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4、援兵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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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營門東側的旗手隊已率先列陣。十幾名旗手肩扛丈高的軍旗,赤紅的旗麵繡著玄色猛虎,被風卷得 “嘩啦啦”作響。黑色的鎧甲集聚成整齊的方陣,騎兵隊從側路奔來,馬蹄踏在石板路上發出“嗒嗒”的巨響,每匹馬的步伐都精準對齊,刀鞘上的銅環偶爾碰撞,發出清脆卻冷冽的聲響。
    林將軍站在營門中間的點將台上,玄色披風被風掀起,露出胸前的虎頭護心鏡。他抬手時,整個校場瞬間安靜下來,連風都像停了半拍。“點兵!”一聲大喝落下,各隊校尉立刻出列,手持花名冊高聲報數,聲音穿透正午的陽光:“第一隊,一百人!滿員!”“第二隊,一百人!滿員!”報數聲此起彼伏,每一聲都擲地有聲,士兵們始終挺直脊背,目光直視前方,連眨眼都格外克製。空氣裏飄著鐵器與皮革的味道,透著一股隨時能奔赴戰場的凜冽氣勢。
    點兵之後,林將軍向二十萬大軍發出動員令:“
    “今日站在此處的,有來自幽燕的健兒,有來自河西的子弟,有父死疆場、子承父甲的遺孤,也有棄農從戎、願保家衛國的布衣。‘你們看!’他抬手指向北方,“一百裏外,後涼的鐵騎已踏破陰山橫渡汾河,那裏硝煙彌漫,戰火燎原。昨日哨馬帶回消息,平陽城已失陷,三十萬百姓身陷水火。”
    “我知道你們怕這一去,再也見不到家中老母,再也摸不到妻兒的手,怕埋骨他鄉,連塊刻著名字的墓碑都沒有。可我問你們:若我們還縮在軍營內,任由後涼大部隊南下,明日,他們會不會踏破臨漳城?會不會搶走你母親的棉甲、你妻子的幹餅?會不會讓你的稚子,也像雲平陽的孩子一樣,死在彎刀之下?”
    “我林濤,今日在此立誓:此戰,我必衝在最前,若退後半步,任由將士們斬我頭顱!你們隨我出征,若能活著回來,朝廷的賞賜、爵位,我林濤絕不私吞分毫;若不幸戰死,你們的家人,我會親自派人照料,讓他們衣食無憂,讓你們的孩子能讀書識字,知道他的父親,是為保家衛國而死的英雄!”
    “今日出征,不為功名,不為爵位,隻為身後的家國,隻為家中的親人!願隨我北征者,舉戈!”
    話音落時,第一杆長槍率先舉起,緊接著,第二杆、第三杆…… 二十萬杆戈矛如林般豎起,刺破秋空。將士們齊聲高呼,聲震營門:“願隨將軍!北擊後涼!不死不歸!”
    林濤站起身,翻身上馬,抽出七星劍指向北方:“出發!”
    號角聲起,旌旗前引,二十萬將士緊隨其後,朝著狼煙升起的方向進發。
    軍需官周良衛與秦江月並排,他們的身後的五十輛糧車排成兩列長隊,每輛車上都堆著半人高的糧袋,袋口用粗麻繩紮緊,上麵印著 “軍糧”二字的紅漆,在晨光裏泛著淡淡的亮色。糧袋之間,還塞著用油布裹好的鹽袋與幹菜包,油布邊角被風吹得輕輕翻飛,露出裏麵翠綠的幹豆角。
    運糧隊與作戰部隊之間,隔著十步距離,卻形成了奇妙的呼應,糧車的“咯吱”聲,與士兵甲葉的“錚錚”聲,混著遠處傳來的號角聲,織成了出征的序曲。
    如此危亡之際,林濤總算出征,秦江月鬱悶在心的巨壘稍有鬆動,他不無遺憾地說:“在戰機上來講,此次出征已經晚了一步,最隹時機是呼延況兵臨城之下際,裏應外合兩麵夾擊實行包抄。
    周良衛也持這個觀點,他認為:“林將軍是慢了點兒,他低估了呼延況,今日的呼延況已非四年前的呼延況,他兵強馬壯,糧械充足,攢足了三年的精神,又有蘇將軍被殺的東風,豈不馬到成功?晉陽城的八萬士卒過去增援怎麽抵擋得住呼延況三十萬的精兵強將?豈不是杯水車薪?”
