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溺進夏日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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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月夏芽端坐在課桌前,沒過一會兒便悄悄垂下腦袋,借著頭發的遮擋,趴在桌麵上與筆記本共同呼吸。
    打量著本子上,除了自己恐怕再無人認出的文字,夏芽輕輕歎了口氣。老教授枯燥乏味的講課方式總讓她回憶起高中時讓她昏昏沉沉的班導師,在和歌山縣一個遠離人煙的鄉下,似乎所有老師都是如此,隻會照本宣科的講述書本上的內容,眼中既沒有學生,也沒有知識。
    這或許也和鄉下的學生們少有進取的雄心有關,課堂對他們而言隻是一個不能出聲的休息場所,束縛著他們那旺盛的精力。倘若不出意外,他們會就此長大,然後在當地工作、結婚、生子,再將他們的下一代送入課堂。
    而望月夏芽則是那個意外,不僅考入了東京,還是舉世聞名的慶應大學。雖然比不上那個一年從小學水平到慶應就讀的傳奇學姐,但在慶應也是一個小小的傳說。
    隻是每當有人問她是怎麽做到的。夏芽總是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瞼,用還有些和歌山口音的標準語,連說那隻是一個美麗的意外。
    是啊,那隻是一個美麗的意外,將時針撥回16歲的夏天。
    長穀川航一郎望著皮包箱裏一件件時尚而又花哨的衣服,猶豫再三,還是將它們一件件取出。經濟人說的沒錯,他即將要去和歌山縣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這些衣服又有什麽用呢?
    他將衣服隨意地揉皺丟在一旁,如同他那晦暗不明的演藝前途被一點點揉碎。
    東京或許是全日本最不缺帥哥美女的地方了,每時每刻都會有人走在路上被星探招募。長穀川航一郎也是如此,在路上被事務所發現,又接著被雜誌社相中。漸漸的也有了粉絲,走在路上也會有人紅著臉羞答答的請求握手。
    或許有一天,不止是雜誌,我也能上電視吧。航一郎曾不止一次拿著最新的雜誌封麵,枕臂望天,遐想著未來
    但這一切都在上個星期結束了,他遠在和歌山的爺爺病重了,作為當地的神主一係,身為繼承人的父親不得不回鄉照顧,而未成年的航一郎自然也不能獨自一人留在東京,必須要跟著父親回去。
    車窗外的色彩逐漸明亮,碧綠的田野取代了灰褐色的高樓,成了天地間的主色。越過山的那頭,似乎還能看見波光粼粼的大海,但航一郎卻陰沉著臉,眼中早已沒有了顏色。
    靠近村落,碧藍色的大海映入眼前,隻是除了偶有魚鷹盤旋,卻不見人們嬉戲打鬧的身影,這與東京海濱處的光景可完全不同。
    “那裏是禁忌之海,傳說進入就會中詛咒,即使我們是神社的人,也不能隨便去。”父親瞟了一眼,以為兒子對其感興趣,連忙告誡了幾句。
    尤其是現在家裏還有長輩病重,更不能觸怒神明。
    “哦”
    航一郎偏過頭隨口敷衍,如果真的有神明,他就該保佑我更成功才對,為什麽要讓我來這裏。更何況…剛剛明明有個女孩子竄了進去。
    白色的裙擺貼在石凳上,兩隻腳輕輕劃過水麵,在少女的周圍掀起一小圈漣漪。望月夏芽昂著頭,閉上雙眼,享受著夏日的陽光對她的愛撫。
    她很喜歡這裏,雖然村裏人都說這裏是禁忌之地,但她不在乎什麽詛咒,望月夏芽隻想沉溺在這裏的寧靜中,人生,已經如此了。又能糟糕到哪去呢?
    “喂!你是誰?這裏是我家的海!”
    十幾歲的年紀也許不懂什麽是愛情,隻是在四目相對的片刻,心底的占有欲一直在蠢蠢欲動
    “你家的海?這裏不是神明的海嗎?”
