驅使他們發兵湖廣，去占據大片土地，而經此一役，大明短時間內再也沒有南征的實力。
    任由我在南方作威作福，順便把戰勝的消息送到北方，蒙元接到消息後，說不定也會蠢蠢欲動，南北遙相呼應。”
    對於王布犁說的後果，朱元璋很是滿意。
    大明一旦遭遇如此慘烈的大敗，別說邊邊角角的蒙元了，就連內部的人也會有想法，到時候就更難了。
    徐達沒有看過王布犁的作戰計劃：“象兵，咱還沒有打過，很厲害嗎？”
    王布犁想了想便回答：“象兵給人的感覺就是非常有壓迫感，就好比魏國公麵前站著一個龐然大物，大概一丈高，連伱騎馬都夠不到騎著象兵的腳。
    大象的牙齒就很長，經過訓練都能給人挑飛嘍，行動也不慢。
    更不用說對付一幫腹瀉的大明士卒了，我聽聞有實力的象兵還會披甲，這樣一般的刀劍更是砍不傷它。”
    不過雲南那地界，許多人都沒有鎧甲，更不用說給大象搞鎧甲了。
    大明也不是沒打過象兵。
    不過是在萬曆年間，對付緬甸入侵雲南的時候。
    當然在洪武時期，過幾年也會有人幹象兵，那就是帖木兒橫掃印度的時候。
    這個跛子橫掃了整個小亞細亞半島，而且在此之前特別諂媚的給年歲已大的朱元璋寫頌詞，還派使者來朝貢，以此派間諜打探中原的各種消息。
    恰好在他征服事業的頂峰，聽聞了朱元璋死亡的消息，又聽到了朱棣反抗中央朝廷，結果那麽點兵力，都沒有被新皇給快速剿滅。
    帖木爾立即做出判斷，如何大明的軍將軟弱無能，立即組織起百萬大軍東征，妄圖重新扛起成吉思汗的大旗，占據中原，結果病逝於路途當中。
    帖木爾對於新疆已經有了十來年的情報探查，並且把情報來源都深入到了中國北部和中部，他一直都想要殺回來。
    甚至對於陝西等地行軍缺乏水源都知曉，難以供應他的大軍，一直都在地圖標注各地水源的情況，模擬如何同朱棣作戰，所以才帶二十萬精兵做先鋒，打下陝西鞏固接應後軍。
    倒是藍玉知道自己輸了，也絲毫不氣惱。
    整個房間內，哪個不是戰場經驗極為豐富，誰想到了王布犁的這招？
    “所以還得你教我如何對付象兵？”
    聽著藍玉的詢問，眾人再次哈哈大笑。
    你自己破你自己的招，這感覺怎麽樣？
    王布犁也跟著笑了幾聲：“其實動物嘛，破解倒是也簡單，近戰的話就砍它們的鼻子，逼迫它們疼痛發瘋，或者是用火把驅趕，興許會往後踩踏敵方士卒。
    遠了就用火炮轟擊，更容易讓它們害怕掉頭就跑，最好要帶著火銃。”
    徐達輕輕點頭，連忙開口道：“陛下，要不要去把大象給抓回來，試驗一遭？”
    有使者給老朱送來大象供他賞樂。
    但是朱元璋覺得這玩意吃的太多，耗費太大，尤其是感覺不安全。
    直接讓人給趕進山裏，讓一對大象自生自滅去了。
    “不必。”
    朱元璋猜想那對象在野外這麽多年了，抓來也沒有用了。
    “梁王他可不一定能夠找來象兵坐鎮。”朱元璋捋了一下胡須笑道：“更何況我們不是有破解象兵的辦法嘛，沒必須要打草驚蛇。”
    這盤沙盤對抗，到底是藍玉輸在了輕敵上。
    朱元璋命人把王布犁二人的作戰計劃都交給在座的瞧一瞧。
    諸多武將對於藍玉的作戰計劃並沒有什麽可挑剔的，聽聞藍玉為了進攻雲南可是廢了不少心思。
    倒是瞧著王布犁的作戰計劃，從頭到尾都是為了這個毒蘑菇粉做準備的。
    “咱是覺得光憑借一千元兵是沒法仔燒掉我大明那麽多糧草的，對至少得提前在這裏布置一萬人。”
    一直很少說話的湯和笑嗬嗬的道：“一千人就想斷了咱們的糧道，那也忒小看咱了。”
    “對對對。”陸仲亨也輕微頷首。
    “一步一步全都是陷阱。”傅友德對王布犁的防守思路挺滿意：“全都抓住了咱大明想要速戰速決的心思，隻要一拖，咱大明付出的成本可就太多了。”
    “是這樣。”王布犁輕微頷首隨即又拱手道：
