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此事,朕願意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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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夫妻帶著疑問離去,此等玄妙之事,大多數都讓人難以理解。
    尤其是他們都未曾學過什麽辯證法。
    就算是王布犁,對於這種改變,同樣沒什麽太多的認知。
    許多話都能把他們攪和的迷糊嘍。
    朱元璋在驛站內,思索了許久,決定給好大兒朱標寫一封信。
    如此,也算是對他有個交待,最主要的是分享一二大明在未來遇到的困難。
    作為執政者該如何避免。
    最後在詢問一二如今朝政處理的如何,可遇到什麽棘手的地方了?
    待到書寫完畢,朱元璋呆愣了好一會,才叫錦衣衛給送走。
    此番在仙境當中所看到的許多事,都讓朱元璋覺得實在是不敢相信。
    他的子孫後代竟然做事如此不牢靠。
    盡管方才王布犁再說有些問題是朱棣自己遺留下來的,可是大明不能總是往外打仗,士卒承平已久,不善於戰事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最主要的還是兵製的問題,朱元璋對此十分的頭疼。
    可王布犁給出的解決辦法,除了加錢之外,就沒有什麽太好的想法。
    錢。
    正是朱元璋所稀缺的東西,盡管在浙江福建交界處找到了銀礦,但產出並不是很多。
    如今萬般事情全都縈繞在他的腦子裏,件件想要抓手,可卻無從抓手。
    天亮之後。
    王布犁繼續陪著朱元璋一同在江南巡查。
    倒是溫客送來了審訊的最新消息,那糧食被倒賣,說是朝中有人。
    最主要的是這條線索斷了,中間人下落不明。
    “無妨。”
    王布犁倒是不以為意,看樣子江南地區又不是一處有這種情況:
    “定然是窩案,總會露出馬腳的。”
    朱元璋也不去理會王布犁的安慰之言。
    這種斷案之事,倒是不如王布犁專業。
    此時天氣越發炎熱起來。
    朱元璋身上的褲子因為趕路磨破了,他隻是差人縫補一二,並沒有換上新的。
    他相信隻有這樣路過人家田地討口水喝,才能詢問出更多真實的情況。
    像這種機會,可是一丁點都不常見呐。
    “布犁,咱治理大明十幾年,還是第一次微服私訪,著實是讓咱大開眼界呐。”
    朱元璋像個老農一般坐在樹蔭下。
    王布犁手裏也早就換成了蒲扇,一副貴公子的衣衫也早就換了。
    此時他比朱元璋穿著破洞衣服還激進,直接大褲衩子加背心,頭上戴著遮陽的草帽。
    誰看見也不覺得他是有錢有勢之人。
    如今大明許多黔首在田間勞作多是不穿上衣,免得被刮壞,小孩子多是光著屁股蛋子。
    “總體而言,比大元強上許多,但也沒有摸到盛世的門檻。”
    “哈哈哈。”
    朱元璋聽到王布犁這話,是有些得意的。
    “咱可是知曉大元治下百姓有多苦,先前咱總想著一口氣幹完所有事。
    現在想想欲速則不達,基地沒有搭好,就快速蓋上宮殿,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倒塌了。”
    朱元璋進入仙境看了如此多大明的未來之事,心中未免不會有些鬆動,有關他所思所想的方式。
    “軍製有問題,咱下達的為民著想的好政策,到了基層就變成這個模樣,完全沒有用到正途上。”
    朱元璋看著王布犁穿著的像個破落戶:“你小子總是錢錢錢的,可咱也覺得不是十分的對勁。
    還有那種一旦出現災難就以工代賑的政策,對於咱而言,也並不是十分的穩妥。
    到時候天下各處鬧了災荒,都沒有糧食,朝堂就算變相給他們發錢,那又有什麽用處?
    以咱之見,農戶還是大明立國之本,不可輕易動搖。”
    “嶽父所言在理。”
    王布犁對於朱元璋治理國家的構想是有過了解的,如今大明的情況處於摸著石頭過河的階段。
    畢竟丞相這個職位廢除了,光靠皇帝自己的精力指定是不夠的。
    尤其是朱元璋還參考了後世子孫的內閣製度,倒是給朱標也配置了一個簡易的。
    “哪裏在理了?”
