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師感慨的說道：“說來可笑，我們是為教會研究魔法，可卻得不到這些東西愛德華，這些年你為了實驗室四處奔走，真是辛苦你了。”
    羅蘭放下了這幾本書，大體上能猜到是怎麽回事了。
    這些書都是印刷版的不值錢的玩意，它們在東境到處都是，隻是因為其內容太複古，所以除非對魔法曆史感興趣的人，不會去多看罷了。
    東境對魔法的傳播一直是持有開放態度的，尤其是對於如何將魔法傳播到南方的事情。
    白棋學院一直與南方有交流，經常會送過去很多好書——但不管巫師們把書送給了誰，教會都會狠狠的篩選一遍。
    南方的商人們，為了利益也會收集東境的魔法書，然後想辦法偷偷的賣到南方去——但無一例外，都被教會查封了。
    愛德華之前應該是走出過天使河畔，在南方的某些海岸城市留學。而在這種城市中，如果想辦法還是能弄到魔法書。
    他小時候在這裏的實驗室學習過，知道導師們在研究什麽東西。
    他看到這些書後，就知道了其中的價值。但教會對於北方來的書都格外敏感。所以愛德華在弄回這幾本書並不容易。
    羅蘭暗道：‘從導師的話來看，這些年愛德華帶回來的不僅僅是這麽幾本書。
    可是，不管他帶回過多少本書，能流傳到南方的書，都是東境的大眾讀物。
    就好比學姐的這幾本書，雖然寫的非常好，可以當做工具書來用。但也不至於讓大家這樣尊敬愛德華吧？
    如果說，東境大眾讀物，就能讓這個實驗室的項目出現重大突破，也太誇張了吧？’
    羅蘭根本不懂，在東境巫師們眼中的‘大眾讀物’都是什麽東西——相當於各大教派珍藏的舊經！
    東境最大的兩個巫師群體，分別是白棋與暮光。這兩個學派對知識的理念，對整個東境都有著十分深刻的影響。
    白棋巫師認為，知識存在的意義就在於傳承和分享。所以巫師的使命就是傳播真理。
    因此，在白棋看來，除非是那種會危害社會的東西，否則就應該無償共享——即使是黑魔法，他們也是進行管製，而非絕對的禁製。
    暮光黑淵巫師崇尚等價交換——導師的知識明碼標價，隻要你能支付得起代價，你都可以換。
    所以，東境巫師對於真理都是持分享態度的。甚至在分享知識上，暮光一脈做的比白棋更徹底，因為他們連黑魔法，甚至癲惡魔法都不禁止！
    愛德華能搞來的這些知識，都是被東境視為老掉牙的垃圾貨。遠比不了‘真理之徑’這種玩意。
    但是，在巫師們眼中的‘原始魔法社會’裏，它們卻都如同舊經一樣！
    在羅蘭看來，愛德華從北方帶回來的那些書，就屬於‘萬有引力’這類的東西。花點錢在圖書館就能隨便買。
    可在南方，大家還在研究地球與太陽到底哪個才是宇宙中心呢！
    拿到萬有引力這本書後，所有的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南北方的魔法科技樹走的完全不同，南方走的是‘經典魔法基礎學’的路線，學姐的書對他們來說正好合適。
    北方已經從‘經典魔法基礎學’邁入了‘渾沌神秘體係’，並在這條分支上飛出地球了！
    讓他們回頭去經典魔法基礎學是不會有人回頭去研究，去看的。
    所以，他們永遠也不可能發現，在‘經典魔法基礎學’上，還有著一條從未有人發現的新分支！
    學姐曾一度快要發現這條新路了，但卻因為北方沒有人去研究‘經典基礎魔法學’，缺少研究這種東西的大環境，而停下了實驗。
    但在南方，所有人都在研究這玩意！
    最關鍵的是，學姐把東境有史以來，所有在‘經典基礎魔法學’上的研究和發現，都進行了歸納與總結。
    當這些秘寶傳到南方，愛德華的導師們便填補了一直缺失的空白區！
    愛德華看起來隻是在這些年，郵寄了一些書到實驗室。但這件事卻不亞於羅蘭翻譯了舊教，並將舊教傳遞到了東境。
    在東境巫師們開始接觸舊教後，便出現了信理之徑。
    而在愛德華將北方的‘大眾讀物’想方設法弄到實驗室後，便出現了‘經典基礎魔法學’的新的大發現！
    兩個文明，發生了知識上的大碰撞，產生了誰也沒想到的大爆炸。
    教會永遠也想不到，在舊經傳播到北方會出現‘信理之徑’這種玩意。
    而羅蘭也想不到，北方的大眾讀物傳播到南方後，會發生怎樣的巨變——不光是他，連學姐和老黑淵們都認為，若想撼動南方的信仰基礎，至少得是‘信理之徑’這種超級核彈。
