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她能跟他談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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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冼銳聽後,啞然失笑,馬上就安慰她說:“以後我送你回南昌念書,其實你的功底不差的。”又戲謔道:“我還要你給我生兩個兒子。你知道不知道,我好喜歡兒子的。”
    說著,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凝望著她說:“江西是個才子之鄉,光臨川一個縣,就出了一百四十多個博士。我要把你送到那裏去做媽媽,我喜歡你,我對你是真心的。你這麽年輕,真是大有可為呀!”
    她的真心, 萬裏才能挑一,比學曆更難獲得。因此,他想了一個兩全之策。真心才是最寶貴的,其它的對他來說,都是可以辦到的。
    可是她,卻從來不知道什麽叫做,“為未來做計劃”。她想的隻是要看見他,她隻是憑著直覺,傻乎乎地喜歡著他。
    而他,卻為了他此次的行程,做了那麽周密的安排,那麽周密的計劃。在這簡單的行動背後,是有強大的支撐的。可見,他是多麽地有心啊。可見,他對她,是多麽地有心啊。
    “不,我要像文天祥和王安石那樣,改變你的思想,反抗你的統治。”湘瀟偏說。
    “用什麽,用曾鞏,歐陽修,黃庭堅,楊萬裏,那樣的筆嗎?”冼銳大笑。
    “哪裏,還差十萬八千裏呢。”湘瀟說,“不過我喜歡的還是陶淵明,晏殊,晏幾道,湯顯祖那樣的浪漫派。”
    隻有沒有野心的人,才會喜歡浪漫派。而那些有野心的人,都會喜歡豪放派。
    “寫小說隻能當業餘愛好,不能填飽肚子的。”冼銳信口說道。在湘瀟,他心愛的人麵前,他總是不懂得什麽叫忌諱,總是喜歡直來直去。
    湘瀟聽了以後,心中忽然覺得好蒼涼。閉著眼睛,輕輕地歎息了一聲。
    見她這樣,冼銳忙說:“那好,我不惹你生氣了,我睡覺。你別走,在旁邊陪陪我,快兩個月沒見著你了,我好想你。”說著,起身將被子拉了過來,然後用腳蹬開。
    “若沒有痛苦分別時刻,你就不會珍惜我。是不是?”湘瀟嫣然一笑道,這是歌曲《人在旅途》中的兩句。
    “你說說,我怎麽不珍惜你了?”冼銳反問。然後,又對她說:“我好冷,你把那床被子也抱給我。”
    湘瀟說不出來。因為她所說她所用的,也不過是它的表麵意思。對他所說的這句話,難道她又說他沒有給她打電話,難道她又說他沒有及時來看她?
    就算是,她也已經說過了。
    就算是,她也不能老是喋喋不休地說這個了。
    這也是她比其他女孩子好一點點的地方。
    她沒有說話,起身到旁邊的床上抱了被子,輕輕地給他蓋好。邊蓋邊說:“我下去一下,我想把工資領了。”他不是要睡覺了嗎?那她說這一句,很正常啊。
    冼銳一聽,微微皺了眉頭,說:“別下去了,也沒多少。”又望了望那隻漏在被子外麵的手,笑笑說:“這兒還沒蓋好。”
    湘瀟明知是計,但還是奉命而行,她抬起他的手說:“你呀你……(真像個大少爺)”
    她並沒有把括號裏的話說出來,她收得很好。她這是故意在營造,他們是平等的。哦,不,她本來就是這麽認為的。
    因此他看她,比看那些故意討好他的女孩子,要高看一眼。他果然趁此將她一把拉到懷裏,說:“你就坐在床邊陪我說說話,你不是說,有好多話要對我講嗎?”
    她溫柔地躺在他的胸膛上,深情地凝望著他說:“我真的有好多話想要對你講,但是麵對你的時候,卻一句也講不出來了。也許是此時無聲勝有聲吧。再說,自從見到了你以後,我也已經講過了好多了啊。”
    冼銳聽後,搖搖頭說:“別對我說此時無聲勝有聲,我喜歡聽你說話。有話你就講啊,我好好地聽。”
    湘瀟想了想,閃著眼睛問冼銳:“你還記得,你上次給我唱的那支歌嗎?”
    “不記得了。不記得了,就是不記得了。”冼銳不假思索就說。
    “好好想一想。”湘瀟收斂了笑容說。這一下,她不打算饒過他。
    “好像是薑育恒的《驛動的心》。”冼銳終於說。其實他並未將此忘卻,隻是他的口頭禪慣養了他的惰性而已。
    “嗯。”湘瀟點頭說,對他的表現比較滿意。又說:“我最喜歡裏麵的這麽一句:‘驛動的心,已漸漸平息,疲憊的我,是否有緣和你相依?’”
