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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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退回到星期五,放學。
    學校裏爆發了一場混亂又立刻被壓下,雖說那老師全程的教導都圍繞著富江二字,但沒有人覺得奇怪。
    青木哼唱著不知名歌曲從校門走出,那些照片被眾人哄搶,此刻校園內的地板幹幹淨淨,事情看似落幕,實則隱藏,眾人靜候著其他動靜。
    但那些都不能在青木心中留下一丁點兒痕跡。
    他隻在乎自己,隻在乎自己想要看到的、想要在乎的,他討厭疼痛死亡,卻也討厭把自己的心神放在那些螞蚱上。
    而讓他收斂更是不可能的事,他享受眾星捧月的感覺,更何況,他本身就是吸引人的利器,即便他無心於此,也會吸引那些被醜陋欲、望控製的人,倒不如自己享受個幹淨。
    真的怕痛,卻也真的虛榮。
    黑發少年每一次路過,都會有路人悄悄驚歎他的美貌,他置若罔聞,目不斜視,唇角帶笑,如一陣風飄過,腳步不停。
    到了熟悉的樓下,青木準備敲門,門卻在他輕輕碰到還沒來得及就吱呀一聲被風吹開。
    黑色的眼眸微微一斂,他推門而入。
    房內並沒有詩緒裏的痕跡,漆黑一片,青木自然地走入,他喊到:“詩緒裏——?”
    少年從客廳找到臥室,都沒有人影,眉頭越皺越緊,最後停在客廳中央,遙遙望向窗外的暗景。
    一時之間無處可找,竟才發現那人靠近他容易,離開他似乎也容易。
    他麵色冷下。
    忽然,他身後浮現一處黑影,棍棒狠狠敲向青木的後腦。
    劇痛與昏黑一同傳來,等青木清醒,發現自己雙手雙腳被綁,頭頂客廳的燈敞亮,那平日裏忠心耿耿每日傾訴衷腸的兩男一女都在場。
    那今天想要勒死詩緒裏的男生木村戴著一頂黑色鴨舌帽,另外一男生則身著襯衣,女生倒依舊穿著校服。
    木村居高臨下,怒目圓瞪,狠狠將棍棒砸下:“為什麽!為什麽我這麽為你付出!富江你就這麽簡單地拋棄我?!賤人!”
    “唔!”青木腹部劇痛,嘴不由得像瀕死的魚一樣張開。
    另外兩人也魔怔道:“是啊富江,都是你的錯!”
    “……原本想蹲守那個間織的,沒想到……不,是想得到,”木村微眯眼,突然嗤笑一聲,低身拽住青木的發硬生生將他抬起頭,“富江,你真的夠賤的,也夠蠢的。”
    青木一反常態地沒有大喊大叫,反而異常冷靜,隻是依然嘲諷:“我說了,你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樣子。三流貨色,哈哈哈哈你在幻想什麽啊!”
    他說到最後大笑,“你!還有你!都是!”
    他未說完,一記拳揮下,莽足了勁,頭砸在地板上的聲音巨大無比。
    “咳咳咳”青木朝地吐了口血沫。
    “別跟他廢話了!快點啊木村……”
    “對啊,我們怎麽商量的就怎麽做……”
    ……
    十分鍾後,木村泄憤完,地上的人已經渾身青紫,木村哈哈大笑,還拿來一麵鏡子抵在他麵前道:“看看!看看你自己什麽樣子富江!這樣就夠與我相配了吧。”
    鏡子裏的人眼睛充血,腮幫子與額角全鼓起大包,將右眼擠得微眯,不能完全睜開,加上紫色紅色的傷痕,全然不見以前的瑰麗,恐怕沒人會相信這人就是以美麗出名的富江。
    “嗬嗬……嗬嗬嗬嗬”青木笑出聲,細小卻明顯,“三流貨色就是這樣,自己醜,也想讓別人醜。”
    “你!”木村青筋暴起,幾秒後隱忍不發,倒是笑了幾聲,“是啊,我這種人,在你眼裏就跟條狗差不多吧?其實你也是吧富江,你高傲什麽啊,就那個,間織?她就這樣走了,根本不管你,你也找不到她……好可憐,她就這樣拋棄你!就跟你拋棄我們一樣!”
    碰!
    青木的右眼在櫃角留下一抹紅色。
    可是顯然木村找對了方法,青木沒再滿口毒液,緘默不言。
    此態度顯然更加惹怒了三人。
    “富江!你不能喜歡別人!”
    “富江,你明明隻能屬於我……”
    “富江!富江!”
    “吵死了一群懦夫……”青木終於出聲,在他紅腫青紫的臉上已經看不出美貌,此刻染上不耐煩的情緒,“有本事就殺了我啊!”
    “你裝什麽!你裝什麽裝啊!”木村怒吼,“你裝什麽清高!裝什麽高傲!你自私自利,貪慕虛榮,但是說到底你就跟我們一樣!就是條卑賤的狗!你看我像狗,間織那女的也看你像狗……你這種人,眼高於頂,但摔下來比誰都慘!”
