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元本來正在看電視，發現謝雲舟在看他，忙看向他。
    謝雲舟慢慢問道：“能看懂嗎？”
    顧景元笑著點頭，沒說話。
    謝雲舟試探性地問了兩個簡單的問題，顧景元連比劃帶說，還在廢舊報紙上寫，都能回答得清楚明白。
    謝雲舟對他豎起大拇指：“景元好厲害！”
    顧景元笑得非常靦腆。
    謝雲舟笑著問道：“我家裏也有象棋，你要不要陪我下兩局？”
    顧景元的眼睛亮起來，除了妹妹，他還沒跟別人下過。他知道，妹妹會讓著他。可他不想當小孩子，他想真正跟別人下一句。
    他想了想之後比劃道：“你，能不能，不要讓著我？”
    謝雲舟很認真地點頭：“不讓著你。”
    顧景元高興地笑起來：“謝謝雲舟。”
    沈雲清在一邊湊熱鬧：“來來來，象棋在這裏，哥，你們來。”
    二人在一邊的小桌上擺開了陣勢，顧小曼坐在小沙發上沒動，她不想去打擾兄長。
    她開始看電視，約莫14寸大小的黑白電視。
    這一台電視，估計能抵得上賭鬼爹好幾年的工資。
    謝家果然條件好，這屋裏的家具看起來都不錯。雖然女主人不在家，倒是挺幹淨。
    許硯秋安靜地坐在顧小曼身邊，跟她一起看電視。
    顧小曼覺得這個台不好看，她問許硯秋：“硯秋，你喜歡看什麽？”
    許硯秋溫聲道：“我什麽都能看。”
    顧小曼笑道：“那我換台啦。”
    她起身走到電視櫃旁邊，伸手捏住那個旋轉按鈕，砰砰砰換台。
    旁邊的謝雲舟用眼角餘光看到這一幕，他可以斷定顧家兄妹是第一次看電視，她換台的動作卻這麽熟練。
    顧小曼找到個略微有意思的節目，這大院真好，居然能接收到好多台。
    謝雲舟收回目光，繼續跟顧景元下棋。
    顧景元說別讓他，謝雲舟真不讓。顧景元很快不敵，輸得心服口服。
    他放下手裏的棋子，很輕聲道：“雲舟，你好厲害。”
    他對著謝雲舟伸出大拇指。
    謝雲舟笑著慢慢回道：“我4歲學棋，你剛開始學，有這個水平非常好！”
    他也對著顧景元伸出大拇指。
    顧景元笑得特別甜：“雲舟，謝謝你。”
    “不謝，以後寒暑假，你隨時可以來找我。”
    顧景元睜著一雙幹淨純粹的眼睛看著他，妹妹說過，他很幸運，有幾個好朋友。
    小秋哥，雲舟，還有表弟。
    “你還想下嗎？”
    顧景元搖頭，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妹妹肚子餓了。”
    顧小曼聽到這話後有些尷尬，她最近飯量長了好多，肚子經常咕嚕嚕叫。兄長聽不見，但是平安能聽見。
    每次她肚子叫喚，平安就盯著她的肚子汪汪叫。兄長問了幾次她才說實話，於是這個傻哥哥每頓飯都給她盛好多。
    得虧家裏現在不像以前那樣缺糧食，不然要被她吃窮。
    謝雲舟笑起來：“景元是個好哥哥。”
    “你也是的。”
    “你做的包子非常好吃。”謝雲舟誇道。
    旁邊沈雲清也跟著插嘴：“包子，好吃！”
    顧景元看懂了：“謝謝。”
    顧小曼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起身走過來拍拍兄長的肩膀：“哥，我們回家。”
    顧景元點頭：“好。”
    謝雲舟沒有挽留，他也沒送他們任何東西，他不希望外頭人說顧家兄妹是來打秋風的。
    回去的路上，顧小曼一言不發。
    許硯秋心裏惴惴不安：“小曼，你要去考大學嗎？”
    顧小曼嗯一聲：“硯秋，女生在工廠一線想出頭太難了。很多時候，領導都是寧用武大郎不用穆桂英。我哥的耳朵肯定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看好的，我想升職，想要工資高，就要比絕大部分男生都優秀。學曆這一塊，大家都是技校生，我毫無優勢。你懂我的意思嗎？”
    許硯秋點頭：“我懂，小曼，你能帶我一起考嗎？我也想上大學。”
    顧小曼笑起來：“行啊，不過先說好，你底子薄，我會很嚴格的。”
    許硯秋高興道：“你放心，我會認真學的。”
    “我得回去跟我爸商量商量，不把他安撫好，我擔心他搗亂。”
    旁邊顧景元拉了拉妹妹的袖子：“小曼，考大學。”
    顧小曼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頭：“哥，你真好。”
    許硯秋見她摸顧景元的頭，覺得好笑。景元比她高了那麽多，她還把景元當小孩。
    三人一起回到家裏，當天晚上，顧小曼跟賭鬼爹商議。
    “爸，我想去考大學。”
    顧耀堂從碗裏抬起頭：“你要去考什麽？”
    “考大學？”
    顧耀堂把眼睛一瞪：“考個屁！你咋不去考主席呢！”
    顧小曼跟他講道理：“我回來後在廠裏幹什麽？在車間熬著？一個普通女生，在工業生產車間裏能有多大前途？同等學曆下，假如你是領導，你是提拔男生還是提拔女生？”顧耀堂大聲道：“那也不行！”
    顧小曼直接道：“你是不是怕我考上大學就跑了？”
    顧耀堂不承認：“放屁，老子怕你跑了？老子是怕你出去被人欺負。你看看你自己，細胳膊細腿的，要不是有老子活著，你以為你能過得這麽安生？你還跟你大伯娘吵嘴，要是老子不在，你看她不把你腿打斷！”
    顧小曼不否認，賭鬼爹雖然名聲不好，還是個混不吝，急了連親爹都罵，連親大嫂都打。但很多人不敢惹他，故而雖然他沒什麽責任心，卻能庇護兄妹兩個。
    “爸，你不想讓咱們家更好嗎？我哥隻能種田，你天天就知道打牌，你現在還是壯年，咱們家看起來還可以。過幾年你老了，我哥還是這個樣子，我是個女的，你覺得到時候人家不會來欺負我們？別的不說，就景華都會來報複我們。”
    “他敢！”
    “他有什麽不敢的！他現在怕你，是因為打不過你。十年之後呢？難道讓我去跟他打架？”
    “到時候你嫁人了，你有男人，你怕他什麽！”
    “就算我有男人，要是個沒出息的呢？能指望什麽？你還說你想招個大學生女婿，你癩蛤蟆吞天好大的口氣，人家大學生願意當上門女婿？我要隻是個普通女工，怕是隻有劉翠花的侄子願意來上門！”
    “你知道個屁，男人都好色，隻要你長得好看，什麽樣的都能招得來！”
    “好看有個屁用，娘家不得力，人家隻會把我當賣花女！家庭條件好的玩過了就跑，家裏不好的自尊心強，就算勉強來了，天天覺得我們看不起他，到時候日子還過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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