    可任誰也想不到，真正能讓南方發生大地震的，是‘經典基礎魔法學’！是被巫師們舍棄的‘元素論’！
    羅蘭暗道：‘愛德華應該不止是帶回了幾本書這麽簡單他肯定對實驗室有著其它的重要幫助。否則大家不會如此的感激。
    另外，愛德華導師與同學們好像和他真的不熟這些年，他應該都是在外麵想法資助實驗室，很少回家。
    甚至有可能，他是近些年才回到天使河畔的。
    他回到河畔後，也沒有立即回到城堡，而是立即投身到了革命的事業裏。
    近幾個月，他和妻子回到了城堡。暗中負責起了灰隼城的革命工作然後這對夫婦做的事情就被父親發現，獻祭掉了。
    他一直沒有時間去實驗室看一看——不，他有時間，但應該是害怕牽連到導師們！
    愛德華的人生與這座實驗室沒有什麽交集，但卻又有著重要的交集。
    他的同學和老師們，隻認識小時候的愛德華我應該可以替他和他的老師們交流一些事情了。
    就算被識破身份，我也必須了保護好這個魔法體係！
    它能徹底摧毀諸神的統治，徹底改變這個世界！"
    思考了片刻後，羅蘭抬頭說道：“導師，奧維利亞這次過來，不是為了什麽調查異端，也不是為了什麽聖教軍入城。
    她是為了你們的實驗項目來的！”
    導師有些疑惑的說道：“奧維利亞女士的確非常關注我們的項目，她也能看到其中的價值。但你知道，教會內部對魔法傳播的事情，一直有著很大的爭議。
    整個革新派在教皇的帶領下推廣這麽多年了，很多政策卻都未能落地。
    咱們的實驗剛剛弄出來一點成果，連革新派的很多主教都忽視了它的價值。奧維利亞女士雖然有長遠的目光，但她也應該知道，咱們的成果在教會內部推廣會有著怎樣的困難。
    所以，她雖然說過會幫我們說服樞機教團，但她不可能是特地為了這件事才過來的吧？
    相比之下，教會應該更關注異端、起義軍的事情才對。”
    羅蘭說道：“導師，你沒有聽明白我的意思。奧維利亞過來可不是為了幫助你們將研究成果應用於實際的。她是來扼殺真理的火種的！”
    導師似乎對他們研究成果的意義，並沒有一個真正深刻的理解。
    所以，他聽完後非常疑惑，他說道：“你是說，奧維利亞是守舊派的？不可能，她是革新派的人。
    就算是守舊派，雖然不支持我們的研究，但這是對全人類都有益的好事，他們沒道理做的這麽絕。”
    羅蘭暗道：‘老學士啊，你可錯了！革新派是諸神服務的，不是為人類服務的。
    他們是反人類的！
    奧維利亞無論是革新派還是守舊派，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神！’
    如果花園裏的魔蟲們，突然出現了幾隻懂得如何學習和使用禁斷魔法的蟲子。巫師們就必須將這幾個蟲子所在的整個巢穴都清理的幹幹淨淨！
    灰隼城現在就是這樣的一個巢穴！
    這也就是巫師們在信仰之井那邊答應了。要是教會占領了信仰之井，有能力發動大審判了。肯定會把整個天使河畔，清理的幹幹淨淨！
    ——羅蘭其實想多了，諸神與教廷雖然知道這裏在研究什麽，並生出了警惕心。但還並不清楚這邊研究出了啥。
    奧維利亞也是過來後，才確認了這裏研究到了哪一步。
    導師繼續說道：“何況，咱們隻是剛剛研究出了一個階段性的成果而已——如何用魔法強化自身‘立場’的事情，我們才研究出一個方向而已。”
    “用魔力強化立場？”
    羅蘭愣了好半天，說道：“像是騎士一樣的生物立場？然後提升境界？”
    導師說道：“應該叫魔能立場。”
    羅蘭難以置信的說道：“你是說，你們不隻是研究出了，如何讓普通人使用魔法還研究出了一個新的修煉體係？！”
    導師點頭道：“理論上是可行的，從研究成果來看，至少我們的方向是對的——神堂騎士們可以通過神的恩澤，提升自身的境界。神官們也可以通過神的恩澤，提升境界。
    這些力量都不來自於人類的本身。而是來自於外界。
    神恩無處不在，魔力更是在大自然中無處不在。
    神官與騎士們，能通過神恩強大自身，別人又為什麽不能通過魔力，強大自身呢？
    信仰魔法之神的信徒們，一定也是有一條路可走的”
    導師大概的講述了一下‘將魔力應用於生物立場’的原理。
    終結一下，就是不在體內聚集魔力，而是在體之外，聚集魔力立場。
    巫師們修煉，是通過魔力不斷改造自身，然後提升境界。
