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耀堂罵了整整十天，整個龍湖鎮人盡皆知。
    他罵人的方式花樣百出，有時候粗俗不堪、有時候文縐縐，大家跟聽大戲一樣。
    陶國安回來的時候，整個人弄得跟要飯的一樣。
    正好，他回來的這天，顧耀堂不來了。
    陶國安這十天受了不少罪，到家的時候，看到大門緊閉，他拍了拍門。
    他是家中幼子，前麵幾個兄長都分家搬走了，他和父母住在一起。
    本來陶守良夫妻兩個算計好了，小兒媳婦娘家好，以後靠著小兒子過日子。
    可人算不如天算，小兒子兩口子一直沒孩子，小兒媳婦家裏直接去醫院做了個檢查。
    夫妻兩個又舍不得這個兒媳婦，又不想讓兒子背上生不出孩子的名聲，百般折騰，最後雞飛蛋打。
    小兒子離婚的時候，陶守良的村支書位置就沒了，風光了半輩子，現在又成了老農民。
    陶國安拍了半天的門，他媽終於來開門了。
    等看到瘦脫了相的兒子，陶母抱著兒子嚎啕大哭起來。
    她去派出所給兒子送飯，人家不讓她進。她急了十天，一點辦法都沒有。
    不光小兒子被關了，大兒子想蓋新房子，村支書規定，隻能按照原來的大小麵積蓋，不允許多占一分地！
    可別人家蓋新房子都能多占一點宅基地！
    她這時候終於意識到小兒媳婦娘家有多厲害。
    大兒子來跟她埋怨，說弟弟完全不把三個哥哥的死活放在心裏。
    陶母一邊抱著小兒子哭，一邊拍他：“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啊，你為什麽還要去招惹她啊！”
    陶國安眼裏一會兒不服氣、一會兒恐懼，看到母親哭，他也跟著哭。
    “媽，媽，我舍不得小荷！”
    陶母哭道：“國安啊，她已經不是你的人了！你舍不得也沒用啊！”
    陶國安突然對著母親喊道：“還不是你以前總是罵她，顧家現在那麽發達，媽你以前為什麽不對小荷好一點啊。
    你以為小荷跟我三個嫂子一樣啊，你想怎麽拿捏就怎麽拿捏！
    我說我去醫院檢查，你非不讓我去！好了吧，現在小荷跑了！再也沒人願意跟我了！”
    陶母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著小兒子：“國安。”
    陶國安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鎮上，顧小曼正坐在院子裏曬太陽呢。每天白天，她家裏人都挺多的。
    吳改霞仿佛被激活了生命力一樣，每天忙著哄孩子，給孩子洗衣服，她還問孫女要布，給兩個孩子縫虎頭鞋。
    顧小曼十分高興，有吳嫦娥這個保姆，再加上奶奶幫忙，她輕鬆了好多。
    她讓謝雲舟好好上班，每天不要再提前偷溜回來。
    天氣晴朗，謝雲舟剛從生產現場回辦公室，電話響了。
    周工接的電話，然後喊起來：“雲舟，你父親的電話。”
    謝雲舟走過來接過聽筒：“爸，怎麽這時候有空給我打電話。”
    “孩子們怎麽樣了？”
    謝雲舟笑道：“爸你都不問我了，先問他們。”
    “別說那屁話，你當人老子了，又不是小孩子。”
    “挺好的，小曼在家裏呢，我們請了個幫忙的，就是許德貴的大兒媳，大春嫂子脾氣比較溫和，我給她畫了個大餅，她帶孩子很負責任。”
    謝文哲沉默了一下後道：“你這個餅最後是不是要我去和麵？”
    謝雲舟笑道：“爸，不用那麽大動幹戈，不拘哪個單位，給她解決份集體工就好。龍湖這邊排隊的人太多，許德貴假清高，不好意思再把兒媳婦塞進去。”
    謝文哲嗬一聲：“景元的工作你還給我送了幾桌年貨，現在直接吩咐我了。”
    謝雲舟繼續笑道：“爸，過年我還給你準備點年貨。等孩子們大了，我教他們先學著喊爺爺，後學喊姥爺。”
    “你這手段拿去哄那個爛賭鬼吧。要是孩子們狀態好，過幾天回來一下，我在這邊擺了幾桌酒席，魏書記才來，他家老三也跟過來了，跟你大小差不多，你看看能不能交個朋友。”
    謝雲舟嗯一聲：“我能帶景元去嗎？他得幫我帶孩子。”
    “愛帶幾個帶幾個。我開會去了。”
    謝文哲掛了電話。
    謝雲舟中午回去把這消息告訴顧小曼。
    顧小曼反問道：“這個魏書記是哪裏來的？”
    “省裏來的，新安這邊有煤炭和電力，一般人壓不住，一個不好把自己送進去。前一任書記剛進去沒多久呢。”
    顧小曼笑起來：“好好的一個書記成了高危職業，真是成也煤炭敗也煤炭。市裏的酒席我們需要準備什麽？”
    “不需要準備太多，穿著稍微正式點，帶著孩子們一起去。人不會太多，都是場麵人，說點場麵話就好。”
    兩口子說話的時候，顧景華又來了。
    “姐夫在家呢。”
    謝雲舟給他倒杯茶：“怎麽這會兒來了，你中午不回家吃飯嗎？”
    “我中午在食堂吃，吃完了去值班室睡一會兒。我有件事情想請教姐夫。”
    謝雲舟看了一眼屋裏，吳改霞正在慢慢做針線活兒，吳嫦娥在廚房忙碌，顧景元在掃院子。
    馮裕安今天中午去楊家吃飯去了。
    “你說吧，這裏沒外人。”
    顧景華從兜裏掏出一摞錢放在桌子上：“姐夫，這是廠裏給我的那三車煤錢，我長這麽大都沒掙過這麽多錢。我這個月工資廠裏給我了，這些錢該是姐夫的。不是姐夫，我哪裏有這份工作呢，一個月一百多的工資呢。”
    謝雲舟看著桌上的一摞錢，看向顧小曼：“小曼，你來決定吧。”
    顧小曼想了想之後問道：“景華，這個月還有空車嗎？”
    顧景華立刻保證道：“姐你放心，絕對沒有！”
    顧小曼的眼神突然犀利起來：“你可別蒙我！”
    顧景華的聲音變小一些：“姐，我實話跟你說，說一車沒有是假的。
    我剛來，還沒把所有人都捋順。而且西門和北門倒班看門，我一個人也沒法小時同時盯著兩個地方。
    我去西門，北門那邊可能會跑空車。我去北門，西門那邊過秤的數摻水。
    但我能保證，一個月絕對不會超過五輛！
    你放心，我準備過一陣子在鎮上租間房子住，以後不管白天晚上，我得空就悄悄進去看一趟，誰要是敢趁著我不在私自撈油水，那就別怪我的鐵棍子無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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