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6寶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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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方孝孺回應的很快。
    溫客也微微躬身,他知道駙馬爺話裏的意思。
    那就是方孝孺根本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官員,他甚至連吏都做不好。
    雞蛋裏挑骨頭的事適合他——當個禦史是最適合他的職位。
    別的職位就隻能顯得無能了。
    至於蔣環,他是幹錦衣衛的。
    這輩子都不會退出的。
    官場上的事情全都與他無關,隻需要好好收集消息即可。
    一個錦衣衛搞不清自己的定位,還想在官場上左右逢源,等死吧你。
    朱元璋是不會放心這種人在錦衣衛待著的。
    待到王布犁出了皇宮門口,餘金火等人都沒有離去。
    “小餘,食材買好了嗎?”
    “回駙馬爺,已經差人去買了。”
    王布犁嗯了一聲,隨即示意蔣環掏錢,給他報銷。
    餘金火自是沒有推辭收入懷中,嘴裏連連道謝。
    按照駙馬爺以前的說辭,這是大家一起團建的費用。
    大吃小喝一頓,用來凝聚士氣的聚會。
    更何況駙馬爺給你臉,你還跟他客氣上了。
    真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是吧?
    “這件案子經過陛下確認,是個冤案了,你們今後去城外巡邏的時候。
    若是看見還有來進京告禦狀的,給引個路,興許最後都能到我大理寺來複核。”
    王布犁慢悠悠的對著餘金火交代:“主要是我麾下這幫人都是新丁,需要案子來練練手。”
    “駙馬爺安心,這點小事兄弟們還是能辦到的。”餘金火笑嗬嗬的道:
    “就是兄弟們怕駙馬爺累著,那可就不美了。”
    王布犁便沒有多說什麽。
    餘金火這是在表忠心,雖然他師傅在上元縣搞得順風順水了,可江寧縣這塊地盤,還得他仔細經營好嘍。
    此時街上看熱鬧的人早就散了,尤其是在皇宮門口,更是有著震懾百姓不敢靠近的作用。
    但街麵上的各種消息,早就漫天飛舞了。
    王布犁在縣衙吃著飯,就聽到各種傳聞了。
    隻不過這次出事的是廣西,眾人覺得在流放也不會流放到哪裏去,反倒是直接殺頭了事。
    王布犁暗暗想著,這種事今後隻會多不會少。
    朱元璋百萬屯田兵的構想,在他要死的前幾年就已經半崩潰了。
    這些士卒也大多成了軍官的私屬奴仆。
    就是不清楚這一次的案件查處,能有多大的震懾力。
    因為大理寺新成立並沒有什麽案子。
    本著人不能白養著的原則,朱元璋就讓王布犁等人充當巡視的額外職責,先在應天府周遭巡視。
    下基層到縣衙去查一查以往的案子是否有不妥之處,正好練練手,不能被動等著。
    於是大理寺的官員被各自分配領命前往各縣。
    王布犁倒是被朱標派人告知,去城外瞧瞧大明的戰艦。
    一旦發現了銀礦的具體位置,那大明必須派兵出征,雖然與部分倭國的“商人”有了聯通,開始海上走商路繪製海圖,以及記錄各種天氣,但終究還要看船行不行。
    朱元璋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避免重蹈蒙古人的後路,連日本領土的邊都沒摸到,就一下子栽倒了颶風手裏。