    導師他們研究的這個新東西，是通過不斷強化自身的立場，來提升境界。
    這條路修煉到後麵，肉體肯定會很脆。對壽命的提升也不會有很大的效果，但是提升肉體的手段太多了，肉體的實力提升上來了，壽命自然也就上來了。
    最關鍵的是，這是一條完全不同的新路！
    目前已知路線，無論是信仰之徑，還是真理之徑，都受到世界混亂法則的影響，練久了就容易變成奇奇怪怪的東西。
    但是，這條新路不是在體內聚集魔力或神力，它是在體外！
    所以，它有可能是一條不會讓人走向癲惡的、真正的真理之路！
    導師還在絮絮叨叨的講，羅蘭卻已經是激動的扯住了他的衣領。
    “你知道不知道你們研究出了什麽東西？！這是一條比東境巫師現有的力量體係，更加能廣泛普及的新體係！
    所有人都能修煉它！
    而且修煉後，可能不會變成奇奇怪怪的癲惡神！”
    導師被羅蘭晃悠的頭暈目眩，他說道：“愛德華，別這麽激動，這隻是基於基礎魔法學的一個小小的實驗成果罷了。它與我們在整個基礎魔法學的新發現相比，不值得一提。”
    羅蘭大體上能明白，導師應該不是在吹牛逼——自己是在以巫師的角度去看待問題，所以把真理之徑看得非常重要。
    但導師是在全人類，整個文明上看待問題——他們的研究成果，改變的是整個文明！
    羅蘭相信導師的話。因為一直以來，這個世界都沒有那種匯集了七種元素屬性的東西——它甚至不存在！
    羅蘭算是見過將‘七種元素統一’起來的魔力——他自己的魔力。
    但是，他沒見過七元素的魔咒、七元素的魔法陣、七元素的設備、材料和物質！
    沒有人知道，一個蘊含著七種元素的火球術，是什麽樣的東西。
    也沒有人知道，當一個魔石擁有了七種屬性，會出現什麽樣的新科技。
    不過，作為七元素資質的巫師，羅蘭卻是大體上猜到，一旦某些設備和材料擁有了七種元素，最少也能像是他施法那樣順暢。
    ——別的魔法設備，或魔法陣，要轉上幾分鍾，才能做到的事情。七元素的設備與魔法陣，可能會像是羅蘭一樣，瞬間就能將一個魔法構建出來了。
    羅蘭認為，自己的猜測是十分狹隘的。因為這是一個全新的未知領域！
    這是一種對‘基礎魔法學’的研究。它的出現，不亞於廣義相對論的出現，不亞於量子力學的出現！
    它將改變原有的‘經典魔法學’！
    也將讓整個世界的魔法科技樹都要迎來一場大地震。
    羅蘭突然有些明白了。他在心中暗道：‘如果把諸神比喻成三體人的話，那麽現在就是地球人在三體艦隊抵達之前，在基礎物理學上，有了重大的突破。
    導師口中的這個‘新的修煉體係’，隻不過是一個基於物理學的研究成果罷了——類似於能建立‘天梯’的納米材料學的突破。
    所以整個項目的價值，不是這個能讓人們直達外太空的‘納米材料學飛刃’（新的修煉體係）。而是基礎物理學的顛覆性突破！’
    羅蘭說道：“東境巫師，在左邊的一條路上走了很遠很遠，大家一直以為，這世界上隻有這一條路。可南方的野巫師們，卻在右邊的黑暗中，發現了一條全新的路”
    導師整理了一下衣領，糾正道：“不是‘你們’，而是‘我們’——我們在傲慢的東境巫師眼中，的確是野巫師。但事實證明，我們這群野巫師，也觸碰到了‘禁斷’的領域。”
    羅蘭不由深深的點了點頭，在東境，的確是有很多有資格帶上‘禁斷學者’、‘禁斷巫師’這個稱呼的人的——千目之王絕對算但大部分，都是奧古斯爺爺、以及自己父親這樣的野巫師！
    在東境中，有好多好多了不起的理論，都不是什麽塔主、元老們研究出來的，而是數量龐大的高塔學徒們！
    而很多人的研究成果，都是建立在奧古斯爺爺這類民間學者的研究發現上的！
    在知識的領域中，巫師的境界並非決定性因素。
    這也從側麵說明了普及知識的重要性。
    導師又說道：“此外，我的好學生。按照‘梅林的假說’來看，你說的這兩條路，在理論上是‘統一’的。”
    羅蘭整個人都蒙了，他相信，如果黑淵的老師們現在站在這裏，發現這些新知識後，非得瘋掉不可。
    羅蘭問道：“梅林是哪位大賢？”
    恍然間，羅蘭愕然的指向了眼前的導師，想問一句難不成是實驗室裏的人？
    幸虧他沒把這話說出來——導師在聽到‘梅林是那位古代大賢者’後，嗬嗬的笑了笑，拍了拍胸前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