    冼銳笑而不言,他果然隻是“好好地聽。”
    又想了片刻,湘瀟又道:“今天剛見到你的時候,我差不多都不會講普通話了,現在都好多了。上次你走了以後,我跟人家講話,常常時不時地冒兩句普通話出來,害得人家都笑我。”
    這段話,一聽就是編的。說完,覺得自己簡直是沒話找話說,廢話廢得全身冒著傻氣。以她的伶俐,她才不會這麽轉不過彎呢。她這一輩子,哪裏曾有這麽傻過?
    冼銳仍然是笑而不言,他果然又隻是“好好地聽。”
    這話題好難找,湘瀟絞盡腦汁,仍然無話可說。
    她想說她的日常,又怕他嫌她瑣碎。
    她想說她看的雜誌,小說,又怕他嫌她沒水平。
    這可不像她跟雲,小葉,小柳,可以想到什麽就扯什麽,總有怎麽說也說不完的話。
    她可是知道,這是要有所篩選的。
    抬頭看見冼銳刮光了的胡子,她忽然有了話題。她傻傻地對他說:“記得上次我說你的胡子紮人,你竟然馬上就用電動剃須刀,把它刮去了。周哥,郗哥還有小王,他們都在場。你知道不知道,我躲在背地裏偷偷地笑,真好笑。”
    “什麽時候,我怎麽就不記得了?”冼銳笑道,動了動身子,終於開了口。
    “你臨走前的那天晚上,我去w賓館送你。當然,我說你胡子紮人的時候他們都不在,可是當他們從樓上下來之後,你卻都沒有忘記,卻開始刮胡子了。”湘瀟仰頭看著他,提示他說,“你想起來了嗎?”
    “哦,我記起來了。”冼銳恍然大悟,高興地道。原來,他的記性竟然這麽好。原來,每一件事情,他都能夠記起來。他裂開嘴笑著,伸出手去摟住她的脖子說:“這次我要紮你了。”
    “可惜你忘了留胡子啦。”湘瀟說,一邊嬌笑,一邊掙脫。
    “沒有胡子也照樣紮你,我不僅要紮你,而且還要吃了你。”冼銳說,此時他的心中已經燃起了一團火。他更緊地抱住了她,不讓她離開,半步也別離開。
    “你不是說,你不會吃了我嗎?”她偏說。
    “我什麽時候說過?”他偏不承認。
    她告訴他說:“從邛海回來的那天晚上,你站在樓梯上的鐵門後麵,對我說,‘你怕我幹什麽呀?我又不會吃了你。’”
    同是一句話,彼時傷心,而此時卻用以博得一笑。就如白居易那一句,“今年歡笑複明年,秋月春風等閑度。”放在《琵琶行》裏與放在月餅盒上,大不相同,大相徑庭一樣。
    冼銳大笑著,吻著湘瀟,得意地說:“我就要吃了你。郗湘瀟,我就要吃了你,咱們兩個一起——融化掉。”他喃喃地說:“我喜歡你,我對你是真心的。”
    湘瀟不再說話,他吻得太狂了,她有些害怕。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個關於“胡子”的話題,不但讓他聯想到了“吻”。還有,其他。
    她的心跳很快,她的雙頰緋紅。
    他要她跟他說話,她能跟他談什麽呢?
    談工作,談事業?
    她的工作,有什麽好談的呢?
    她的生活,又有什麽好談的呢?
    談文學談音樂,談經濟談社會,她都隻知道一點點皮毛。
    談感情,他們也隻相處了短短幾日。就是把過去說過的話,經過的事,全部都翻轉過來再說一遍,也沒有那麽多好說的。
    她的本意,隻是想微微地,觸動一下他的心。她的本意,隻是想略略地展示一下自己的情趣,隻是想微微地觸動一下他的心,隻是想輕輕地拔動一下他心上的那根琴弦,讓他動一下情。
    她本來隻是想點一根小小的蠟燭,她本來隻是想尋找一點點愛情的光亮。沒想到,每一次,都好像惹火上身一樣。
    那個初戀,就是你盼他來,又怕他來。
    明明談的是情,惹來的卻是欲。在成年人的世界裏,難道不都是這樣的嗎?隻有在學校裏的小孩子的眼裏,談情說愛才隻是純粹地談談情,純粹地說說愛。
    “我冷,你躺到床上來,我跟你說話。”冼銳道,聲音很輕,很柔,低得隻有兩個人才能夠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