    大明的造船業由工部的都水清吏司執掌,設郎中一人,正五品,總理船務之事。
    於文明還是升職了,如今掌管一司。
    現在大明造船主要有兩個係統,一個是工部直接統屬的南京龍江造船廠,另一個是地方布政司設立的造船廠,主要是一些沿邊的戰船,各便地方,差人打造。
    但是想要造船,都得統一往工部報備,由工部上交製造計劃,皇帝批準,才能按照所需材料,調料撥款交付給龍江或者地方造船廠。
    於文明帶著王布犁奔著龍江造船廠而去,在都城的西北角。
    船廠東抵城牆,西南兩個方向全都是兵營。
    北邊是兵部的苜蓿地以及彭城伯張騏的功勳田。
    整個船廠占地八百多畝。
    於文明給王布犁介紹著龍江造船廠的產出,種類甚多,主要有加強海防和水軍作戰用的備倭船、戰船,供禦用的黃船,海上漕運的遮洋船。
    內河漕運的輕淺船,供運送官物用的馬船、風快船等。
    龍江造船廠則是“專為戰船而設”置的造船廠。
    王布犁聽著就沒有像鄭和寶船那種產出,而且朱元璋派兵打進日本去,也並沒有想法要造大船。
    估摸就是那種遮洋船。
    等王布犁等人到了船廠,於文明便開始給王布犁講解主要的遮洋船。
    元代至明初,漕糧海運主要使用遮洋船,高大如樓,可容百人乘坐。
    船底尖如刀,利於破浪。
    甲板寬大,船艄高昂利於托浪。
    船艦樓設有三層:最下一層底部用石頭壓艙,上麵放置重貨,增加穩定性;
    第二層主要用於存放貨物;
    最上層用於船員住宿和放置較輕的船貨。
    船上設有三桅三帆。
    遮洋船船上部繪製狴犴圖案。
    船上到處都有繪畫,總之就是各種寓意。
    船樓還設置了媽祖神像。
    王布犁開始測量這個能裝百人的船隻,大概在二十米長,寬度在四五米。
    他記得後世還原出來鄭和的寶船長度超過百米,目前這個顯然是袖珍的寶船。
    “駙馬爺,這是一千料,能運一千石以上。”
    王布犁審視了一會,才說道:
    “這船不夠大,我記得南宋就有五千料的船隻,元朝也有四千料,怎麽到了我大明就剩下一千料了?”
    從宋到元,中國的造船技術獨步中外,冠絕東西,洪武時期不怎麽重視對外海運,還得是朱棣差遣鄭和下西洋,才讓造船技術得到更大的發展。
    但是鄭和積累幾十年的技術資料和航海經驗,全被劉大夏給燒了。
    於文明連忙站出來給打圓場,說是海運往北方運糧,這一千料是夠的,否則海船太大,一旦遭遇風暴,朝廷損失就極多。
    得不償失!
    這龍江造船廠就是鄭和寶船的製造地點,從洪武到永樂,這批匠人都沒咋變,隻不過許多年輕人變成了手藝更加精湛的老工匠。
    永樂五年命令造船廠造寶船四十八艘,七年,鄭和就帶著不到三萬人駕駛這些船出使西洋了,足以見識到龍江廠造船的速度。
    當然了像鄭和那種座駕超過百米的船隻是少數,
    “我就是想問一句,咱這龍江船廠能不能造三四五千料的大船?”
    王布犁看向身後等著檢驗的諸多船匠道:
    “我素來知道此地機構健全、指揮暢通、分工明確、製度嚴密、要求嚴格,若是你們能造出來,那我必然向陛下奏請,為你們請賞。”
    其實當王布犁說這話之後,全場有些寂靜。
    尤其是那些被選為將頭的工匠們,他們本以為駙馬爺是來檢驗他們的新船的,未曾想看著看著就嫌棄小。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老工匠站出來:
    “我相信駙馬爺的話,隻要給我們足夠的木料,就算是五千料的船我們也能造出來。”
    王布犁對於這個精壯黝黑的工匠,輕微頷首:“你會做?”