    “當然說的話啊。”王布犁笑嘻嘻的解釋道:
    “若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沒有脫離基層百姓,那製定下的政策定然是利國利民。
    若是除了差錯,那便是作為執行者的官吏們在其中上下其手了。”
    “嗯,你小子也是個善於觀察的。”
    朱元璋也認同王布犁的話,他這些年一直都在打擊富戶,補貼普通百姓。
    嚴格控製官員的待遇,就是不想讓他們去做危害百姓的事情。
    奈何後世子孫一個一個的,對於官員都過於寬鬆。
    那群江南官員在家鄉占有的田畝簡直是危言聳聽,他對於兒子們的俸祿都是虛的,可那些官員是實打實的占地。
    朱元璋總覺得王布犁所言是頗對他脾氣的。
    但有時候說話又把他氣的唄唄的。
    屬實是又愛又恨的了。
    朱標接到了他爹的信件,自然明白他爹又進入了仙境當中,發現了一些大明的問題,所以讓他叫來一群智謀團來解決這類問題。
    “又出現新問題了。”
    其中有關兵製的事情,朱元璋也原原本本的告訴太子,讓燕王朱棣去做了。
    朱標對於問題多並不在意,因為他還年輕,這些都是挑戰,能讓大明更上一層樓。
    誰的諫言都不如在看到後世子孫做出來的那些爛事,更讓他們這群統治者痛徹心扉。
    所以能改的一定要改。
    隻不過還需要看準時機。
    朱標覺得自己正是年輕力壯,尤其是父皇又放手讓自己去做,那一定要幹好嘍。
    所以就算丟給他在多的問題,再多的公文,他加班加點也全都要搞好。
    免得父皇在外巡查不放心,還要打道回府幫自己擦屁股。
    朱標自認為跟在父親身邊協助處理朝政這麽多年,早就曆煉出來了,如今單挑大梁,不過是為了日後真正當皇帝的一次模擬訓練罷了。
    故而朱標不覺得這些問題是問題,總歸是有各種各樣的解決辦法的。
    趁著年輕不折騰,待到年歲大了也就沒有什麽心氣了,更容易得過且過。
    朱標把問題另外寫出來,喚來自己的簡易內閣,叫他們先去探討一番,得出什麽結論之後,再共同商議。
    至於建造軍校這種事,還需要同那些將軍們以及國子監有教學經驗的夫子們仔細商議一二。
    朱標騰出空來,給朱元璋寫了一封回信,然後又給王布犁寫了一封信,詢問他對於一些問題的看法。
    相比於旁人,朱標總是下意識的認為王布犁的法子更加貼切實際。
    這小子是真的奔著解決問題為基本點出發的,而不是要考慮平衡朝中的各種勢力。
    論政鬥。
    他當真不是一個合格的臣子。
    可也就是這一點,讓朱標十分信任他。
    朱棣在北平,同樣派出自己的心腹出去繼續勘察有關屯田兵的情況。
    上一次他就得到了不少消息,許多士卒被上官欺壓,責令整改,如今看看到底有沒有改。
    再沒有什麽改的,就要殺雞儆猴了。
    否則大明的屯田兵就不可避免的要糜爛下去,到時候父皇的戰略構想,就完全撐不住了。
    更不用說這些屯田兵還要支撐自己遠赴漠北去幹蒙古人呢。
    若是屯田兵都不能安心種田,那還有個屁用。
    總之,大明高層全都行動起來了,一時間朝內臣子連連叫苦,怎麽又加活了?
