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易看到紅袖一臉呆滯的表情，不由得笑笑道：“怎麽了？”
    紅袖一個激靈，反應過來，連忙道：“楊家令，這些米可都是用來賑濟災民的呀，如果在裏麵摻了沙子，那災民還怎麽吃呀？”
    要知道公主府外的粥棚都已經搭好了，這個時候往裏麵摻沙子，等會兒煮粥的時候哪有時間再將這些米細細地洗幹淨。
    楊易似笑非笑：“正是因為災民要吃，所以才要在裏麵摻點沙子。”
    紅袖愣住，臉上滿是茫然。
    她的小腦袋裏滿是疑惑。
    楊家令跟這些難民有仇？
    她很快又把自己這個古怪的念頭給否定掉了，因為提出賑災的正是楊家令。
    楊易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你先按照我說的去做，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紅袖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聽從楊易的話。
    畢竟這位楊家令從來沒有讓人失望過。
    …………
    片刻之後，紅袖連忙跑過來說道：“楊家令，沙子已經摻好了，現在我們該怎麽做？”
    楊易指了指公主府旁邊的粥棚，笑了笑道：“當然是煮粥賑濟災民了。”
    紅袖眼睛瞪得老大：“楊家令，還真要給這些災民吃有沙子的米粥嗎？”
    楊易迎著紅袖疑惑的目光，俊俏的臉龐上露出一絲認真：“不錯，隻有這樣他們才能有的吃。”
    紅袖麵露不解，不過見到楊家令自信從容的模樣，她猶豫了一會兒，也沒有多問，而是按照楊家令的指示讓人將粥棚內的灶台火給架起來，開始煮粥。
    沒過多久，粥棚裏麵散出陣陣粥香味。
    很快，公主府外的粥棚開始漸漸聚起了衣衫襤褸的難民。
    在此之前，紅袖便讓人去散布了公主府賑災施粥的消息。
    這些難民便從長安的各個角落向著公主府移動。
    僅僅隻是片刻時間，公主府外麵排隊就排起了長龍，其中不少人衣衫襤褸，麵色青黃，有氣無力，麻木得好似行屍走肉。
    也有一些人衣冠潔淨，看起來不像是難民，卻依然在隊伍裏排隊。
    公主府的婢女們開始拿著勺子舀著粥湯。
    粥裏帶著灰蒙蒙的沙子，本該白淨的米粥此時也夾雜著灰蒙蒙的色彩，看起來渾濁肮髒。
    不過這些難民並沒有在意，接過粥湯便迫不及待地往嘴裏灌，哪怕是被燙到也是熱淚盈眶。
    張成是一家布坊的夥計，他今日放工，準備回家，卻是在路上聽到了公主府施粥的消息，他便靈機一動，跟著難民跑過來。
    一看到公主府外搭了粥棚，果然是準備施粥，他心裏便有些得意，今日在這裏領上個兩三碗粥，晚飯就是有著落了，還能省上一頓晚飯錢。
    他掃了一眼身後長長的隊伍，不由地暗自慶幸自己反應快，來的早。
    這隊伍裏他還看到了好幾個跟他打扮差不多的，應該是其他行當裏的夥計。
    聽到這裏施粥便跑過來準備蹭一蹭免費的粥飯。
    隻是來的遲了，已經排到了數十米之外，恐怕要等上很久。
    而他來的早，在他前麵也隻有十幾個，就要輪到他了，將要占便宜，讓他心裏有些沾沾自喜。
    …………
    不多時，張成前麵的一個難民端著粥碗走到了一邊，張成立刻上前一步，笑眯眯地等待著他的粥碗。
    旁邊的紅袖打量了張成一眼，眉頭微微蹙起，攔住準備施粥的丫鬟，沉聲道：“你是難民嗎？我看你這衣服幹淨得很，我們這粥是施給難民的，你要不是難民就不要過來領米粥，糧食可都是有限的。”