    望著陽光下的少年,夏芽嫣然一笑,側著身體貼著石凳躺下。
    “這裏的山,這裏的海,都是我的。”在大城市被粉絲們簇擁而出的張狂,讓航一郎對鄉下人有一股自然而然的傲慢。更何況,他也沒說錯,這裏的山和海名義上都是神社的財產。
    “我在這裏生活十幾年了,可從沒聽過這片海是屬於某個人的。”
    航一郎走過去,垂下目光,少女也是直愣愣地回望過來。
    禁忌之海也許沒有神明,但卻有無盡的陽光肆意鋪灑在礁石,兩個人在彼此的視線中都閃爍到有些晃眼,但卻沒有一個人退讓,呼吸聲越來越近,雙方的眼中有你也有我。
    “真好看啊”
    不約而同的從心底冒出的念頭在一瞬間又消失不見,最終是航一郎後退一步,在湧出更多想法前,轉身向著村落走去。
    “下次別讓我看見你,否則你完了。”
    ……
    “那麽我哪完了?長穀川航一郎同學。”
    黑板上自我介紹的字跡還沒完全擦掉,航一郎黑著臉坐在望月夏芽的身邊,極力避開那張言笑晏晏的臉。
    居然把我安排到她的身邊,這學校有沒有搞錯。
    可到下課後,更多的“麻煩”湧來了。
    從東京來了個大明星轉學生,旬日之間,學校裏的所有學生都知道這個“爆炸性”的新聞,更是摸清了這個新來的學生底細,不僅是從東京這個大城市來的,還是一位雜誌社的平麵模特!
    也不知道從哪找來的時尚雜誌,在女生之間瘋傳開來,無數人隔著窗戶,小心地比對著手上雜誌裏的寫真和遠處麵色冷峻的少年。
    與其說是欣賞偶像,倒不如說是在圍觀一個稀有的動物。
    即使有大膽的女孩,也隻敢紅著臉,用細若蚊蠅的聲音小聲打著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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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是鬆永加奈…長穀川同學,歡…歡迎你來…”
    “又不是什麽真的大明星,至於這樣小心翼翼的嘛”不和諧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望月夏芽打著哈欠翻看著雜誌。“既然來了這裏,估計也要被淘汰了。像這個樣貌的模特可不少,光這本雜誌上就有幾個…”
    話還沒說完,她翻書的手就被一股強硬的力量拉住,纖細的手腕也被捏出了一道紅印,可望月夏芽卻仍是倔強的望向那個一臉冷色的少年。
    “抱,抱歉…長穀川同學,夏芽她不是故意的…”
    察覺到氣氛有些凝重,鬆永加奈連忙開口勸阻,猶猶豫豫的不知道該不該拉住少年的衣袖。
    “喂!放開望月!我可不管你是什麽明星,給我放手!”
    坐在後座的寸頭男生則噌地一聲站起,拽住航一郎的領口大聲喝道。
    沉默的打量了一圈周圍的同學後,航一郎鬆開了望月的手腕,向著門外走去。
    “長穀川同學!還…還沒放學,你…你要去哪?”
    “哎呀,鬆永,你別管他了。”
    “大友!還不是因為你!你怎麽能對新同學動手的!”
    “那不是因為她先欺負望月的…”
    吵吵鬧鬧的指責聲在耳邊說個不停,望月夏芽推開窗戶,為環繞的聲音找個出口,好讓喧鬧隨著微風溜走。再度翻開雜誌,長穀川的笑臉安安靜靜的躺在其中,她轉過目光,望向的是少年出走的方向。
    “呐,你果然在這。”
    輕車熟路的跳過海邊的碎石,學生製服的衣角隨著腳步挪動而微微晃動,一個,兩個,三個…在最大的石礁處,黑皮線停下了躍動的腳步。
    “過來。”航一郎麵無表情的招了招手。
    “生氣了?”
    望月夏芽彎著腰,臉上毫無半分歉意,笑嘻嘻的湊上前去。
    海麵挽留不住夕陽的剪影,少年的金發成了此刻唯一的光。隻是下一秒,這份光連同自己一同墜入海底。
    太宰治曾三次攜情人投江自殺,在意識逐漸模糊的時候,望月夏芽的腦海裏浮現的卻是這段故事,這是不是說明,在拉自己投海的少年心中,我也是一般的地位呢?
    明明是快要溺死的人,嘴角卻浮出一抹微笑。
    直到再睜開眼,卻不是想象中的阿鼻地獄,而是一張似笑非笑的臉。
    含了一口海水吐在臉上,溫熱的氣息與冰涼的海水撲醒了望月夏芽的意識。
    “老爹告訴我說,爺爺是這裏的神主。所以這裏的一切都是我家的財產,山也好,海也好,包括這裏的…人。”
    眨著眼睛,均勻的鼻息把控著兩人間的節奏,即使頭頂便是一片星河燦爛,但兩個人的視界下已隻存在對方,一點點貼近的身體,戀愛的花朵在靜謐之下綻放。
    “...都是我的”
    如果說你是這山川湖海的神明,那我大抵是奉獻出來與神明交錯的少女吧
    夏芽笑著閉上了眼,片刻後,回應她的是一雙柔軟的唇。
    等陽光灑在慵懶的發梢上,躺在海灘的兩個人心有靈犀偏過頭,對上仿若看到就能給予彼此光亮的眼神讓兩人不由自主笑了。
    “夏芽,翹課吧”
    “翹課嗎?如果…你能追上我的話。”
    林間的清風追不上少男少女嬉鬧的腳步,銀鈴般的笑聲拂過葉片,煽動著陽光追逐著兩人的身影,他們在這片土地上閃閃發光。
    即使翹課也不會過問,隻要年底的出勤總數能過得去就好。村落的學校抱著得過且過的心態管理著學生,對於航一郎和夏芽的寬恕反而成了兩人肆無忌憚的倚仗。
    就這樣虛度光陰吧,反正人生也隻是找事打發無聊的時間罷了。
    而同處青春躁動期的學生,卻總是比遲鈍的大人更先感受到不同尋常。
    “大友,夏芽她是不是和長穀川同學戀愛了呀”
    “不知道!”