    “就看這一盤棋了。”秦江月很無奈地說。
    子夜時分,大部隊來到了平陽城南郊的十裏河停下了。這時他們與駐紮在北郊韓家村的呼延況形成了南北對峙。在占領了平陽後,沒有將大部隊撤走,他想一鼓作氣攻打晉陽然後再占領臨漳城。
    步兵們馬上搭建帳篷。十名士兵為一組,合力撐起青色帆布帳篷,支架碰撞的 “哢嚓” 聲與繩索拉扯的“簌簌”聲相和。每頂帳篷間距五步,排列得整整齊齊,像一片突然冒出的青色方陣。帳篷門口,士兵們將長槍斜靠在木架上,腰間的短刀懸在身側,隨時保持戒備。
    騎兵營的動靜則更為利落。騎士們翻身下馬,將戰馬牽往臨時搭建的馬廄,那是用木柵欄圍起的長方形區域,地麵鋪著幹草,每隔十步便有一個水槽。馬夫們提著水桶穿梭其間,給戰馬喂料、刷毛,銅鈴般的馬鈴聲在暮色中格外清脆。
    最忙碌的當屬後勤隊。他們推著小車穿梭在營區,將鐵鍋、幹糧、醫藥品運往不同區域:靠近中軍帳的地方,炊事兵已支起大灶,柴火 “劈啪” 燃燒,鍋裏的米粥漸漸冒出熱氣;醫帳旁,醫兵們正清點草藥、繃帶,帳內鋪著幹淨的草席,準備接收可能出現的傷員。
    周良衛帶領的運糧隊此時也抵達了指定區域。幾名軍需官快步迎上來,拿著賬本核對糧袋數量:“周領隊,清點無誤,共五十車軍糧,即刻入糧倉!”糧隊夥計們立刻行動起來,將糧袋從車上卸下,搬進用木柵欄和油布搭建的臨時糧倉。糧倉門口有兩名士兵值守,腰間的長刀閃著冷光,嚴防有人私拿糧食。
    灶膛裏的幹柴呼呼地響,火星子竄起,照亮了漆黑的夜空。炊事兵們將幹豆角、鹹肉幹,放在案板上切碎,然後拌在飯裏。
    餓得饑狼般的士兵大口大口地吃著拌飯,滾燙的拌飯米滑過喉嚨,暖意瞬間傳遍全身。
    “左翼步兵負責挖壕溝!右翼騎兵去周邊警戒!”吃過飯後,中軍將領的號令透過號角傳遍全軍。最先行動的是工兵營,他們扛著鐵鏟、鋤頭奔向營址邊緣,鐵鏟入土的 “鏗鏘”聲此起彼伏。不到半個時辰,一條寬三尺、深兩尺的環形壕溝便初見雛形,溝底密密麻麻插滿削尖的木刺,這是抵禦夜襲的第一道防線。
    夜幕漸深,營區的火把次第亮起,連成一片溫暖的光海。壕溝外,巡邏騎兵的馬蹄聲不時傳來,隻有風穿過山穀,吹動帳篷的帆布,發出“呼呼”的聲響,像是在守護著這片暫時安寧的營地,也守護著即將到來的硬仗。
    夜色徹底籠罩山穀時,營區的火把已連成數裏長的光帶,像一條守護營地的火龍。壕溝外,兩名巡邏騎兵並轡而行,馬蹄踏在碎石路上,聲音輕得幾乎被風聲掩蓋。領頭的騎兵勒住馬,抬手示意同伴停下他盯著遠處黑暗中的樹林,手按在腰間的彎刀上:“仔細些,方才好像有動靜,別讓探子鑽了空子。”
    同伴點頭,從背上取下弓箭,搭箭拉弦,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夜風卷過樹林,發出 “沙沙” 的聲響,像是有無數黑影在晃動。兩人屏息觀察片刻,確認沒有異常後,才繼續沿著壕溝巡邏,盔甲上的銅片在火光下偶爾閃過一絲冷光。
    營區中央,臨時糧倉的值守仍未鬆懈。一名護衛坐在糧倉門口的石階上,手裏拿著一根棗木鞭,目光掃過進出糧倉的軍需官。
    風依舊吹著,帳篷的帆布“呼呼”作響,卻不再讓人覺得寒冷。這片暫時安寧的營地,承載著無數士兵的希望與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