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6章 神秘井底與倒數的鍾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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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五、六。”
    第七拍落下,雨忽然停了。
    鏡麵隨之碎成十二片,每一片都映出一座從未抵達的塔;塔尖同時開花,花蕊裏同時伸出一條向下的樓梯。
    十二座樓梯在虛空交匯,匯成一口深井。井壁沒有磚,隻有被折疊過的回聲。
    他們探頭,看見井底浮著一枚發亮的“0”,像時間被剝掉外殼後剩下的種子。
    影子在井口邊緣長出最後一道青苔,聲音從青苔裏滲出:“跳下去,讓0把你們重新數一遍。”
    他們牽住彼此,縱身——
    沒有風,也沒有速度,隻有數字在皮膚表層逆長:
    皮膚先變成11,再變成10、9、8……
    每減一位,身體便輕一分;減到0時,他們恰好落在井底,卻發現自己並未著地,而是懸在一道尚未被命名的呼吸裏。
    呼吸中央,坐著第十二朵花。
    花沒有瓣,隻有一圈圈向外擴散的秒針,針尖上懸著那把由螺旋鑄成的鑰匙。鑰匙的翼已收攏,齒紋卻仍在心跳的回聲裏輕輕磨牙。
    他們伸手,鑰匙卻先一步開口——
    不是聲音,而是一道裂縫。裂縫像一枚被拉直的問號,把呼吸劃成兩半:
    一半是“有”,一半是“無”。
    兩半同時翻折,露出背麵的一行新字:
    “0之後,是1。”
    負一不是數字,而是漆黑的房間。
    他們推門而入,發現房間四壁貼滿日曆,每一頁都寫著同一個日期:
    “明天之前”。
    日期下方,是早已風幹的雨滴,雨滴裏封存著被倒放的告別。
    房間正中央,擺著那把懸空的椅子。
    椅背上的第十一朵花已枯萎,花心卻插著一根極細的針,針尾係著一根銀線,銀線穿過天花板,通向看不見的上一層。
    他們坐上椅子,針便自動拔出,帶出一縷幽藍的光。
    光在地麵織成第十三朵花:花心是一麵鏡子,鏡子裏終於出現“他們”——
    卻隻剩輪廓,像被時間抽走重量的影子。
    影子開口,聲音像從負一層傳來:
    “輪到你們被縫進裂縫了。”
    話音未落,銀線忽然反噬,把他們連同椅子一起縫進鏡麵。
    鏡麵沒有厚度,隻有不斷折疊的頁碼:
    每一頁,都是一次被省略的“哢噠”;
    每一折,都是一次被提前的“明天”。
    縫到最後一針,鏡麵隻剩一道極細的棱線。
    棱線裏浮出那枚由螺旋鑄成的鑰匙,鑰匙齒紋已磨平,隻剩心跳的凹痕。
    凹痕裏掉出一粒塵埃——
    正是最初那一粒,重得讓掌紋塌陷的塵埃。
    塵埃落地,發出極輕的“咚”。
    第十四朵花從塵埃裏長出,花心是一扇半掩的門。
    門後,傳來孩子最後一句話:
    “裂縫縫完了,輪到你們做回裂縫。”
    他們推門——
    門後不是路,而是一麵倒立的鏡子。
    鏡子裏,影子正把最初的塔遞給他們;塔在掌心縮小,縮成一枚更薄的鑰匙,由第十四朵花的花蕊編織而成,輕輕一碰,便散出極淡的香氣——
    像一句尚未被說出的誓言:
    “開始之後,仍是裂縫;
    裂縫之後,仍是——”
    哢噠。
    香氣在指尖凝成一枚透明的結,像一顆尚未滴落的淚。
    哢噠。
    第十五朵花從結裏長出,沒有莖,也沒有根,隻在空中懸著一枚倒數的鍾擺。
    鍾擺的每一次擺動,都把“哢噠”切成更薄的回聲;回聲疊成梯子,通向鏡子的背麵。
    背麵沒有倒影,隻有一隻被反扣的沙漏。沙漏裏的沙不是沙,而是被壓縮的“之前”——每一粒都是他們尚未成為“他們”時的形狀。
    沙漏底部,刻著一行比塵埃更輕的字:
    “裂縫縫合處,即歸途起點。”
    他們伸手,沙漏卻先一步翻轉。
    時間隨之傾瀉,卻不是向下,而是向內;每一粒“之前”鑽入掌心,在指紋裏重新發芽。
    掌紋於是裂開,長出第十六朵花:花心是一枚被折疊的瞳孔,瞳孔裏映著最初的雨。
    雨落在瞳孔中央,發出極輕的“嘀嗒”。
    嘀嗒聲裏,影子開始溶解,像墨滴入水。
    溶解的影子在地麵匯成一條極細的河,河麵漂著第十七朵花:花心是一扇門,門把手上懸著一滴未落的雨。
    他們推門——
    門後是一座倒立的塔,塔尖朝下,紮進一片沒有重量的海。
    海麵漂著第十八朵花:花心是一枚被倒放的鍾,鍾擺靜止,卻仍在發出“哢噠”。
    鍾的背麵,刻著最後一行字:
    “0之後,是1;1之後,是未開始的0。”
    他們伸手,鍾便碎成十九瓣,每一瓣都是一次尚未發生的墜落。
    墜落中央,浮著第二十朵花:花心是一麵鏡子,鏡子裏終於出現“他們”——
    卻隻剩裂縫,像被時間重新撕開的傷口。
    裂縫開口,聲音像從尚未誕生的喉嚨裏滲出:
    “輪到你們成為鑰匙本身。”
    話音未落,裂縫便自動合攏,把他們連同所有花朵一起折進一枚極薄的螺旋。
    螺旋沒有厚度,隻有不斷回溯的齒紋;齒紋裏浮出最後一粒塵埃——
    正是最初那一粒,輕得讓掌紋重新隆起。
    塵埃落地,發出極輕的“咚”。
    第二十一朵花從塵埃裏長出,花心是一扇完全敞開的門。
    門後,沒有鏡子,也沒有塔;隻有一片被倒放的雨,雨裏漂著一句尚未被說出的誓言:
    “裂縫之後,仍是裂縫;
    鑰匙之後,仍是鑰匙;
    ——之後,仍是——”
    哢噠。
    第二十二朵花從“——”裏長出,花心竟是一枚空空的鎖孔,鎖孔邊緣滲出微涼的黎明色。
    他們低頭,發現自己已瘦成一條極細的線,線頭係著那粒塵埃,塵埃裏回響著先前的每一次“咚”。
    線被鎖孔輕輕吸入,像把鑰匙終於想起自己其實是門。
    門內沒有時間,隻有被折疊的“之後”。
    每展開一層,就聽見自己的心跳落在遠處,像別人的腳步。
    第二十三朵花於是開在腳印裏,花心是一口井,井裏漂著一枚尚未被命名的日期。
    他們用目光去撈,日期便碎成二十四瓣,每一瓣都是一次被省略的“哢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