    “哎呀,你不是就住在夏芽家邊上嘛,你有沒有看見過長穀川同學呢?”
    “我說了,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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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是戀人了嗎?一瓣一瓣地扯下山茶花的夏芽,望著空蕩蕩的座位愣愣出神。即使身邊的每個人都篤定她和航一郎相戀了,但她卻從沒聽到對方承認這個字眼。
    “夏芽,今晚的祭典,你會去嗎?”
    鬆永加奈小心翼翼的坐上了航一郎的座位,討好似的詢問道。而身後剛剛還一臉不耐煩的大友,也安靜下來佯裝翻起了書,悄悄豎起耳朵
    “會去吧”
    “那…長穀川同學?”
    “我不知道,我和他又不是…那種關係”
    “欸?!!”鬆永加奈及時捂住了嘴,異樣的神色中,不知是震驚多一分還是欣喜更多一分。
    “我就說嘛,那種東京長大的人浮氣慣了,更何況還是藝能界裏,除了臉好看點,其他的品性都不行。”
    大友勝利放下了書,一臉輕鬆的加入了話題。
    “大友!不許說長穀川同學的壞話!”
    祭典是晚上舉行,但從下午開始,廣場周圍就已經滿是祭典的氛圍。火紅的提燈掛在了街道兩側,像是在為神明引路。神轎周圍,戴著天狗麵具的男人們大聲喝嚷著什麽,而後又哄笑鬧做一通。
    夏芽小心收攏起和服的腰帶,淡紫色的牡丹豔氣十足的裝點衣袖,為青澀的少女增添一抹成熟的風韻。母親的這件衣服對她而言還是有些太大了,出門又沒有綁緊,她必須得時刻小心。
    “這麽鬆的腰帶,是方便別人解開嗎?”
    即使戴上了天狗的麵具,夏芽卻還是一眼認出了對方,那頭略微有些發白的金發,在她眼中比神社的燈火還耀眼。
    “是啊,我在等著神明大人為我解開呢”
    她得意洋洋的眯起眼,任由對方抓住自己的腰帶替自己綁好
    “阿航,你今天沒來學校是為了準備祭典嗎?”
    “我是神主的孫子,祭典是必須要出席…好了,小心一點別弄掉了。”
    “阿航…”小心試探著對方空落落的手,“...我們是男女朋友吧?”
    隻是對方卻總是有意無意的避開,夏芽賭氣似的收回手指
    “那我去找大友君了,他好像約我看祭典來著…”
    “我不允許!”
    如同在學校的那次一樣,話還沒說完,手腕就被一股強硬的力量攥住,隻不過這次,卻多了一絲溫柔,並沒有弄疼自己。
    “如果不想我去找大友君的話…無論何時都要牽住我的手哦。”
    航一郎沒有回話,但直到神社的表演開始,他都再也沒有鬆開。
    在篝火中,被一群“天狗”簇擁的航一郎,宛若是真正的神明一樣,手中的銅鈴隨著舞步不時搖動,伴隨著莊嚴的唱詞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羨慕的、憧憬的、自豪的、欣慰的…甚至也有嫉妒的。
    在角落裏一群不良的身後,一個頭頂鴨舌帽的男人眼神中滿是怨毒。
    “那就是那個東京的小子,仗著一幅好臉,把穀飼大姐頭都給迷住了。”
    “真想給他個教訓!讓他收斂點”
    “大姐頭不是說了不讓我們對他出手嘛。”
    “...我聽說,他和他們班一個叫望月夏芽的搞上了,大姐頭隻說我們不準對這小子出手,可沒說…而且,這說不準也是給大姐頭創造機會,你說是吧,蓮目。”
    被突然叫到的蓮目點了點頭,將鴨舌帽往下拉低,順著舞台正中少年的目光望向了,人群中那個一臉嬌笑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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