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骨肉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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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房裏,鴉雀無聲,仿佛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聽得清楚分明。
    丁總管跪在地上,臉色灰敗。一旁,丁朔像是待宰的畜生一樣被繩子捆著,渾身已被冷汗濕透。
    一滴汗珠滑進眼睛裏,蟄得他反射性眨眼,卻顧不得那微不足道的刺痛,他的渾身血液皆因緊張而上湧,臉上發燙,手腳冰涼,不由自主地哆嗦個不停。
    自從挨過一頓打,又被趕出府,他嚐過了教訓,比起從前老實了不少。但是養好傷後,又漸漸故態複萌。
    然而剛囂張不過兩天,厄運就再度向他襲來。
    五更天,丁朔正在賭桌上通宵玩得正興奮上頭,一群國公府護院忽然闖入賭坊,二話不說將他綁走,不等他回過神,就被押送到了這裏。
    看到跪著的叔父和端坐高位的宗守淵,頓時,他就像被潑了一盆冷水,從頭到腳淋了個透心涼。
    那日挨打的痛苦回憶鋪天蓋地翻湧上來,丁朔嚇得魂不附體。
    他已經知道了,夫人從來沒有失寵,也並非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美人。公子對夫人動了真情,百般愛護,而他竟蠢到去克扣夫人的飲食……
    公子……公子會不會叫人打死他?!
    憑他做出的那些蠢事,若不是叔父暗中放水,如今他的墳頭草都該長出來了!!
    可是逃得了初一,逃不過十五。他到底還是沒能逃過……
    絕望之下,丁朔抖成了篩子。丁總管深吸一口氣,重重將頭磕在地上,“屬下欺瞞主子,罪該萬死。”
    主子早吩咐過他好生照料夫人,夫人遭人怠慢,他本就難辭其咎,何況此事是他的侄子所為。
    即便夫人說了不必告訴主子,他也應當向主子請罪,可他懷揣著一點僥幸心理,將此事瞞了下來,自此惶惶不可終日,今日終於敗露。
    “屬下任憑主子處置,隻求、隻求主子留丁朔一命……”,丁總管一邊求饒,一邊叩頭不止。
    他窺探主子的臉色,就知道此事絕不會善了。無論受到什麽樣的懲處,他都認了,可丁朔是他丁家最後的血脈,是他唯一的私心,他想保住他。
    宗守淵居高臨下睨著叔侄二人,眸中神色一派冰冷。
    他常年征戰在外,不常在府上居住,習慣了像個甩手掌櫃一樣把府上的事情都交給手下丁鑒隆打理,這麽多年,倒也沒出什麽亂子。
    丁鑒隆是他的心腹,他對他十分信任,卻忽略了還有丁朔這樣一個存在。
    “按理說,丁朔已經不是府上的人,我沒理由處置他”,宗守淵淡淡開口。
    不等丁總管鬆一口氣,他忽而話鋒一轉,“可他與寶親王安插在府上的探子往來密切,你說,該怎麽辦?”
    聞言,丁總管臉色一白,“他、他並非有意……”
    辯解的話說了一半,他自覺閉上嘴,將後麵那些求饒悉數咽了回去。
    不論有意還是無意,這些年,丁朔和寶親王的探子混在一起玩牌,沒少被哄騙著吹噓出賣和他有關的消息,這是實情。
    僅這樣一個理由,就足夠主子要了丁朔的命,何況他怠慢夫人,主子恐怕對他已深惡痛絕。
    事已至此,似乎沒什麽掙紮的餘地了。
    丁總管絕望地閉上眼睛,聽見主子冷聲吩咐,“將丁朔杖斃,叫府上所有人都來觀刑,把丁鑒隆關起來,羅青頂替他的位置。”
    三言兩語,命運已定。
    哀嚎聲響徹院落,血腥氣彌漫在冷空氣中。府上的下人一個個屏住呼吸,繃緊了皮,有人覺得暢快,有人覺得恐懼,但所有人心中都生出同一個念頭——
    絕不能怠慢夫人。
    他們心知肚明,丁朔之所以淪落到如此境地,還連累了他的叔父,都是因為沒有眼色,得罪了最不該得罪的人。
    人群中,阿隆站在主子身側,看著狼狽受刑的丁朔,暗暗搖頭歎息。
    旁人或許不了解,但他再清楚不過,無論是受傷前還是受傷後,主子都並非殘暴不仁的性情,若非必要,他鮮少會處置下人,先前府上那些被處理的家夥,一部分是寶親王安插的奸細,另一部分則是用於掩人耳目的棋子,並沒有真的被處死,而是被秘密送往了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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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麽多昂貴的藥材,哪怕不算利錢,靠丁朔自己做工,十年、二十年……這輩子恐怕都還不起,還是得靠他這個做叔父的來幫忙。難道他真的能不管他?