    公主府的糧食雖然多，但是整個長安湧入的難民實在太多了，她還想著多救濟一些人呢，可不能給這些想要占便宜的人吃。
    張盛聞言，目中露出奸猾之色，他笑眯眯道：“小娘子這話就不對了，我當然是難民啊，難民怎麽了？難民就不能穿點幹淨的衣服嗎？”
    “我家離長安近，逃難之後來長安來得快，所以衣裳不算破舊……難道衣裳幹淨就能證明我不是難民了？”
    “我也是餓了好幾天呀，你們在這裏施粥，不是為了救濟難民嗎？還是說這些難民都是你們找過來演戲，用來博善名的，不讓我這個真難民來吃？”
    紅袖聞言，眉頭皺起，臉上浮現憤怒之色。
    她一眼便看出這人是故意過來蹭便宜的，但是正如他所說，自己總不能憑借人家的衣服幹淨與否，就判斷他是不是難民。
    這是把她架在火上烤，若是傳出去公主府隻是在博善名而非真正做善事，那恐怕會給公主殿下招來非議，她可不想把公主殿下的事情搞砸了，但是又不想讓這家夥白白占便宜，她心裏實在不甘。
    就在這時，站在紅袖後麵的楊易拍了拍紅袖的肩膀，微笑道：“讓他吃。”
    紅袖一愣，隻得點了點頭，讓那丫鬟給這張成打了一碗米粥。
    張成笑嘻嘻地接過粥，走到一邊。
    剛喝了一口，忽然噴了出來，重重咳嗽了幾聲。
    周圍的難民愕然的看著張成，不少人看著地上的米粥，舔了舔嘴唇，臉上露出渴望的神色。
    張成並沒有注意周圍眾人的目光，而是一臉憤怒道：“你們這是施粥嗎？這粥裏怎麽還有沙子？這是人能吃的？”
    他的話引起了排隊人群的一些騷動，大部分難民麵無表情，依然渴望著粥。
    而那些衣著幹淨的則是麵麵相覷，眼眸中有一些狐疑，這粥裏真有沙子？
    張成怒氣衝衝地跑過來質問紅袖：“這粥裏怎麽會有沙子？是給人吃的嗎？”
    紅袖憤怒地看著他，還沒有開口，旁邊的楊易淡淡道：“當然是給人吃的，這是用來救濟災民的米粥。”
    “你嫌棄裏麵有沙子，可曾有人強迫你吃？你若是不吃就立刻離開這裏，若是想要在這裏搗亂，且休怪本官將你押去送往衙門。”
    張成被楊易看了一眼，一股寒意直衝衝的從腳底衝上心頭，讓他渾身一個激靈，汗毛豎起。
    他忽然反應過來這裏可是公主府，誰知道麵前的這男人是什麽身份？
    剛剛是真是被貪小便宜的心思蒙了心，居然敢跑到這裏來鬧事。
    他連忙將碗丟下，臉色蒼白，急急忙忙地離開這裏。
    張成的離開並沒有讓災民的隊伍影響多少，隻有寥寥幾人也跟著離開了。
    紅袖暗暗地罵了幾聲，這些混蛋居然連賑濟災民的賑災米粥也想占個便宜，當真是無恥之徒。
    楊易微微一笑道：“這世上從不乏占便宜的人，他們過來蹭一頓米粥，便可以省上一頓飯錢，有這樣小心思的人不在少數。我們約束不了他們，但是可以讓他們不再來蹭米粥吃。”
    紅袖聞言，腦袋裏一道靈光閃過，烏溜溜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楊易：“奴婢明白了，原來楊家令早就預料到了這些人……提前將沙子放在米粥之中，這些想要占便宜的人看到這米粥裏有沙子，就不會再來了。”
    楊易平靜地看了一眼人群中的災民：“真正的災民餓極了，連泥土樹皮都會吃，區區一些沙子又算得了什麽？”
    “這些隻想要占便宜的人卻是看不上這樣的米粥的，隻有這樣，災民才能分到更多的賑災米粥，糧食才能真正分到有需要的人手中。”
    小姑娘心裏一震，杏眸中露出震撼之色，隻覺得楊家令的話讓她豁然開朗。
    她看了一眼長長的隊伍中的難民們臉上露出的期待之色，心裏對這位楊家令又佩服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