    “會做。”
    “叫什麽名字。”
    “小人魏家琴。”
    “好。”王布犁很是滿意的頷首:
    “蔣環,賞他一貫錢,敢於擔當,是個有魄力的人。”
    魏家琴接過那張寶鈔有些發懵。
    他早就聽聞過駙馬爺對他們工匠是十分善待的,尤其是在他們這些圈子裏都傳遍了。
    隻不過近幾年沒有駙馬爺的消息,聽聞他被白蓮教餘孽給謀害了,險些死了一直在家中養病。
    諸多工匠這才回過味來,竟然被魏老頭搶了先,直呼晚了。
    “於吏司,你寫一道奏章,請求造適應出海的大船,我們今後也要往高麗、倭國那邊運貨,省的錢都被他們給賺走,賣成高價了,我來署名。”
    對於王布犁的提議,於文明隻是有些擔憂。
    畢竟陛下一直都在搞海禁,隻不過前幾年才有了對外的海洋貿易,可一般都是藩屬國的船隻來到大明長江外等候采購之類的。
    對於突然要造大海船的事,於文明內心還是有些忐忑的。
    但是王布犁又在公共場合說了,他又不能落了駙馬爺的麵子,隻能拱手稱是。
    “行了,上船咱們試驗一遭,縱然要造出幾艘大船來,可還需要跟著許多這種千料大船進行尾隨。”
    王布犁說完之後,眾多工匠這才喜笑顏開。
    聽起來像是駙馬爺想要搞幾艘大船當成座駕,後麵還是跟著這種船,那完全是可以的。
    於是在劈裏啪啦的鞭炮聲當中,海船被圓木滾進長江裏。
    王布犁瞧著這個遮洋船,對著一旁的魏家琴道:“到時候大船上可以開一些炮口,把火炮裝上去,就能直接在船上開炮。”
    魏家琴也明白王布犁的話,目前備倭的海巡船是四百料的,是戰巡合一的軍用船,用的都是碗口銃,火炮倒是需要一番力氣才能搞上去。
    至於什麽滑輪組之類的,王布犁也看見了那種類似定滑輪的玩意。
    唯一欠缺的就是動滑輪很少被應用出來。
    王布犁沒有去鹽井看過,當然不知道動滑輪已經被應用了,天工開物就記錄應用動定滑輪組了。
    對於這些工匠想要省力的法子,這麽多年下來,那是多的事。
    這種經過時間檢驗的船隻並沒有什麽問題。
    於文明在現場開始寫奏章,然後給王布犁過目瞧,最終看著他簽上自己的名字,這才差手底下的主事給送到皇宮去。
    現在沒有了丞相的職位,於文明這種上書也用不著胡惟庸等人的過目挑選,直接被送到了朱元璋的桌子旁。
    直到三天後,朱元璋才瞧見這封奏章。
    就這還是朱元璋沒有偷懶,而是兢兢業業的批閱奏章,再有朱標幫他的結果。
    沒了丞相,皇權進一步收攏在手中,但是當皇帝的可就異常累了。
    以後的子孫當皇帝,多是想著要享受,而不是奮鬥。
    所以皇權被宦官以及內閣分潤去,簡直是太正常了。
    許多皇帝都九五之尊了,誰還願意像老朱這樣當牛做馬天天累死累活的啊?
    對於王布犁的這番建議,朱元璋也沒廢話,直接批了。
    總之就是為了攻打倭國,占據銀礦做好準備。
    否則消息走漏之後,大明再想造戰船調撥人馬,那可就晚了。
    銀礦的有限的,如何能讓那些無德的倭人攥在手裏?
    如此寶地,合該是大明的。
    朱棣近些日子一直都惴惴不安,不知道何時才能再次進入仙境,所以一直都在叮囑徐妙雲,若是自己突然昏睡過去,一定不要喊醒他,並且叫旁人也不要打擾。
    他可是害怕有魏延踢翻續命燈一樣,搞得他今後在也沒有機會進入仙境去了。
    然後朱棣再一次瞧見他爹朱元璋站在門外,連忙行禮,又上前敲門。
    王布犁打開門之後,朱棣直接竄了進去,大叫道:“妹夫,可想死我啦。”
    “可別死啊,要不然看不到伱的英勇戰績了。”
    王布犁自是打趣一番,他知道朱棣如此激動的緣故。
    相比於朱元璋想著大明千秋萬代的事,朱棣想的則是很簡單,那就是瞧瞧我將來能有多厲害!
    上一次正是朱棣打的李景隆抱頭鼠竄,直接逃亡山東德州去了。
    “李景隆兵敗的消息傳到南京,朱允炆有些驚疑,怎麽能敗呢?