    “諸位都是身經百戰之人，小子就是紙上談兵，用了個巧勁，真到戰場上，那麽多人一旦有人沒有執行我的計劃，那我就得繼續南下往深山老林子裏鑽，準備埋伏追擊的明軍了。”
    藍玉這才看清楚了，如果此計不成，王布犁就直接放棄昆明，一直南下後撤，引誘明軍繼續追擊。
    同時派人扮演明軍去有意識的屠殺周遭的土司，留下一點活口作為見證者，讓他們自發的抵抗大明。
    大明想要收複雲南，還得繼續打仗咧。
    就這，王布犁還沒有用上毒箭之類的，雲南的毒蟲猛獸可是一丁點都不少。
    藍玉看完之後，也是雙眼有些發黑。
    咱的軍師為了贏自己，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
    不過一旦梁王也有了這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思，那還真沒準啊！
    可以說在座的都是朱元璋的心腹了。
    “咱為什麽要著急打雲南咧？
    因為咱接到消息說是雲南有大量的銅礦，若是能夠順利發現，那咱大明也就有錢了。”
    朱元璋雙手背後，也沒有瞞著這幫人：
    “到時候咱給你們發俸祿，也就不用太多的寶鈔，畢竟也不容易保存，還得是銅錢嘛，才方便傳給不成器的兒孫來花。”
    朱元璋的話，讓在場的人皆是精神一振。
    大明缺少金銀銅礦，他們這些有爵位的人，每年的俸祿都有不少，但是依舊缺錢。
    “此事你們心中清楚就行，不要往外說。”
    朱元璋審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朕心中還是惦記著你們這幫老兄弟的，須是年歲大了，總是傷春感懷的。”
    眾人皆是有些感動。
    天子都這樣說了，能不把你當成自己人嘛？
    王布犁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瞧著朱元璋的表演。
    這幫圍觀看熱鬧的還說老子心黑，可是你們都不知道朱元璋他有多心黑啊！
    在座的這麽多人，你們有幾個人能善終的？
    王布犁數來數去，也就是湯和一個人算是陪老朱走到了最後，不出四個人是提前病死的。
    剩下的別看你們一個個又有爵位，又能同天子聯姻的。
    可是胡惟庸就牽連死了多少人？
    再加上朱標病逝，朱允炆年幼，是藩王老丈人的人可全都被老朱給賜死了。
    當然現在朱元璋還沒有著手清理淮西功勳集團呢，大家自然是毫不知情。
    王布犁也不知道此時的朱元璋說出這種共富貴的話，有幾分是真的。
    “布犁，來來來。”
    朱元璋瞧著不斷打量著眾人的王布犁，叫他走上前來，拉著他的手道：
    “咱女婿還是有點本事在身上的，不枉咱這雙眼睛呐。”
    眾人恭賀天子，又是一通拍馬屁，到時候自己找個女婿也要向王布犁這樣的。
    看樣子什麽民間還是有不少聰慧之人的。
    “布犁，你覺得呢？”
    “諸位將軍說的對，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這話說的在座的一愣。
    畢竟他們現在也是王侯將相的位置了。
    就連朱元璋臉上的笑意也尬住了。
    咱是誇你，未曾想你小子給大家架在這裏是吧？
    就算王布犁說的對，但大家的屁股早就不是坐在平民那裏了。
    經過這麽多年的生死搏殺，終於取得如今的地位，還不能享受享受了？
    你小子是鼓動別人也來反咱大明，讓咱這世襲的爵位沒法子傳下去是吧！
    王布犁站在朱元璋身邊，卻是微微躬身道：“在座的哪一位不是出身民間，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啊？
    咱大明得國之正，亙古未有！”
    緊接著下一句，王布犁就把在座的全都誇了一遭。
