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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山賀在大喊。
    “爸！”
    “媽！”
    她站在父母身前，滿臉著急地伸出手去想要夠著爸媽。
    “別哭了！老爸！哎，別哭了爸，我在這呢！”
    “媽！老媽你別哭了，我就在你麵前啊！”
    養育了數十年的女兒就在父母身前大喊大叫，卻沒法讓爸媽注意上一眼，兩位大人依然在垂頭流淚，好像一丁點都沒聽到女兒的呼喚。
    這場景實在詭異。
    神山賀終於忍不住了，到了最後甚至還想伸出手去觸碰，卻在挽上媽媽手臂的那個瞬間毫無阻礙地穿透而過，遠遠看過去，三個人好像位於兩個不同的圖層。
    神山賀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好半晌才明白過來。
    她死了啊。
    原來是死了啊，怪不得碰不到呢。
    她嘿嘿一笑，沒來由的被逗樂了。
    爸爸蕭道成和媽媽神琪，茫然無措地跪坐在地上，一點也沒有察覺獨生女就在旁邊。
    他們二人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也不想說話，隻是沉默無言地為神山賀守靈。
    今天是神山賀犧牲的第七天，換而言之，是她的頭七。
    蕭道成突然冒出一句：“我們以前也想過小賀會受傷會流血，但是頂多是流點血或者骨折，從來沒想過竟然還有如今這種受傷法。”他剛剛止住的眼淚又要出來了。
    神琪木然：“是啊，誰能想到呢？”
    神山賀是為掩護隊友安全逃脫而壯烈犧牲的。
    當時本市最大的化工廠被一群犯罪分子劫持，瀕臨爆炸邊緣，神山賀為了配合隊友，以身犯險。
    被抓為人質的無辜群眾倒是被安全解救出來了，炸彈也被拆除，但是神山賀卻不太幸運，成為這場重大人為事故裏麵唯一被炸死犧牲的人。
    是的，被炸死。
    神山賀屍骨無存，事故發生後的現場，即便是最經驗豐富的法醫也沒辦法找到她哪怕一小塊的遺體。
    因此，蕭道成和神琪守著的，隻是神山賀的衣冠塚。
    衣冠塚裏放了幾件神山賀生前最喜歡的物件，以托哀思，僅此而已了。
    兩位父母又不說話了。
    論世間慘事，白發人送黑發人絕對會排在前列，視若珍寶的孩子一死，蕭道成和神琪連生活在世界上的一丁點力氣都提不起來了。
    沉默無限地在黑夜中流淌。
    神琪不知想到什麽，神色一亮，“你說小賀今晚會不會回來看我們？”
    蕭道成苦笑：“我倒是希望這樣啊。”但是人死如燈滅，就連這種平常探看都已經是奢望了。
    陰陽相隔，死人的話活人是聽不到的。
    一切都隻是徒勞，神山賀隻能心如刀絞地感受著父母的悲痛欲絕，卻沒辦法像往常一樣，出聲將兩人逗笑。
    她落寞地把手收了回來，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淚流滿麵。
    就在這樣想著的時候，突然，她看到父母腳邊有了動靜。
    是芝麻，它突然衝著自己的方向大聲叫了起來，引起了兩位活人的注意。
    他們看向神山賀的方向，呆愣原地，好半晌才怔怔問道：“是你嗎？小賀，是你在那裏嗎？”
    芝麻是他們家收養的一隻黑狗，一家人相依為命十幾年，早就成了家裏的一份子，是神山賀除了父母親人之外最在乎的家庭成員。
    芝麻沒親眼目睹爆炸現場，也沒人跟她說神山賀逝去的消息，但是萬物有靈，她就是知道日夜相伴的姐姐已經離開，不在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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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常工作中遇到的鬼多嗎？”
    “嘿嘿，我還以為我死後會是黑白無常來接呢，沒想到是兩位姐姐。”神山賀又自娛自樂上了。
    “你想什麽呢！”離曬大譜嗤之以鼻，好像神山賀剛剛說的話是無稽之談。
    “謝必安和範無咎都是大神級別的無常鬼差，平時都在忙著處理各種大小鬼事，頂多隻會在年底的培訓會上出現一小會上一節課，哪裏有空來引渡你！”
    聽得出來，謝必安和範無咎是陰曹地府的兩個明星人物，粉絲無數，極其受鬼崇拜。
    神山賀聽得連連點頭，表示自己受教了，她一個光榮的無神論者，平時隻在各種影視作品裏道聽途說，難免有錯漏之處。
    要不然怎麽說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呢，這人啊，要不是死過一回，哪裏能知道得那麽清楚？
    還得實踐出真知啊。
    也不知道兩鬼是怎麽操作的，走著走著眼前突然一變，從黯淡無光轉變為金光燦爛，轉眼間就來到一個亮堂堂的空間。
    空間不小，室內家具卻少，隻有一張木桌而已。
    木桌上方的橫梁上，掛著一個木質牌匾，上書“青州城隍廟”。
    “城隍廟”三個字下邊還有一行小字：青山市分廟。
    合起來便是：青州城隍廟——青山市分廟。
    神山賀從未見過這場麵，好奇極了。
    桌子前麵坐著兩個人，瞧上去都很年輕，區別就是其中一名男子年紀輕輕就禿了頭，看著就很令人心酸。
    兩人胸前還有個工作牌，上書“城隍廟戶籍辦”六個字。
    看到三鬼來到，發量比較少的男人發問：“來銷戶的？”
    離曬大譜點頭：“對。”
    工作人員了然，看向神山賀，“是你吧？”
    神山賀：“是我。”
    她好奇地盯著他接下來的動作，想見識見識陰間銷戶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神山賀隻在《西遊記》裏麵看過生死簿勾名字，凡人難得一見。
    工作人員“啪”的一聲，打開桌上的輕薄款筆記本電腦，抬頭問神山賀：“姓名？”
    缺心眼子馬上回答：“神山賀。”
    他輕移鼠標，很快就在屏幕上找到神山賀的名字，“找到了！”
    神山賀英氣逼人的臉出現在屏幕上，接著是鼠標雙擊的聲音。
    神山賀：“……”
    真是死過一回才算是漲了見識，你們陰間怎麽還全現代化辦公了，我還以為都是紙質版的呢！
    工作人員：“來，讓我看看相貌對不對的上。”
    他在神山賀臉上和屏幕裏來回打量，最終得出結論：“沒錯。”
    缺心眼子驕傲道：“那當然是沒有錯的！我們姐倆不知道接引了多少鬼魂了，從無錯漏！還連續十年獲得地府的最佳鬼差表彰！”
    有些人，死後變成鬼了也不老實，總是想法設法逃避銷戶，要麽是改容換貌，要麽是改名換姓。
    城隍廟工作人員總要費很大勁才可以辨認清楚。
    城隍廟裏的人跟這兩鬼差打交道得多，知道她們是什麽德性，對好樣貌繼續看下去：“接下來，就是你的功過了。”
    工作人員沒當回事地點開下一個表格，自打他在城隍廟工作以來，不知道查看過多少鬼魂的功與過，他已經變得麻木了，很少有東西可以引起他的震驚。
    不過，人還是不能把話說的太滿。
    下一秒，整台筆記本電腦都發出扇葉降溫的轟鳴聲，緊接著，許多閃爍著的金色點點出現，覆蓋住了神山賀滿身滿臉。
    自己怎麽就突然變成小金人了？
    但是別說，沐浴在這陣金光之下，還是挺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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