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武運昌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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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諸多修行之法中,確實有神道一途。
    但在大多數情況下,所指的其實陰神之道。
    陽神之道雖然存在,可在大多數情況下,隻能作為輔助修行的法門。
    譬如身位白馬林山君的趙皚皚,靠著神像吸納的香火願力隻能在一定程度上增強她的戰力,她所修行的依然是妖道。
    其原因在於,無論那座天下,都極為忌諱敕封陽神,無法如陰神一般,與王朝氣運相連,神位穩固。若以此為道,若是哪一日信徒不再亦或者被朝廷覬覦,一身道果就會化為烏有。
    所以,大多數時候,除了那些蠻荒之地的部族首領外,尋常修士即使機緣巧合得到些許香火願力,也會選擇將其煉化加持及身。
    長風寨中,眾多妖族長時間未與外界接觸,一時崇拜,讓楚寧得到些香火願力倒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可楚寧看得真切,自己丹府之中凝聚的卻並非尋常的香火願力,而是那種信徒傳承數代,信仰極為牢固古老神靈才能凝聚出的神性……
    楚寧想不明白問題出在哪裏,但他體內各種力量龐雜,倒也不差這一縷神性,在確定其對自己無害之後,索性就不再去管。
    瓷雪煉化羅刹種的進度尚可,但還需要不少時間。
    而那位女子雖然熬過了最危險的時刻,卻也依然還未蘇醒。
    楚寧不能丟下她獨自離去,索性就安心住了下來。
    接下來的幾天,楚寧每天推開門,門外便是一雙雙等候多時的求賢若渴的眼睛。
    楚寧對此頗感無奈,但終究不忍心拒絕眾人。
    於是每天他就跟個教書先生一般,來到鍛造工坊前,幫著解決居民們遇到的各種問題與麻煩。
    雖說有些問題確實讓他哭笑不得,但寨中這些居民的好學程度,卻又讓他極為欣慰。
    而為了回報楚寧,這些寨民更是各顯神通,什麽饅頭、熏肉,山中撿到的好看的石頭,自認為是神來一筆,實則如孩童塗鴉般的畫作,都會被他們一股腦塞給楚寧。
    東西其實大都並不值錢,但對於這座與外界隔絕的山寨而言,這些東西其實已經是寨民心中最拿得出手的瑰寶。
    唯一讓楚寧煩惱的是,寨中一些少女近來看他眼神很是奇怪,直勾勾、明晃晃,還帶著一抹滾燙的炙熱,仿佛想要將他生吞活剝掉一般。
    楚寧暗暗懷疑是不是她們修行的功法出了問題,導致獸性失控。
    但在與紅蓮提及此事後,那時穿著薄紗半躺在床榻上的紅蓮卻白了他一眼,幽怨的說道:“她們正常得很,倒是公子應該去看看,自己是不是有問題,奴家都這樣了,公子怎麽一點獸性都不願意向奴家施展。”
    紅蓮提出這種奇怪的要求,早已不是第一次,楚寧不理解,但選擇尊重。
    所以拉著紅蓮去寨子中的空地中好好的切磋了一翻實戰技巧——與黑袍人的戰鬥讓楚寧深刻意識到自己在實戰能力上的欠缺,麵對北境越來越凶險的局勢,楚寧對於提升自己實力的願望可謂格外迫切。
    若是與嶽紅袖對戰,他還擔心傷到對方。而紅蓮與他同為魔物,自愈能力堪稱恐怖,可以讓楚寧放開手腳。
    在紅蓮身上狠狠地發泄完獸性的楚寧隻覺一陣神清氣爽,亦感悟頗多。
    但可苦了紅蓮,她如今的實際戰力也就五境圓滿,楚寧雖然隻有四境,但身負一座含有源初種靈魄的兵家靈台,一座含有源初種權柄之力的武道靈台,配以五境魔軀,直打得紅蓮難以招架。
    拖著渾身是傷的身軀回到住處的紅蓮看著又在盤膝修行的的楚寧,她沒好氣的罵了句:“變態!”
