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人類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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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片光之領域中,雅各布的暗影潛伏完全失效,他的身影顯現了出來。
    他不禁眯起了眼,可那光芒已經強烈到了無法被眼皮阻擋,即便合上眼瞼,視野依舊被一片白光所覆蓋。
    突然暴露在如此高強度的光照之下,讓雅各布感到一陣眩暈,他扶起額頭,一時間僵在了原地。
    足以灼燒皮膚的光線集中到了雅各布的身上,但很快又重新散開,並未對他造成傷害。
    這並不是因為雷納德的【陽光普照】是個隻能發光的花架子,他的領域,可以對魔族以及各種邪祟之物進行大幅削弱,並對其持續造成光屬性傷害。
    而怪盜並沒有受到傷害,就意味著他是一名人類。
    幾秒鍾後,意識到自己並未受傷的雅各布腿部發力,試圖逃出領域。
    然而就在雅各布一躍而起之時,方才還舉劍站在原地的雷納德,就像是瞬移了一樣,直接擋在了他的上方。
    雷納德舉起手中的盾牌,一記盾擊,將雅各布砸向地麵。
    在雅各布看來,這絕不是一個聖騎士該有的速度。
    摔落地麵的雅各布前胸遭到了強烈的衝擊,嘴角滲出血來,他下意識地詢問道:
    “這是……領域的效果嗎?”
    雷納德緩緩走到了他的身邊,然後解釋道:
    “這是我的天賦。”
    天賦是隻有極少數人才會擁有的珍貴才能,而雷納德恰好擁有一個。
    天賦:【晴天戰士】在高光環境下,提升自身的力量與速度,光照越強,提升越大。
    地上的雅各布艱難地用雙手撐起身子,站在了原地。
    通過剛才的那一擊,他已經清楚地意識到了,在領域展開結束前,自己絕無可能從雷納德手上逃脫。
    其實早在雷納德第一次來福利院視察時,雅各布就從這位看上去邋遢木訥,沒什麽存在感的安保隊長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
    在這次盜竊中,雅各布最為忌憚的,就是不知其實力深淺的雷納德。
    但縱使是雅各布,也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是一個能使用領域展開的強者。
    “那麽首先,能把你的麵具摘下來嗎,怪盜羅賓漢先生?”雷納德詢問道。
    “事到如今,還有這個必要嗎?”雅各布動了動自己那缺了半截的左腿,憑借這個特征,雷納德應該可以斷定他的身份了。
    “還是說,如果發現怪盜的真身不過是個可憐的老頭,我們的安保隊長就打算放他一馬?”
    麵對雅各布的提問,雷納德語氣誠懇地說道:
    “我不會放過一個罪人,但也不想冤枉一個好人,也許,我們可以談談……”
    雅各布明白,雷納德與那些道貌岸然的教廷高官不同,這一點從他的領域中就能感受到。
    他說想要對話,顯然是出於一片真心。
    但雅各布選擇拒絕。
    “不用了,我確實是個罪人。”雅各布把手放到了麵具上,準備摘下,而雷納德的視線也自然集中到了麵具上。
    可就在摘下麵具的瞬間,雅各布突然話鋒一轉道:
    “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而且光明教廷,也沒有資格審判我!”
    摘下了麵具的雅各布死死盯著雷納德的眼睛,然後發動了名為【混沌之眼】的精神攻擊。
    獲得了混沌與歡愉之神賜福的人,可以利用自身的靈魂,去影響他人的精神。
    由於這個技能和領域展開一樣,需要消耗靈魂,所以冷卻時間非常長,一天隻能發動一次。
    雅各布正是為了防範不知身處何處的雷納德,剛才在審判廳戰鬥時,才始終沒有用出這張底牌。
    現在看來,他的選擇是正確的。
    【混沌之眼】本來是個群體攻擊技能,但雅各布通過注視,把所有的精神攻擊都集中到了雷納德身上,進一步提高了效果。
    雷納德瞬間呆愣在了原地,悲痛,憤怒,狂喜……無數情感噴湧而出,瘋狂地交織在了一起,仿佛要將腦子撐爆,將理智撕碎。
    雷納德的意誌正在經受考驗,雅各布則抓住這個空隙,重新潛入了夜色之中。
    而在兩公裏外,弗雷利用暗影感知,全程觀看了這次交手。
    步驟六,【領域展開】,完成。
    如他所料,麵對具有壓倒性實力的雷納德,雅各布總算是用出了精神攻擊這張底牌。
    而且從他們的對話不難看出,雅各布並不打算接受嘴遁。
    這也是弗雷製定今天這個計劃的原因,他要先確保能抓捕雅各布,然後再與其進行談判,獲得自己想要的真相。
    通過暗影感知,他發現此時的雅各布已經虛弱到了極點,但盡管如此,以弗雷的速度仍然難以追上他。
    而針對這種情況,弗雷已經做好了準備。
    他把手指含進嘴裏,吹起了特殊的口哨。
    片刻之後,伴隨著一陣破風聲,提前埋伏在一旁的,蒂朵莉絲的雪豹來到了他的身邊。
    根據蒂朵莉絲的說法,這隻雪豹因為受到了精靈王的祝福,所以實力不俗,正麵戰鬥力相當於20多級的人類。
    而它最大的優勢,在於無比迅捷的速度,如果全力奔跑,甚至能與40級以上的高敏捷職業相當。
    被口哨召喚過來後,雪豹抬頭看著弗雷,一副不願意配合的樣子。
    “別一臉不情願的,這可是你主人的任務,你也不希望讓主人為難吧?”