    黃子澄則是告訴朱允炆有數次交戰獲勝,隻不過天寒地凍,士卒不堪,暫回德州,來年開春天氣轉好再進攻,朱允炆信以為真,然後黃子澄又給李景隆寫信告訴他好好打,已經幫你隱瞞下來了。”
    “好家夥,原來咱這大侄子沒有自己的判斷啊,連前線情報都不知道。”
    朱棣忍不住吐槽了一下,他心中暗暗想著,難不成錦衣衛也暗中向著自己,沒有同朱允炆匯報前線的消息?
    朱元璋看到這裏確實有些頭疼。
    朱允炆被這些儒家老師給教導的,完全成了偏聽偏信,對於軍事一竅不通。
    再加上打壓武人,怕是沒幾個人能夠幫他。
    還有徐家的那倆小子也不是個草包,看樣子也沒有獲取朱允炆的信任。
    “燕王在得勝之後,給朝廷寫了一封信,指責齊泰與黃子澄。
    作為戰略上的姿態,朱允炆正式罷免了他們兩人的官職,用茹瑺代替了齊泰。
    可是,事實上他繼續依靠他們出謀劃策。”
    “愚蠢。”
    朱元璋沒想到朱允炆到了這個時候,還接受藩王長者的指責,故作姿態顯示自己是個聽勸之人。
    這個信號對外釋放,會讓其餘百官怎麽想?
    哪怕你要做姿態,也得等大軍擒獲了燕王,你在顧及親情繞他一命之類的。
    剛剛打了敗仗,就立即學習漢景帝當街斬殺晁錯的例子,其餘人會怎麽想你?
    他們還不是為了你這個皇帝做出來的事,竟然如此刻薄寡恩。
    王布犁瞥了朱元璋一眼,瞧見他臉色不好,又看見朱棣滿臉喜色。
    朱棣在用諜子這方麵是遠超李景隆的,獲悉了李景隆想要來年再戰的戰略目的,朱棣決定攻其所必救之計,率軍西進,佯攻大同,意在誘使李景隆前去救援,達到消耗他的兵力和後勤的目的。
    結果山西這幫人守將,許多人都投降了朱棣。
    朱棣很是暢通就攻打了大同城外,為了給新投降的將領和士卒一個表現的機會,讓他們去打大同。
    李景隆得知後,立即率軍從山東千裏救援山西,走紫荊關,等朱棣得到消息後,又悄無聲息的走居庸關返回北平。
    李景隆根本就沒有與燕軍相遇,反倒因為戰線補給拉的太長,途中凍餓死者頗多。
    無功而返。
    “好好好。”
    朱元璋都被李景隆的操作逗笑了,這小子果然不是一個將帥之才。
    大冬天的就這麽冒傻氣的被朱棣給溜了兩千裏地,士卒凍餓而亡頗多,哪有那麽多時間修養啊?
    就這情況越拖,對於大明越不利。
    “我早就知道李景隆他不適合打仗。”朱棣也表示了不屑。
    可王布犁卻搖頭道:“李景隆是有軍事能力的,就是沒本事帶這麽多的人馬。
    尤其是他自己也是空降大元帥,在軍中並沒有多少威信。
    他指揮人馬攻打北平的策略完全是合格的,無論他怎麽輸都有很多的機會,而你朱棣隻要輸一次那就完了。
    所以你不得不想盡各種辦法來贏的這場戰事。
    我們不能以結果推論前因,就覺得他不行。
    成王敗寇是這麽說的,但總歸還是要辯證的看。”
    王布犁的這番話,倒是讓朱棣冷靜下來了。
    他這些日子是有些得意洋洋。
    本來以為去北平就是個塞王了,未曾想將來還有機會當上皇帝。
    他整個人都飄起來了。
    現在被王布犁給打了一棒子,倒是清醒了幾分。
    若是僅有他們兩個知道這個結果,朱棣相信王布犁會為他保守秘密。
    從這場戰事當中就能看出來,王布犁鐵定是暗中推動了一些事。
    可是還有他爹這個開國皇帝在呢!
    萬一自家老爹不同意自己登上帝位,應對自己的取勝的戰事,做了許多應對。
    那將來的結果還能一個樣嗎?
    朱棣立馬轉頭去看他爹的臉色,奈何朱元璋都隱藏在黑暗當中,大家都看不到對方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