    “一天到晚變著法的折騰奴家,可每次方法都不對!”
    ……
    在長風寨的第五天,楚寧不僅幫著寨民們修鑄起了新的的冶煉熔爐,還改良了他們的水渠,教給了他們如何從稻種中挑選出更好的種子用於耕種,如何養殖桑蠶,如何修建地窖。
    而楚寧在長風寨中的聲望也達到了頂峰,所有人見到他都會恭恭敬敬的叫上他一聲楚先生,他體內的神性也越發凝實,從最初的隻有一根發絲大小的金色光暈到如今已經擁有五根發絲的粗細。
    不過從昨天開始,神性的增長就陷入了停滯,楚寧暗暗猜想應當是受製於長風寨本就不多的人口。
    畢竟如果靠著幾百號人就能讓神性一路增長的話,恐怕早就有人靠著神道邁入十三境,立教稱祖了。
    對此楚寧並不在意,而是將更多心思放在實戰訓練與那門道門功法的修行上,如今他體內的月華之力已經凝聚到了相當磅礴的地步,距離結出第三座靈台隻是時間問題。
    而這天如往常一樣,在應付完村民們五花八門的問題後,楚寧走在歸家的路上,心裏暗暗琢磨著今日要不要再拉著紅蓮發泄一下自己的獸性……
    忽然,他察覺到前方的小路的盡頭站著一道身影,正遠遠的看著他。
    楚寧愣了愣,走到了那人跟前,說道:“逛逛?”
    那人微微思慮,旋即點了點頭。
    ……
    今日白天是個難得的豔陽天,山上的積雪融化了不少,哪怕到了夜裏也能聽到叮叮咚咚的雪水流淌聲。
    楚寧與那人並肩來到了山寨後方的山坡上,看著夜色中家家戶戶亮起的燈火,宛如繁星盛開於腳下。
    那人看著這一幕,感歎道:“想不到在褚州境內竟然還藏著這樣一座世外桃源。”
    “那是因為有鄧將軍這樣的忠勇之士在盤龍關拋頭顱灑熱血,否則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楚寧由衷言道。
    “忠勇之士?”那人卻苦澀的笑了笑,臉上神色慘然。
    楚寧看著她這副模樣,張開嘴,卻又欲言又止。
    那人顯然察覺到了這一點,側頭看向楚寧似笑非笑的問道:“你不問問我發生了什麽?”
    楚寧默然。
    對方眼中的笑意漸冷:“你看,這就是忠勇之士的下場,即使死得如此不明不白,也無人敢問上一句他到底為什麽死的。”
    楚寧再次沉默,他確有顧慮。
    鄧異是何等英雄人物?
    大夏三十年來,唯一一位從蚩遼人手中收複失地的大將,位列國公,手握數十萬雄兵,被四境五十一州百姓奉為天神一般的人物。
    就這麽死了,而朝堂之上竟然沒有掀起太大的風浪,可想而知,他的死,是一件被那些大人物默許的事情。
    這種事,知道得越多,便會被卷入其中越深。
    楚寧沒有那麽大的本事,也無心趟這麽這一灘渾水。
    他沉默了一會,低頭問道:“鄧姑娘,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是的,眼前之人正是楚寧從那黑袍手中救出的那位女子,也是鄧異唯一的女兒,鄧染!
    “盤龍關。”鄧染淡淡說道。
    雖然早已猜到了這個答案,但聽聞此言,楚寧還是不免皺起了眉頭:“鄧姑娘,我雖不知蚩遼人是如何與大夏境內的勢力攪和在一起的,但顯然他們並不想你去到盤龍關,他們此刻一定在前路上設下了層層埋伏,以你現在的狀況……”
    “楚寧。”鄧染卻打斷了楚寧的話,她目光直直的看著少年,沉聲說道。
    “我要去盤龍關,不是因為我能去盤龍關。”
    “而是因為我得去盤龍關……”
    “你懂嗎?”
    楚寧一愣,再次沉默了下來。
    “不用問我為什麽要去那裏,知道得太多,對你並無好處。”鄧染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沒有理由對楚寧如此態度,又緩和了語氣再言道。
    楚寧倒是並不在意此事,而是問道:“那姑娘準備何時動身?”