    倒是朱標對於一些用心配合自己的部門發放了一波補貼,作為獎賞。
    尚書以及侍郎嘴上謝恩,但並沒有往心裏去。
    倒是那些主事以及衙門內的吏員對於太子感恩戴德。
    沒說的。
    畢竟太子是真的發糧食又發寶鈔。
    對於江寧縣的操作,他們這群官員哪個不羨慕。
    人家六品衙門都有補貼,連個小吏都活的滋潤,他們這些高品級的衙門,反倒是沒有這樣。
    好在太子體貼他們,給與了大家一些獎賞。
    或者說,當今陛下外出巡視,太子當家作主,讓眾多臣子心裏都感覺十分的“舒爽”以及“輕鬆”。
    至少太子還沒有表現出來要幹掉你三族的意思。
    甚至有些陰暗的臣子暗戳戳的想著,萬一天子如同秦始皇一般,在外巡視直接噶了。
    太子順勢繼位,豈不是天大的好事?
    可以說,朱元璋外出,太子當政後,朝堂內的氛圍都輕鬆了許多。
    王布犁接到朱標的書信,詢問自己一些政策上的問題。
    對於繞這麽一個圈子的石,王布犁覺得朱元璋也不嫌棄麻煩。
    還是覺得有些話,我必然不會講給他聽?
    王布犁沉思良久,便直接把雍正的官紳一體當差,一體納糧的法子寫出來了,用不用看朱標了。
    反正損害的到底是官紳階級,也算是大明政權的一些既得利益者,沒有點強有力的手腕,怕是無法推行下去。
    朱元璋也十分差異王布犁竟然洋洋灑灑的寫了那麽長時間。
    不知道標兒與他說了些什麽,讓他一直寫寫。
    不過朱元璋也沒有打擾王布犁,隻是聽著錦衣衛有關寺廟對抗官府的匯報。
    這也是他在路途當中聽聞的。
    千乘寺僧人犯了法在逃亡期間,公然武力對抗官府,打死衙役一人,打傷兩人,逃入寺廟,結果寺廟主持率領二百於僧,包圍十餘名衙役,不肯交人,待到天明才放他們離開。
    寺廟如此這般“武德充沛”,實是前朝遺留。
    朱元璋早年間在寺廟廝混,也是懂得這些道理。
    在元代,寺院經商是很常見的現象。
    中統四年(1263),忽必烈下詔允許僧道“種田入租,貿易輸稅”現象便普及開來。
    如大護國仁王寺是忽必烈的皇後所建,名下資產遍布全國。
    其中僅“江淮酒館”便有一百四十家;
    普通寺廟也是如此,元曲裏便有“金山寺擺滿了販茶船”之說。
    真定路的寺廟奉恩寺,名下也有“邸舍百餘間”,邸舍就是旅館。後來又擴建房屋八十間,還經營著“浴室二區,酒肆一區”。
    對元代人來說,寺廟與道觀不僅僅是一個信仰共同體,也是一個經濟共同體。
    寺廟購置田宅、開礦經商需要人力,保護資產或參與傾軋也需要人力。
    這“幾百餘丁”的身份,大概便是如此。
    此外,寺廟在元代還享有免服丁役的特權。
    雖然該政策多次反複,但就是朱元璋出生一年之後,元文宗仍在詔書裏規定“僧尼徭役一切無有所與”、“諸僧寺田有當輸租者,免其役”,該政策之後未見變化。
    朱元璋十七歲時被家裏人送去寺廟,托身於寺四年,除了沒地方吃飯,也是為了借寺廟的特權來逃避編戶齊民必須承擔的丁役。
    朱元璋有過入寺的經曆,自然清楚寺廟在元代其實是一種有錢、有人、有關係網的社會組織。
    所以他對於寺廟以及僧人的態度具有極大的反差兩麵性。
    一方麵,他經常表現出對僧道神佛充滿了敬重。
    南京的靈穀寺因為需回避朱元璋的宮殿,座寺廟連帶寺內安葬梁代誌公禪師的誌公塔,一並被遷走。
    朱元璋下令此次遷址的費用與人力全部由官府承擔。
    新寺廟與新誌公塔完工後,朱元璋又以“釋迦誌公,已逝數千百年,猶能生爾等眾”為由,下令釋放了所有參與重建工作的囚徒。
    其實就是以釋放囚徒來向釋迦、大覺金仙與誌公禪師進獻功德。
    另一麵,朱元璋又長期致力於摧毀僧道與世俗社會的連接,竭力迫使天下寺院退回到枯燥的念佛誦經活動當中,給許多皇子都配備僧人,但一直都沒有行動把他們都斷開鏈接。
    現在聽聞這個見聞,更是讓他十分惱怒。
    這幫禿驢。
    膽敢蔑視官府的權威,定要好好收拾他們一旦。
    朱元璋心裏已經在思考著殺雞儆猴的事情了。
    王布犁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等著墨跡幹了,再塞進信封,送給朱標去。
    “女婿,你來聽聽這僧人鬧事之事?”
