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厄彌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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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股自鑄魂牌上湧出的威壓極為恐怖,就仿佛一座大山忽然落下,懸於頭頂。
    那一瞬間,楚寧隻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停止流動一般,整個人動彈不得。
    他的腦海除了那股發自靈魂的恐懼外,再無任何念頭。
    幸運的是那股威壓來得快去得也快。
    不過幾息光景,便又如潮水般退去,若不是此刻那已濕透的後背,楚寧甚至會懷疑方才發生的一切是否是自己的錯覺。
    “你剛剛感覺到了嗎?”楚寧喘著氣看向身旁的嶽紅袖。
    “嗯?”嶽紅袖眨了眨眼睛神情疑惑。
    從她那輕鬆的模樣看來,她顯然並未感受到那股恐怖的威壓。
    但楚寧仍然心有餘悸,臉色蒼白。
    “給。”嶽紅袖見狀,皺起了眉頭,將手中的木牌遞還了過來,又不忘嘟囔一句:“你……你小氣。”
    顯然是誤以為楚寧是在因為自己沒有及時歸還鑄魂牌而氣惱。
    楚寧聞言回過神來,正要解釋,可這時卻感覺到手中的事物異常的冰涼。
    他注意力被其吸引,定睛看了過去。
    隻見手中的鑄魂牌外觀並無什麽變化,隻是隱隱有灰色的氣息流轉,這應當是得到幽羅天賜福後的加持。
    他又將之反轉,打量起背麵,上麵的靈紋軌跡明顯發生了變化,楚寧仔細的看了半晌,卻是無法將之與自己在《養鬼錄》上所見的任何一道靈紋聯係在一起。
    應當是鑄魂牌在完成的刹那,陰氣貫通時產生的力量,讓靈紋軌跡發生了偏移。
    這種事並不少見,尤其是在新手身上,靈紋雕刻得不夠規整、亦或者靈紋軌跡不夠清晰都會造成靈紋失效的現象。
    楚寧不免覺得有些遺憾……
    這時,他忽然注意到一旁的嶽紅袖似乎一直盯著自己手中的鑄魂牌,眼裏滿是歡喜,卻又礙於方才的誤會,不好開口。
    “紅袖姐姐,你想要這個?”楚寧問道。
    “嗯。”嶽紅袖點了點頭。
    楚寧笑道:“你如今已是陰神,這東西對你用處不大,不過你驅使的那些亡魂倒是用得上。”
    “但此物靈紋失效,隻有些許溫養亡魂的作用,你若是需要,可以等我明日做個更好的給你。”
    嶽紅袖眉頭微皺,盯著楚寧:“你……很小氣!”
    “……”楚寧有些無奈,現在的嶽紅袖脾性與小孩無異,許多時候反倒需要楚寧哄著她,就像小時候她哄著楚寧一般。
    “既然紅袖姐姐喜歡拿去便是。”
    嶽紅袖接過鑄魂牌,頓時眉開眼笑,她將之掛在腰間,旋即伸手一指:“進去。”
    頓時,她的體內十餘隻陰魂猛地湧出,遁入那鑄魂牌中。
    “你……一點點……小氣。”然後她看向楚寧,一臉認真的給出了新的評價。
    然後身形一閃,化作紅光散去。
    楚寧聞言不由得麵露苦笑,而連續高強度的修行與雕刻帶來的疲憊感也在這時如潮水般襲來,他打了個哈欠,倒在了床上,死死的睡了過去。
    ……
    接下來的幾天。
    折衝府未有再起事端,被拆了道場的玉鼎真人也宛如人間蒸發了一般,沒有再出現過。
    魚龍城仿佛真的恢複了往日的祥和。
    楚寧讓唐萬帶著一群青壯在城西嚐試開墾荒田——雖然折衝府已經歸還田產,但這幾年因為玉鼎真人肆意吸收魚龍城氣運的緣故,土地收成極差,百姓們想要明年能夠日子寬裕,就隻能辛苦些多耕種一些田地,然後靜待氣運慢慢恢複。
    楚寧則又嚐試做了幾個鑄魂牌,很成功,靈紋運轉也正常,他本想贈予嶽紅袖,可對方卻對此毫無興趣,隻是美滋滋的把玩最初的失敗品。
    大抵是因為,那個鑄魂牌是自己的第一個作品,紅袖姐姐覺得意義重大,看樣子我在她心中還是很有分量的,楚寧這樣猜測道。
    剩下的時間,楚寧怎會在王大義的指導下繼續練習靈力掌控的法門。
    幾天下來,他對靈力精度的控製已經從千分之三提升到了千分之一,雖然還是不能達到靈覆兵刃的“指標”,但能感覺到自己的進步,楚寧就很滿足了。
    魚龍城中一切似乎都走向了正軌,除了……
    “放我出去!”
    “我要見師尊!”
    “阻我大道!你們都得死!”