    聽弗雷這麽說,雪豹朋友也隻好低下了高貴的頭顱,對著弗雷露出了後背。
    “雪豹,我們上!”
    說罷,弗雷騎上雪豹,對雅各布展開了追逐。
    ……
    逃離荒丘後,雅各布蹬著一條腿,搖搖晃晃地繼續向都市外奔去。
    剛才的盾擊,讓他本就瀕臨極限的身體再次遭到重創。
    而由於長時間使用【筋力解放】和【感官屏蔽】帶來的巨大負荷,再加上剛才釋放了精神攻擊,此時他的神經也已經支持不住了。
    意識逐漸渙散,他現在就隻是靠著本能,繼續驅動著身體。
    而剛才雷納德釋放出的白光,一直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過了許久,雅各布才意識到,這並不是什麽白光,而是一間白房子,推開門,裏麵裝滿了回憶的走馬燈……
    對於自己的幼年時期,雅各布並沒有多少明確的記憶。
    他隻記得自己出生在紛爭地帶,那裏是教國,帝國,以及聯邦這三大勢力的交界地,常年戰亂。
    戰爭,讓老人失去了孩子,讓妻子失去了丈夫,讓兒童失去了父母。
    雅各布在很小的時候就成為了孤兒,在紛爭地帶,還有很多像他一樣的戰爭孤兒。
    饑餓,以及恐懼,便是雅各布對於童年,最深刻的印象。
    在紛爭地帶,失去家人的小男孩唯二能做的,便是乞討與偷竊。
    雅各布選擇了後者,比起祈求施舍,他更願意主動去拿。
    雅各布要比尋常的孩子靈巧許多,不知不覺間,他已經精通了各種盜竊技巧。
    於是,身邊的孩子們一個個餓死,而雅各布卻活了下來。
    那時的雅各布,並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活,他隻是遵循著一個生物的本能,想辦法維持著生命。
    隻有幫死在自己窩點附近的孩子收屍時,雅各布的心裏才會感到一絲悲傷。
    到了雅各布10歲那年,他聽說北麵的希卡利教國對魔族發動了大遠征。
    當時的雅各布並不清楚魔族是什麽樣的存在,他隻知道自從大遠征開始後,周圍餓肚子的人就越來越多,行竊也變得越發困難了。
    12歲那年,雅各布在街上偷了一個神甫的錢包,卻沒有料到神甫身邊還有兩個穿著便服的聖輝騎士。
    騎士們把雅各布一路抓回了教國,然後送進了審判廳。
    “這個小孩怎麽處理,他的年齡還沒法判刑。”
    “我看他的身手,多半有些天賦,不如就送到伊索樞機那裏吧……”
    就這樣,雅各布被當地的審判廳接收,幾天之後,他就被捆住手腳,蒙上眼睛,然後像貨物一樣被裝上了馬車。
    等他醒來時,自己已經身處在了一個白色的巨大房屋裏。
    “從今天開始,你沒有名字,這個編號,就是你的名字。”
    雅各布接過了一個寫著007的鐵牌,從那以後,007就成了別人對他的稱呼。
    後來,白屋裏被送進了很多與他年齡相近的孩子。
    鐵牌上的編號,一度到達了300,這群孩子們被稱為編號者。
    在這裏,神職人員會對孩子們進行特殊的教育。
    在思想上,他們被植入了對魔族的仇恨,以及對教國的忠誠。
    “我們要把魔族,一個不留地從這個世界上驅逐出去!”
    “為教皇陛下,獻上心髒!”
    “願人類,榮光永存!”
