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商人重利輕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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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兩個人相差的巨大,湘瀟在這一段感情中,本來就是沉浮不定的。胡亂地舞了幾天筆杆子,更是一個容易為一點細微的小事而動情的女孩子。聽完冼銳那飽含深情的敘述,她又不認為他壞,他花心了。
    相反,他在她麵前本分得有點笨拙。自始至終,他都真摯地對她。因此,這段相處,即便是一段痛苦的回憶,也還值得她去回憶。
    在發飆完了之後,在回歸理智之後的那個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那個失去理智的自己,並不是真正的自己,也並不是真正的冼銳。
    尚還有一點點情意,值得她在回憶中去珍惜。
    那才是她曾經喜歡過的冼銳,而不是刻薄寡情的冼銳。這才是,人與動物的區別。
    是呀,他從來都沒有在熱戀中昏過頭。
    第一任有才華,怕被她控製。
    第二任漂亮,又怕她沒有學曆。
    而現在,他把既不漂亮,又滿口廢話的她弄丟。那麽,就一點也不意外了。也就沒有,那麽地傷心了。
    正如她所見,果然是“商人重利輕別離”。
    這個“利”,不僅僅隻是財物,而且是一切-切的利益與利害。隻要與“利”相衝突,他就不會留一絲絲情義。
    也正如她所見,也正如詩文所寫,也正如世人所共知。從古到今,商人都沒有在曆史上留下過什麽好名聲。
    至於修橋補路,那也僅僅隻是銀子花不完了。用少量的錢財,用以收買民心,賺取巨大的名聲。
    結果就是每一個人過一次橋,就會想起他一次。過一次橋,就會為他傳播一次。
    而橋和路,是可以風吹雨打幾十年,甚至是幾百年的,比別的什麽都強。結果就是,他又賺了一次。
    可是,昨天晚上她卻偏偏不相信,偏偏要與世俗相違抗。偏偏要來親眼看一看,他到底是怎麽樣的。
    隻是難過的是:下一次,再怎麽開始,都不再是初戀了。初戀,就這麽匆匆結束了,好心痛,好心疼,好迷茫。
    那麽,他到底想過沒有呢?她其實既漂亮,而且又還有那麽一點點才華。而且對他比前兩任,都還要更熱愛,更迷戀,更真心,更會觀察和發現他的優點。她其實挺好的,隻是她是一塊璞玉,還沒有被打磨和雕琢出來。
    他是一個商人,而她就隻是一個普通人,她的想法本來就不可能與他相同。
    什麽,她還有想法?她在學校裏,在家裏都不被容許有“想法”,她跟著他來這裏,她居然還想有“想法”?
    如果她高於他,哪怕是她跟得上他,那他也會欣賞。可是她遠遠都跟不上。她那像雜草一樣的思維,居然也能夠叫做“想法”?
    既然有“想法”,那一定就很頑固不化,那一定就不願意被打磨被雕琢,難以調教,算不得一塊好玉。
    她這一輩子,本來隻打算一生一世隻認識一個人,隻談一次戀愛的。她也多麽想像老布什夫人一樣,說:“我的初吻給了他,我嫁給了他。”這才是世界上最浪漫,最動人的情話。而不是其他。
    她對獵豔,對男色毫無興趣。因此在她周圍人十二三歲,普遍開始初戀的時候,她卻那麽沉得住氣。她的初戀,現在才剛剛開始。因為,她是有目標的,她一直都在癡心妄想地等待那個夢中的他。
    但是現在,從他的身上不斷地衝來一股強大的氣流,將她推開,讓她再也無法靠近他。
    她是無法回天,她是回天乏力了。初戀就這麽匆匆結束了,好心痛,好心疼,好迷茫。
    他為什麽和第一任分手?因為他想找的是同類,是母獅子。能夠和雄獅一起,護佑獅群,撫育小獅。
    在所有的猛獸之中,隻有獅子是全家在一起的,隻有獅子是雄獅和母獅始終在一起的。而不是與雄獅爭鋒,或者直接把自己弄成了獵人。
    像他這樣的人談戀愛,是在挑選一個合適的同類,一個能並肩前行的伴侶。而不是其他的“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分手隻是因為不合適,而不是因為花心。
    當初,他之所以選擇她,他以為她愛好文學,她會有一個好的格局。沒想到,她卻是那樣的瑣碎,比婆婆媽媽還婆婆媽媽。
    湘瀟的心裏也很委屈。她一個弱女子,她是婉約派,她怎麽可能是豪放派?