    楚寧才走到縣衙門口,裏麵便傳來陣陣叫罵聲。
    “小侯爺!你可算來了!”一臉肥肉的唐萬忙不迭的迎了上來。
    “怎麽回事?”楚寧問道,今日一大早,他就收到了唐萬的消息,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
    唐萬苦著臉道:“這群小祖宗太難伺候了,每天一睜眼不是哭就是鬧,張口大道,閉口師尊,你說吵吵鬧鬧也就罷了,偏偏昨天夜裏,有幾個家夥還忽然像是得了惡疾一般,渾身抽搐,嘴裏叫喚個不停……”
    楚寧點了點頭,隨著唐萬走入了府衙的牢房。
    一群道童見到楚寧,愈發激動,紛紛衝了上來,隔著鐵欄,在兩側不斷咒罵:“楚寧,你毀我大道!你不得好死!”
    “師尊會來救我們的!”
    “等他老人家回來,一定會把你煉成人丹,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他們罵得興起,諸多不堪入耳的話,響徹不覺。
    唐萬趕忙掏出腰間的長鞭,朝著兩側揮去,嘴裏大吼道:“再叫!再叫老子把你們皮剝了!”
    長鞭揮動,將道童抓著鐵欄的手刮出血痕,吃痛之下,眾道童倒也安靜了許多,紛紛退回牢房深處,可看著楚寧的眼中依然寫滿了怨毒之色。
    “小侯爺,我覺得這些小兔崽子,應該是中了邪,你可莫往心裏去。”
    “誰不知道你是咱們魚龍城的大恩人,別跟他們一般見識。”然後他又一臉諂媚的看向楚寧,討好言道。
    楚寧瞟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隻是道:“帶我去看看那幾個發病的。”
    唐萬趕忙應是,領著楚寧來到了最裏側的牢房,隨著火把點燃,楚寧看清陰暗狹小的牢房中有七八個孩童被五花大綁的扔在角落。
    “這些小兔崽子發起病來六親不認,逮到誰咬誰,連自己都啃,卑職也沒有辦法,隻能把他們這麽捆起來。”唐萬苦著臉解釋道。
    “連自己都啃?”楚寧一愣,想到了某些事情,快步走了上去。
    “可不是嘛!嘴裏還神神叨叨的念個不停。卑職隻能讓周老頭開了些助眠的藥,給他們灌下去,這才消停了一會。”唐萬越說越是委屈。
    “念個不停?他們念什麽了?”楚寧蹲下身子,打量著一位昏死的道童,眉頭漸漸皺起。
    “什麽彌降世……”唐萬仔細的思索了一會,卻記不真切。
    “厄彌降世。”楚寧卻忽然說道,同時伸手拉開了那道童的眼皮,仔細觀察著對方布滿血絲的眼球。
    “對對對。”唐萬聞言,頓時想了起來:“厄彌降世,祭身成丹,共赴大道!”
    “小侯爺你怎麽知道?”他又不免有些疑惑。
    在那日對付玉鼎真人時,這些道童就曾高呼過這個名諱,不過楚寧卻沒有與唐萬解釋。
    隻是又轉頭觀察起其餘幾位道童的狀況。
    ……
    “小侯爺,你這就走了?不再多坐會?”府衙的大門前,唐萬一臉緊張的跟在楚寧身後,小心翼翼的問道。
    楚寧回頭看了他一眼,滿臉肥肉的縣尉大人神情略顯尷尬,不知為何每次麵對楚寧時,他總有一種仿佛自己心思被對方洞穿的局促感。
    “唐大人,有話不妨直說。”楚寧眯眼笑道。
    唐萬撓了撓頭,這才言道:“小侯爺,不是卑職跟你倒苦水,你是不知道,這些小兔崽子鬧騰也就罷了,他們的父母隔三岔五也來我這裏堵門,又哭又鬧的想要讓我把他們孩子放了,我這一邊要帶人開墾田地,一邊又要應付他們的父母,可真是焦頭爛額。”
    “而且這麽百來號人,吃喝拉撒全在縣衙,俗話說得好,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這些小兔崽子一個比一個能吃,再這麽吃下去,我這縣衙……”
    說到這裏唐萬聲音漸小,隻是可憐巴巴的盯著楚寧,像極了受了委屈的小媳婦。
    楚寧倒也理解對方的苦衷,思索了一會後,說道:“錢的事我會想辦法,這些道童的父母那邊,我也會親自去一趟,讓他們近期不要來縣衙。”
    “這些道童身上古怪,在沒弄清楚之前,不能放,唐大人你得派人盯緊了。”
    “有小侯爺這句話,卑職就放心了!小侯爺你也放心,卑職以性命擔保,隻要我唐萬還有一口氣在,就不讓這些小兔崽子們走出我這縣衙大牢!”唐萬說著,還豪氣幹雲的拍了拍胸脯。
    楚寧笑了笑,沒再接話,正要轉身離去。
    可就在這時,長街盡頭傳來鐵器相擊的銳響。
    楚寧與唐萬側頭看去。
    隻見街尾處,一隻鐵蹄踏碎青磚,旋即百餘騎甲士手持戰旗,破開晨霧,疾馳而至。
    大批士卒緊隨其後,步伐沉重,猶如悶雷。
    他們來到了楚寧跟前,旌旗獵獵,宛如黑雲壓城。
    那時最前方的兩騎退開,兩位身著甲胄的男子驅馬緩緩走上前來,為首之人上下打量著楚寧。
    忽的雙目圓睜,暴怒喝道。
    “楚寧!”
    “你好大的膽子!”
    “殺折衝府命官,毀城隍廟宇,聚眾謀反,本節度使今日便要拿你人頭,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