    毛驤便主動上前走了幾步,確定自己無法看清楚王布犁擺在桌子上的字跡,才開口複述了一遭。
    聽完之後,王布犁才開口道:
    “他們可不光是對抗官府,還交結官吏,替人賣東西,替人放貸款,事置辦田地、開采礦產、設店放貸等商業活動。”
    朱元璋甕聲甕氣的道:“這些事都不是僧道該做的,誰做這種事被抓到,就砍誰的腦袋。”
    王布犁瞥了他一眼:“嶽父,南京城內可有不少高僧,他們那些寺廟在南京的情況,您當真不知道?”
    “亦或者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怎麽可能到了此地才像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事情似的?”
    麵對王布犁的一連三問,朱元璋閉口不言,他一直都沒有下定決心。
    “你到底想說什麽?”
    “百家神怪,誕妄恍惚,臣知陛下洞燭之矣。然猶不免欲以愚弄天下,若所謂以神道設教者。”
    王布犁的意思是朱元璋內心其實根本不信那些荒誕的神怪的說法。
    之所以還要搞“神道設教”,其實是為了愚弄天下百姓,讓百姓們相信朱明政權有天意的支持。
    “你到底想說什麽?”
    朱元璋內心的想法被王布犁戳破。
    盡管這小子一直都嚷嚷著天上沒有什麽仙人,可是發生在他身上的又作何解釋?
    整個大明最接近仙人之人,反倒一直嚷嚷著全都是假的。
    那些假的反倒一直都說是真的。
    世界何其荒謬和離譜,以至於朱元璋都覺得一丁點都不現實。
    “完全沒必要做這種事情。”
    聽了王布犁勸解的話,朱元璋端起茶杯:“朕記得什麽天命神授之類的說法。”
    “天下已用武力打了下來,人心已然服從,奸雄已然畏懼,不必再拿神仙來說事。”王布犁又哼笑一聲:
    “當年陛下全家幾乎死絕,沒有地方安葬父母,以及快要餓死的時候,我猜可沒少像什麽神仙祈求吧?
    可被人世間供奉的神佛那麽多,可有一個回應陛下了?
    陛下能夠擁有今天這個地步,完全就是自己努力,加上會和時機才會有的,敢問什麽哪路神仙幫助過你?”
    王布犁的話語雖然輕,但是卻分外的震耳欲聾。
    刺耳。
    太刺耳了。
    刺耳歸刺耳,其實朱元璋明白王布犁的話是對的。
    世事的真實邏輯是“得天下者得民心”而非“得民心者得天下”,拿神佛說事隻是宣傳需要,真做了皇帝便不必把神佛當回事。
    他不但不必把神佛當回事,還得消滅那些有錢、有人、有關係網的寺廟道觀。
    “那你有什麽想法?”
    麵對朱元璋的詢問,王布犁站起身來,開始收攏自己那些幹涸了的書信,慢悠悠的裝進信封,封好之後,最後蓋上漆封。
    “陛下早年間在寺廟討過生活,這方麵經驗比我多,不如由陛下出一份整治寺廟的指導文件,以此來整治大明天下的寺廟。”
    王布犁相信朱元璋是願意幹這種事情的。
    果然,聽了王布犁這個建議後,朱元璋喜上眉梢。
    他對於出一些指導性的文件,並且在整個天下執行下去這件事,是非常滿意的。
    這正是他所願意去做的事情!
    “好好好,此事朕還得想一想,免得傷了這幫僧道擁護大明之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