    “事不宜遲,就今日吧。”鄧染淡淡說道。
    “姑娘身上的傷勢未愈,其實可以先隨我回魚龍城……”楚寧規勸道。
    “既然決定置身事外,就要做得幹脆一些,不要到最後兩頭都不討好。”鄧染的態度卻出奇的堅決。
    楚寧卻明白對方這是不想再牽連他。
    他沉默了下來。
    鄧染見狀,暗以為自己的話說得重了些。
    相比於大多數人,楚寧其實已經很好了,在二羊城時主動告訴他們關於墨甲的瑕疵,幾日前又在那破廟中冒著生命危險救了自己。
    想到這裏,鄧染低下了頭,悶悶的言道:“楚寧,我其實不該這麽對你說話的……”
    “這一切本就與你沒有關係,我隻是……”
    “隻是心底有些怨氣。”
    楚寧聞言看向鄧染,認真言道:“鄧姑娘本就應該有怨氣。”
    “這大夏天下,欠姑娘和鄧將軍一個交代。”
    “說實話,我若是姑娘,此刻想的一定不會是去盤龍城穩住局勢,而是不惜一切代價報仇。”
    “姑娘能在這時還以北境蒼生為念,莫說對我發幾句牢騷,就是打我罵我,在下也是甘之如飴,全當是替魚龍城的百姓受著。”
    鄧染眨了眨眼睛,卻是沒有想到楚寧竟然洞悉了她的目的,她不由得感歎道:“我爹說得沒錯,你比看上去要聰明很多。”
    楚寧也眨了眨眼睛:“我以為我看上去已經很聰明了。”
    鄧染聞言臉上難得的浮現起了笑容,腦中同時又不免湧起之前父親與她說過的那個婚約。
    但楚寧想來並不知情,而如今她的狀況,朝不保夕,自然更沒有理由提及。
    她壓下了這些心思,正要鄭重的與楚寧道別。
    楚寧卻搶先言道:“既然姑娘心意已決,我就不再強留,但此物還望姑娘收下。”
    他說著也不給鄧染拒絕的機會,一隻手伸出,點在了鄧染的眉心。
    鄧染隻覺一股暖流湧入體內,破碎的丹府中便多出了一枚跳動的暗金色火焰。
    “此物是?”她暗覺古怪,疑惑的看向楚寧。
    楚寧並未回應而是又伸出了右手,隻見他手背上的魔紋亮起,頓時數枚流淌些綠色光芒的青果出現在了他的手中——因為煉化了那處秘境的關係,嶽紅袖可以隨時從其中調取裏麵的事物,當然一次不會太多,有比較嚴苛的數量限製。
    “那枚靈炎配以這些青果,可以轉化為磅礴的血氣之力,姑娘經脈受損,尋常修行之路,恐怕難以再有進寸,不如嚐試走一走肉身武夫的路子……”楚寧這樣說著,又有些愧疚的撓了撓頭。
    “在下才疏學淺,隻能為鄧姑娘想到此法,若是日後姑娘是否再有別的機緣,再行他法,也是不耽誤的,全當應急。”
    鄧染的眼界自然不是尋常人可以比擬,她一眼便看出了這些青果的不凡,如果其中的力量當真能如楚寧所言,轉化為血氣之力的話,對如今的鄧染而言,無異於雪中送炭。
    想到這裏,鄧染深深的看了楚寧一眼,倒是沒有半點扭捏,伸手接過了那些青果,由衷的道了句:“謝謝。”
    楚寧則退後一步,在鄧染差異的眼神中朝著她行了一道躬身大禮。
    那時,東風又起,雪落如芒。
    少年張開嘴,聲如洪呂,響徹天地。
    “前路凶險,還請將軍一路保重。”
    “魚龍城雖為彈丸之地,可盤龍關但有所需,滿城婦孺,願毀家紓難,以資王師。”
    “祝將軍此行,摧城奪旗……”
    “武運昌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