    “行了木村,我們快動手,要不然被人發現了。”
    他們開始收拾周圍的證據,地上生死不明的人一時間無人搭理。
    青木仰躺著環視一周,熟悉又陌生的家具,他現在還沒死,居然已經在想死後複活要怎麽做了。
    簡直前所未有。
    首先,得找到詩緒裏吧……不對,是複仇,他們太討厭了,竟然敢說他是條狗,明明就是隻是被他外表吸引的東西,對他一無所知。
    自動浮現在腦海中的念頭被恨意強行壓下,似乎故意賭氣一般。
    富江無情無義,和被欲、望驅使的人不同,如果那些人的心是一灘渾水,什麽都裝得有,喜愛如同觸手可得的東西一遍一遍產生,那麽富江就是一灘純淨的白水,誰也不能進去。
    所以那些渾水一旦攪弄,就容易更加醜陋。
    所以即便是一滴的喜愛,滴入純水裏也會迅速浸染。
    這麽久了,這麽多次死亡,他現在就像幹枯的草,枯死的凋零物,一點即燃。
    富江的薄情寡義令人難以置信,同樣的,他們也不會相信得到這種人的深情厚誼有多麽容易,因為他們絕不會承認那麽容易得到的東西而自己怎麽求都得不到。
    不知何時,另外一男生悄悄到他身邊,小聲說:“富江,隻要你跟我走,我可以幫你……相信我……隻要你隻屬於我……”
    青木那唯一完好的黑色眼珠一轉,直勾勾盯著他。
    半晌,他笑出來:“嗬嗬嗬嗬……哈哈,呸。”
    被吐了一口血的男生怒極:“你……!”
    青木愉悅地、斷斷續續地笑,“……你就隻會乞討,廢物。”
    那男生幾乎要失控,青木已經不在意,嗓子痛得厲害,聲音都是沙啞的,他怎麽找分裂體的記憶都沒有詩緒裏,於是幹脆放空了大腦,片刻之後,忽然劃過一個從未想過的念頭。
    可是,如果詩緒裏真的跑掉,再也看不見了……
    “啊!!那…那是什麽!”女生回頭,忽而驚悚地跌坐在地。
    那兩人也看著這一幕驚愕不已,渾身癱軟。
    少年的腹部忽然有一雙手破皮而出,然後撐著地板向上,黑色頭發的腦袋露出,然後是肩膀,胸膛。
    青木被血肉的牽連所影響,腰部隱約向上彈,形成人形的拱橋,那人停止了生長,他才重新砸向地麵。
    隻出現到腰部的人長相赫然與青木一模一樣,他完美的臉在室內熠熠生輝,而與他腰部相連的青木則鼻青臉腫,狼狽不堪。
    鮮明的對比,詭異的形態。
    那新生的富江轉向他們,勾起唇角。
    青木突然用嘶啞的嗓音大吼:“快!!快把這個贗品割掉!!”
    “怎…怎麽辦啊木村!?這是怪物吧!?”男生嚇得滿頭冷汗,不住往後縮。
    “快啊!!割掉他!!”
    女生已經拿起了刀,怔怔地走向詭異相連的怪物。
    另外兩人愣了愣,繼而仿佛慌亂了陣腳,真的上前。
    “啊……啊啊啊!!!”新生的富江手臂被束縛住,張大嘴大叫哭泣。
    青木躺在地板上任由對方動作,他感受到刀鋒並沒有在切割贗品,而是在向他的腰部砍去。
    黑色的眼珠望向一邊,虛無定點。
    臨死之際,他突如其來的,真的像小狗一樣嗚嗚絕望地哭泣。
    “嗚嗚嗚……好痛啊……詩緒裏……”
    幾滴淚,裹挾著紅色滑落,滴到地板上炸開時,他的呼吸也終於停止。
    與此同時,礁石洞裏受重傷的富江獲得了記憶。
    那記憶不知為何,比他上百年的任何一段記憶還要鮮明,還要情緒高漲。
    以至於完全覆蓋住那些充滿嫉妒、恨意、不甘的回憶。
    覆蓋住那些被背叛、被傷害的痛苦。
    引來的卻是更深刻的恨,更深的莫名陌生的情緒,濃重的需求短暫的從滿是負麵刺人的情緒中破土而出,就像刺蝟軟化。
    他此刻特別、特別的需要一個人。
    “詩緒裏……詩緒裏!”
    然後她就真的出現了。
    在昏暗的石洞裏。
    虛榮,自私自利,撒謊成性依舊是他的本質,也許過段時日這陡然升起的激蕩情緒會慢慢沉澱,青木就會回歸以前,他弄不清楚這些全新的情緒,就隻會隨心放任。
    但是至少此刻,青木沒有利用。
    至少此刻,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