    這些便是編號者們每天掛在嘴邊的話語。
    這些孩子們都是無家可歸的孤兒,神職人員教導他們:“你們曾經遭受的苦難,都是神明給予的試煉。”
    “你們這些孩子的身上,背負著戰勝魔族,成為英雄的使命。”
    而在肉體上,他們也進行了艱苦卓絕的戰鬥訓練。
    除此之外,他們還要每天服藥,而且每個月都會被帶到一個特殊的地方。
    這裏有一個巨大的魔法陣,孩子們會被注射藥物,然後挨個進入魔法陣。
    每個月,白屋裏的孩子都會減少,現在想來,他們應該是經曆了某種人體實驗。
    數年之後,原本的300個編號者,隻剩下了50人。
    教廷決定,由這最後的50個編號者,組成86連隊,前往大遠征的前線,與魔族作戰。
    而經過了數年的洗腦教育之後,雅各布也和其他孩子一樣,擁有了一個偉大的目標。
    為人類而戰。
    為全人類的幸福而戰。
    隻要消滅了所有的敵人,便不會再有悲傷與苦難。
    隻要戰勝了魔族,便不會再有孩童,流浪於荒野。
    所以,戰鬥,戰鬥,戰鬥……
    這便是86連隊的編號者們,唯一的生存意義。
    至少,他們曾經是這樣相信的。
    ……
    進入魔族領地後,86連隊的50名成員個個奮勇作戰,給魔族造成了巨大的損失,而連隊的成員也不斷死去。
    每當有人犧牲時,編號016的隊長就會想辦法回收對方身上的編號鐵牌,然後放進一個小盒子裏。
    按照隊長的說法,這是他們存在過的證明。
    等他們戰勝魔族凱旋之日,這些曾經的夥伴也要跟著一起接受全人類的讚頌。
    因為這種行為,大家給隊長起了個外號——“送行者”。
    雅各布的編號007,是現存的編號中最靠前的,僅次於他的,便是編號016的隊長。
    但資曆最老的雅各布,卻是整個連隊裏最弱的那一個。
    其餘的編號者,都已經突破了30級,但雅各布的等級卻一直卡在29。
    這是因為他始終都沒能獲得神明的賜福。
    雅各布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麽,他隻覺得,自從進入了魔族領地後,就仿佛有一雙眼睛在觀察著他。
    靠著敏捷的身手和盜賊的技巧,雅各布在連隊中擔當者斥候的職能,很少參與正麵戰鬥。
    也正因如此,他才能活到最後。
    艾登曆970年,大遠征進入尾聲,在戰勝了魔族主力後,86連隊接到了新的命令:
    前往魔王城進行偵察,獲取情報,為大部隊的進攻做準備。
    聖戰的成敗,在此一舉。
    於是,連隊最後的13名成員,便脫離大部隊,前往了魔王城。
    在進入魔王城的前一天晚上,隊長找到了雅各布,對他說道:
    “伊索樞機已經告訴我了,大遠征結束後,就會給86連隊的50人,授予人類英雄的勳章,這可是前無古人的最高榮譽。”
    “007,如果我犧牲了,那到時候你要替我授勳……”
    而等到86連隊的成員們在魔王城內克服萬難,完成了收集情報的任務時,魔族三天王之一的鼠頭人凱布利斯親自出手了。
    在強大的魔族天王麵前,連隊成員一個個倒下,雅各布也失去了左腿。
    最後關頭,隊長做出了判斷,其他人留下拖住敵人,然後讓一個人把情報送出去。
    這個任務,最後落到了擅長隱蔽的雅各布身上。
    在隊長的要求下,剩下的人都摘下了自己的編號牌,交到了雅各布手裏。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們86連隊新的送行者了……”
    從地獄般的戰場逃離後,雅各布一路東躲西藏,日夜兼行。
    在這個過程中,身受重傷,缺乏補給的雅各布好幾次陷入彌留,但他還是靠著頑強的意誌堅持了下去。
    他必須把這份重要的情報,交到遠征軍手裏。
    這是為了人類的勝利,也是為了讓86連隊的犧牲白費。
    可等雅各布終於回到遠征軍的駐地時,在那裏等待他的,才是真正的地獄。
    ……
    “那家夥跑到哪去了?”
    “肯定還在這附近,趕緊找。”
    “伊索樞機有令,絕不能讓他活著出去。”
    在長達數天的逃亡中,雅各布終於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根本就沒有什麽使命,86連隊的犧牲毫無價值。
    就在他們前往魔王城的同時,遠征軍的大部隊已經撤退了。
    而最後一批留在遠征軍駐地裏的,是伊索樞機安排的滅口部隊。
    根本就沒有什麽英雄,他們隻是一群被拋棄的實驗品。
    之所以會接到命令,是伊索樞機想要掩蓋人體實驗的真相,所以才讓他們去送死。
    根本就沒有什麽榮譽,86連隊的功績,不會得到任何人的認可。
    此時此刻,天空中陰雲密布,大雨滂沱。
    所有支撐起雅各布的東西,都在這一刻,徹底坍塌了。
    而他自己,也即將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滅口的部隊已經將這附近圍住,正在進行地毯式搜索,被發現隻是時間問題。
    而雅各布的體力已經耗盡,斷腿的創麵感染化膿,整個人正發著高燒,意識模糊。
    雨水如同躁動的鼓點,仿佛在對他發出嘲笑。
    雅各布自己也笑了。
    他的心中沒有悲傷,也沒有哀怨,隻有憤怒與不甘。
    他不會向神明禱告,也不會向任何人祈求。
    此時他的心中隻剩下了一個想法。
    如果能活下來,他要靠著自己的力量,去拿回那些本該屬於他,屬於他們的東西!
    這並非盜竊,而是歸還。
    想到這兒,雅各布的意識便墜入了黑暗。
    他看到一個小醜,正在露出詭異的笑容。
    於是,這位曾經發誓驅逐一切魔族的軍人,獲得了邪神的賜福,以及一個特殊的技能。
    技能:【歸還】:等級a,一天可使用一次。
    技能效果:將視野內的一件被竊取的物品,歸還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