    沉默了片刻,冼銳看到了湘瀟放在地上的行李包,終於發覺自己傷了她。
    他長吐了一口氣,沉痛地說:“其實我這人很健談的,但是跟你在一起,卻找不到話說……”
    雖然她的審美一般,但她穿衣打扮,很懂得簡單,不繁複。倒還是不錯的,倒也讓他找不出什麽毛病。
    但是這個行李包,實在是不敢恭維。有點太豔了,像大甩賣的時候買來的。
    湘瀟緘默不言,也將目光投到了行李包上。臨行前,她和雲都傻了,直將沉重的行李往樓上搬。然後他們三人,再一起下的樓。
    誰也沒有想到,她的宿舍是他們下樓的必經之路。他到她樓下的宿舍,比她到他樓上的房間,容易得多。
    時隔一日,果然是她高攀了。而他,卻是不肯有一點點屈就,不願意走下樓去幫幫她的。他們明明可以,到宿舍去把包拿了,直接就下樓的。
    頓了頓,冼銳又說:“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歡我,但是兩個人要生活在一起,不僅僅隻靠喜歡。我們兩人的性格有很大的差異,我們不可能生活在一起。”
    談戀愛他是不太會去談的,因為那些需要被人哄著的女孩子的智商,必定不會太高。
    挑選他可是很會挑選的,並且他還很善於把自己從中脫離出來。他說的是“我們兩人的性格有很大的差異,我們不可能生活在一起”,是很顧及了她的自尊的。
    他並沒有向她挑明,他所發現的殘酷真相:地位相差太大而導致觀點相差太遠,真的沒法談,而並非性格。他的所思所談,是個高人。
    湘瀟仍然不言,雙唇冷漠。男追女隔層紗,女追男隔層牆。他都這樣說了,她還能說什麽呢?遇到困難,更想退的是他。他就等著那個“天造一對,地設一雙”的伴侶,從天而降。
    她心裏想的卻是這些,她都不懂得問問他:“我們性格上的差異到底是什麽?請說得具體一點。”
    那麽,他說的一定是:“我讓你不要帶那麽多東西,你偏要帶。”“我不想聽你那些奇奇怪怪的問題,你偏要問。”“你總是不聽我的。”
    他們的性格不是不同,而是太相同,他柔軟的時候她柔軟,他偏執的時候她偏執。而不是一個偏執的時候另一個仍然柔軟,那才是真的性格不同。
    在當時的語言環境之中,他也是模糊的,分不清楚的。絕大多數人的分手,都會說“性格不合”。
    有的是留麵子,也有的是根本就是糊裏又糊塗,說也說不清楚。而有的也是像和冼銳一樣,兩個原因皆有。
    但是有多少成分是留麵子,又有多少成分是說不清楚,卻是未知。
    一般人就隻認得其中的一個原因。老人會很倔強,不承認自己會有什麽過錯。年輕有一點文化的一代,也會承認自己說不清楚。這已經是一個飛躍式的進步。
    如果被明確地指出來,冼銳也是會承認自己的。但是,她自己,也是說不清楚的。
    即便是有兩個原因,一般人也是意識不到既有……又有……的。愛與憎要分明,黑與白要分明,不愛也不憎像什麽樣?不黑不白又像什麽樣?
    不愛不憎是平和,不黑不白是高級灰。
    漢語的很多詞語都具有模糊性,再加上又不是漢語言專業畢業的優秀畢業生的一般人,在使用的時候更是不那麽追求精確。
    至於“性格”這類希臘詞語和很多很多改革開放以後,方才隨著外文書藉一起進來的,巨量的外來詞語。更是由於學習的不透徹,而糊裏又糊塗。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就在你麵前,卻不能夠與你在一起。愛情,就是神仙往兩個凡人臉上撒了金粉,因神秘而美好。而今,金粉掉了,彼此都那麽地不堪。
    開心果是,騰王閣也是。
    但是,在一個會背《滕王閣序》,會理解《滕王閣序》的人眼裏,卻並不是。哪怕它隻是一個重建的新樓,它也是一座與眾不同的樓。
    因為它的根就在那裏,它的美名就該在它的根那裏,流芳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