    年荼卻擺了擺手,“不論還不還得起,都必須要他自己來還。”
    沒有本事可以學,沒有錢可以賺,隻要一天還不完賬,他就要一天不停地做工幹活,手裏的錢除了維持最基本的生計,其他的都要拿來還債。
    如此一來,他既沒有錢也沒有時間,還能拿什麽去玩去賭?
    聽懂年荼的意思,丁總管的一雙眼睛漸漸亮了起來。
    “等他養好了傷,在開始幹活之前,還需要進行一些崗前培訓教育”,年荼補充道。
    趁這段時間,她打算先培養一批老師,一部分教識文斷字外加思想教育,另一部分教基礎的數理化,雖然那都是些被這個時代的人普遍瞧不起的奇淫巧技,但總會有人有興趣學。
    倘若不了解皇帝,她不會多此一舉,免得惹火燒身。但皇帝既然是自家人,那她就可以放心大膽地點科技樹了,左右閑著也是閑著,不知道要在這裏待多久,索性搞點事做。
    搞科技重要,思想教育也同樣重要。
    “在丁朔的思想成績及格之前,他不能上崗做工”,年荼微笑道。
    不能做工,就不能賺錢,隻要一天還不完債,府上就隻給他提供最基礎的簡陋餐食,不愛吃就餓著。
    像這樣貪圖享樂的家夥,是絕對受不了吃糠咽菜一輩子的,為了吃上一口肉,他也會拚命努力。
    “是,夫人”,丁總管目露崇拜。
    夫人說的話,有些詞句他聽不太懂,但不妨礙他理解她的思路。
    真是天才啊!!
    病榻上,丁朔牙關緊咬,痛苦地呻吟著,忽然感覺脊背發涼,打了個哆嗦。
    他想當然地以為是受傷引起的害冷,並不能預見到自己即將遭遇什麽。
    ……
    一場大雪紛紛揚揚落下,掩去了滿地狼藉和院中肅殺的氣息,國公府恢複寧靜。
    茶館裏,人聲鼎沸,店小二忙得像是旋轉的陀螺,桌上熱茶冒出嫋嫋煙霧,將寒意驅散。
    高閣雅間,一名華服年輕男子半闔著眼,四周圍滿了殷勤伺候的奴婢。有人揉腿有人捏肩,有人奏樂有人唱曲有人跳舞,好不熱鬧。
    樓下的閑談聲隱隱約約傳來。能聽到幾個富家紈絝在吹牛,幾個販夫走卒在談論這一年的辛苦,還有幾個潑皮閑漢在打牌,為了幾枚銅錢吵得不可開交。
    忽然,有人神神秘秘開口,“你們聽說了嗎?鎮國公府又打人了!雖然沒死,但幾個大夫一同醫治、用了好些藥材才勉強吊住性命!”
    此言一出,頓時一片嘩然,掀起陣陣聲浪。
    “什麽??”
    “哪來的消息?”
    “快!快仔細說說!”
    “我姨父的兄弟在鎮國公府做工,前兩日我去姨夫家吃酒,聽他偶然說起此事”,那人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聽說,此事和宗小將軍娶的那位夫人有關……”
    再多的細節,他也不知道了。
    即便吃醉了酒,姨夫的兄弟還是對這個話題諱莫如深,隻囫圇說了兩句,就不肯再開口。
    了解到的信息越少,人們聯想揣測得越多,茶館內一時充斥著竊竊私語。
    雅間內,華服男子睜開眼,目光落定在跪著煮茶的母女三人身上,忽而開口,“春消、玉醉、蓮香,過來。”
    “是,王爺”,被點到的三人立刻動身上前,姿態柔順卑微,頭顱低垂,眼底卻藏著幾分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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