    “哈哈哈。”
    倒是李善長頗為默契的立即放聲大笑起來：
    “不錯，咱以前就是個縣衙小吏，正是跟了陛下才有今天的地位。”
    李善長卻是覺得王布犁會拍馬屁，因為宋濂說過得國之正，唯有二，那便是漢明。
    到了王布犁這就剩下明了。
    聽著眾人紛紛找補著自己的出身低微，才有今天的地位之類的。
    還得是朱元璋雙手背後：“你們皆是不如朕，咱朱重八原來就是個乞兒，僥幸進了和尚廟，沒過上啥好日子，當了和尚還得去乞討。”
    緊接著又是一陣吹捧。
    李善長卻是瞧著站在一旁隱去的王布犁，此子心思當真是縝密。
    一下子就拉進了他與諸多人的關係，而且拍馬屁的水平也全都在諸人之上。
    不僅沒有貶低任何人，反倒給眾人都給吹噓了一遭。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讓眾人襯托當今陛下。
    油滑小吏。
    說的就是這種人。
    基層縣衙就是鍛煉人呐。
    李善長摸著自己的胡須，也是跟著哈哈笑了幾聲。
    後輩人才，可真多啊！
    不知道怎麽回事，李善長在王布犁的身上瞧見了自己的影子。
    八麵玲瓏，加之心思縝密之人，知道怎麽做對自己有利，很難出錯。
    此等人在曆史上定能大放異彩！
    王布犁臉上帶著假笑，聽中老年男人吹牛逼的場合，能不配合捧他們嗎？
    李文忠笑著狠狠的拍了拍自己兒子李景隆的後背：
    “瞧瞧人家，你小子的腦子怎麽就跟不上呢？”
    李景隆心想咱第一次跟他見麵，就被這個姑父這個小吏狠狠的拿捏住了。
    他明明兩頭豬就能搞定的事，硬生生從我手裏搞了五頭大肥豬。
    借著咱的東西，犒賞縣衙所有人吃肉。
    還讓咱心服口服，有苦楚也說不出來。
    就這，還得誇他做的豬肉真他娘的香。
    論玩心眼，誰能玩的過他啊！
    王布犁聽到身邊的李文忠說這話，也是給大侄子李景隆辯駁：
    “大哥，畢竟從古至今，老子英雄兒好漢的例子實在是太少了。
    小一輩沒有吃過上一輩的苦，多是錦衣玉食的過活，很難體會到生活的不易，進取心便少了許多。”
    “嗯。”
    李文忠輕微點頭，他小時候雖然沒餓過肚子，可是也不敢浪費糧食。
    畢竟朱元璋的窮親戚們多是窮親戚，隻有李貞家裏才能吃得飽飯，沒少接濟年幼的朱重八。
    “回頭咱就讓他多吃吃苦頭。”
    李景隆臉上立即出現茫然的神色。
    明明是爹帶著自己長見識來了，怎麽到頭來還要讓我吃苦頭。
    整場下來，我可一句話都沒言語！
    “也是該收收心了。”王布犁附和了一句：
    “趁著大哥不忙，正好多訓練訓練他，免得將來上場丟了大哥的臉麵。”
    “丟咱的臉倒是沒事，就是怕耽誤了陛下交給他的事情，那才是大錯咧。”
    李文忠悠悠的歎了口氣，這種事才是讓他憂心的地方，兒子目前的表現連趙括都比不上。
    對於這場戰事的討論又開始了，雖然梁王沒有王布犁這麽會出主意，但是也能補充了許多大家未曾想到的小細節。
    藍玉拿著筆在一旁記錄整理自己的所思所想，幸虧這裏是沙盤，而且梁王沒有王布犁的幫助，偏偏自己還有他的幫助。
    將來戰事也會進行的越發容易。
    朱元璋打量了一眼正在跟李文忠討論如何教育兒子的王布犁。
    這小子每次都能給自己整些新活。
    不過也算是給自己提了個醒，雲南的毒蘑菇種類很多，今後太醫院有關雲南進貢的藥粉，還需要多加甄別。
    防人之心不可無。
    見李善長走過來，王布犁行禮，倒是李善長笑道：
    “駙馬的心思真難猜，有你這個出主意的，大明如何不愁得勝啊？”
    “紙上談兵罷了，比不得韓國公實打實的戰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