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年底。
    臘月二十三是小年，家家戶戶要祭灶。
    而對林氏一族來說，也是祠堂祭祖日。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而在民間，祭祀也是頭等大事。
    由於族人吃絕戶，林凡和他們的關係很不好。
    但不管關係多僵，隻要林凡沒被逐出族譜，就必須參加祭祀。
    蘇瑤有身孕，林凡留她在家，正好讓杏兒作伴。
    林凡、林母，還有抱著林悅兒的湯興，都來到祠堂前。
    過了頭七，湯興就來投奔林凡。
    按賣身葬母的規矩，他已屬於林凡的奴仆，可林凡壓根沒要他的賣身契。
    隻把他當幫工，包吃包住，每月還給例錢。
    湯興十分感動，誓死效忠。
    “祭祖儀式，現在開始！”
    族長林家民威嚴的聲音響起，祠堂外頓時安靜。
    林家民今年八十又二，發須皆白，仍然精神矍鑠。
    論輩分，他是林凡的祖父。
    可要是論親緣關係，追溯到十幾輩子前，才有同一個祖先。
    林家民年歲大了，隻負責祭祀這一塊。
    族內其他事，都交給村長林滿倉。
    當然，要是遇到村長解決不了的事，或者村長處理不公，他也會出山擺平。
    林氏規矩，祭祖上供，都是男人的事，女子在祠堂外看熱鬧。
    族中成年男子按長幼排行，排成一條長隊，捧著祭品，莊重肅穆地魚貫進入祠堂。
    而後排列整齊，低頭而立。
    “小年佳節，瑞氣盈堂。林氏後裔，齊聚祠堂，恭備珍饈玉漿，敬祭列祖列宗之靈，辭曰······”
    林家民開始誦讀祭文。
    “小年已至兮，瑞靄飄蕩。林氏子孫兮，匯聚祖堂。清掃塵穢兮，備齊祭享。感恩先輩兮，德厚流芳。憶我先祖兮，源遠澤長。堅貞不屈兮，名耀八荒······庇佑子孫兮，幸福安康。家族興盛兮，萬世其昌。尚饗！”
    這篇祭文不知傳承了多少代，每年都念，好多人都聽熟了，跟著族長小聲吟誦。
    “拜！”
    “再拜！”
    “三拜！”
    三拜結束，林家民將祭文送到銅爐裏，瞬間化為灰燼。
    接著，林家民祈福：“祖宗護佑，來年林氏風調雨順、丁財兩旺。”
    “風調雨順、丁財兩旺。”
    眾人齊聲應和，臉上滿是期待。
    隨後，各戶男丁依次上供、燃香、磕頭，求祖宗保佑。
    林凡也默默上前，中規中矩完成儀式。
    ······
    祠堂外，女子們成群，嘰嘰喳喳閑聊。
    話題很隨意。
    像什麽誰家的祭品體麵，誰家的新衣好看，誰家男人被婆娘揍得哭喊······今天的話題卻扯上林凡一家人。
    林凡家的變化太大。
    她們看在眼中，酸在心裏。
    李氏和林悅兒一身新衣，上麵還繡著漂亮的圖案，一看就是在城裏買的成衣。
    村民的衣服幾乎是自己縫製，成衣有些貴，他們沒閑錢買。
    而且，林凡家還雇了幫工。
    周柱子算一個，這幾天又雇了一個長工。
    看著湯興抱著悅兒溜達，她們心中的酸味更濃了。
    李氏和幾個婆子閑聊。
    她微微仰頭，朗然接受那些羨慕的目光。
    她家富裕，自然要揚眉吐氣。
    “神氣什麽？不就是有兩個臭錢麽，又不是中了狀元。”
    “走了狗屎運而已，還在這兒顯擺，真讓人看不順眼。”
    “指不定是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竹編哪有這麽賺錢。”
    旁邊幾個婦人竊竊私語，李氏聽到也沒在乎，但最後一句話卻惡意滿滿。
    李氏一聽就知道是林鵬飛的婆娘祝氏說的。
    李氏氣得不行，轉身走過去，叉著腰罵道：“你個紅眼病，見不得人好！我兒子堂堂正正做竹編賺錢，你在這兒空口白牙地汙蔑。祖宗可都看著呢，當心爛了你的嘴！”
    祝氏也不甘示弱，雙手抱胸，尖著嗓子回懟：“我又沒指名道姓說，你急個啥？村子裏誰不知道你兒子啥德行，幾個竹編就能發財，說出來誰相信呢！”
    兩人吵得越來越凶，眼見就要打起來。
    林凡現在是林氏公敵，誰都在一旁看熱鬧，沒一人上前勸架。
    祝氏體胖，打起來肯定不吃虧。
    就在這時，湯興突然站到了兩人中間，一聲不吭，冷冷地盯著祝氏。
    祝氏被他盯得直發怵，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
    又覺得丟了麵子，硬著頭皮耍橫：“怎麽，你一個外來漢還想打我不成？”
    湯興還是不說話，像一堵牆一樣，擋在祝氏麵前。
    祝氏惱羞成怒，破口大罵：“好狗不擋道，你就是林凡養的一條狗，跑到這兒來多管閑事。這裏是林家祠堂，你動我一個試試？”
    湯興冷冷道：“如果你是男人，現在已躺下了。管住你的嘴，不然我不介意打女人。”
    這話一出口，好幾個女人圍過來助陣。
    “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敢在這兒撒野！”
    “跑到林家祠堂來耍威風，也不怕被揍成死狗！”
    “看你這副惡狗模樣，肯定是犯了事的潑皮，躲在林凡家！”
    湯興惱了。
    他把悅兒交給李氏，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塊碎瓦。
    那幾個女人以為要砸人，嚇得紛紛往後退。
    湯興把碎瓦捏住，一用力。
    鬆開手時，碎瓦已變成粉末。
    那幾個女人頓時閉上了嘴。
    ······
    祭祀結束後，林家民主持分祭肉。
    祭肉又叫“福肉”，吃了會得到祖先恩澤。
    按規矩，是家主領兒子的那份“福肉”。
    家主有幾個兒子，就領幾份。
    像林凡這樣的情況，就隻能空著手回家。
    祝氏走過去，一把從林鵬飛手中搶過四塊福肉，走到李氏跟前，趾高氣揚道：“哎呀，這麽多福肉，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吃完。不像某些人，一塊都分不到。”
    李氏冷哼一聲，不屑道：“切，老娘缺那一口肉吃？我家頓頓吃肉，大魚大肉不斷，天天跟過年似的。哪像有些人家，一年到頭就盼著這點福肉解饞了。”
    “我一個兒子卻有本事，想吃什麽就有什麽。不像有些人，兒子再多，也隻能吃菜咽糠說酸話！”
    這時，林家民突然道：“沒有分到肉的人家，都拿一塊去。祭祖的福氣，林家子孫都應該沾沾。”
    “族長，我不同意！”
    一個尖銳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