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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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affy:為什麽這麽說,我沒有在醫院啊。
    非常輕鬆的口吻,帶著正常人應有的一點點奇怪和疑惑。
    回複完信息後,陳嘉之趕緊求助佟護工。
    佟護工盯著圖片思索良久,“本市醫療櫃統一采購?顏色或者材質很特殊,我也不確定。”
    沈時序沒再回,陳嘉之也沒敢再發,憂心忡忡地躺回病床上,忍受著新一輪的眩暈和惡心。
    如果每天都可以和沈時序發消息,那麽這些痛苦他自覺可以忍受。
    臨到中午,輸液架上還掛著還有三袋液袋。
    陳嘉之焉得很徹底,連摸手機的力氣都沒了,沒看到小助理周維發來的信息,說自己已經起飛,大概會經過不同時區的跨年。
    當然也沒看到沈時序術後第一時間回複。
    醫療櫃大同小異,長期浸淫在醫療環境一眼認出並不奇怪,但深藍打底具有特殊塗料的桌櫃還常用於裝修裝飾方麵。
    他反反複複將圖片放大縮小,辨別了會兒。
    s:看錯,剛剛在手術。
    一晃來到黃昏,晚餐送到。
    光是坐起來,就花了幾分鍾,陳嘉之吃一口飯要停頓許久,腦袋突突地漲,渾身肌肉酸軟到發抖。
    佟護工不斷調整著避光輸液管,有利於陳嘉之手腕活動。
    化療藥物具有很強的腐蝕性,護士每次拔針的時候都特別小心。
    不能觸碰皮膚的藥物,反而一點一滴淌進脆弱的血管裏,體循環蔓延到全身。
    吃晚飯花了整整一小時,半小時後又吃三十多顆藥。
    胃不疼,漲得慌。
    垃圾桶放在病床邊,水杯和濕紙巾放在觸手可及的醫療櫃上,佟護工備好一切,“我去給你拿衣服了,要是不舒服就按呼叫鈴。”
    已經取了針,陳嘉之窩在被子下,露出巴掌大、蒼白的臉。
    孱弱到連鼻音都哼不出來。
    新年最後一天,最不缺的就是人和車。
    趕著跟家人朋友聚餐的,湊熱鬧逛街的,比比皆是。
    沈時序今天算下班早的。
    平常市院到國樾20分鍾車程,今天愣是堵了一個小時還沒到。
    紅豔豔的刹車燈在二環高架亮起長龍,中控電話響,沈時序點開藍牙。
    “沒有你的陪伴我真的好孤單~。”郝席直接開嚎,“所有的寂寞與我相伴~”
    遠處大樓巨幅幕布上,閃爍著“新年快樂”。
    沈時序扶著方向盤,“什麽事。”
    “救死扶傷的事能不能先停一停啊!我好寂寞!!”
    “已經停了。”沈時序問,“他們呢?”
    “你沒看群嗎?”郝席氣得牙癢癢,“早約好今晚兄弟幾個喝一場,沒到下午,楚子攸那斯文敗類就逮小男朋友去了,徐舟野不知道正擱哪兒舔他女領導呢,許明赫那菜雞就沒從家裏酒桌清醒著下來過,三個傻逼!”
    郝席辱罵的這幾個兄弟,因為成績太太太太差,家裏實在不好意思往樹德送,除了不在一所學校,五人天團可以說“狼狽為奸”了整個年少時光。
    團隊精神大致概括為:
    郝席——渾水的魚。
    楚子攸——害群的馬
    徐舟野——儆猴的雞
    許明赫——出頭的鳥。
    而,沈時序則是那屢試不爽宇宙無敵——擋箭的牌!!
    從玩泥巴到工作年紀,長輩隻要聽說自家混賬東西跟沈時序在一塊兒,一般都是,“那你們好好玩,早點回來。”
    今天也不例外,四個混帳以同樣借口逃避家族聚會,去廝混。
    “在哪喝。”沈時序答應的非常幹脆。
    “就老地方,我先去等你。”郝席說,“別開車,今天堵死個人,打車來吧啊。”
    “換件衣服就來。”沈時序掛斷電話。
    國樾喜氣洋洋,門廳掛著兩個又紅又大的燈籠,玻璃窗貼著倒福字。
    “沈醫生新年快樂,您來拿包裹嗎?”
    從哈弗醫學部畢業後沈時序跟同專業校友或是老師常常交流患者病情。
    英國人對書信有種骨子裏的執著,不發掃描件就喜歡跨洋寄紙質版。
    物業從儲物櫃取了厚厚的包裹,“下次您私發我,給您送上樓。”
    說話間,一名皮膚黝黑的魁梧男性從大門口拐進來,直往電梯口去。
    “這位先生,請問您找誰?”
    國樾安保非常嚴密,不允許陌生麵孔進出。
    沈時序循聲看了眼,低頭在包裹上簽字。
    佟護工停住腳步,“幫人拿點東西。”
    “好的,請問是哪層住戶。”
    “26層。”
    簽到一半,沈時序側首,不帶感情的目光將來到櫃台的佟護工審視了個遍。
    “需要您登記。”物業推去簽字本,微笑著,“稍後我會打電話確認。”
    佟護工簽完字,跟提著包裹的沈時序一前一後進了電梯。
    嗶嗶兩聲,又一前一後刷了門禁卡。
    電梯開始上行,轎廂靜謐。
    沈時序主動開口:“幫他拿什麽。”
    來之前陳嘉之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回答25層任何問題,原來如此。
    佟護工答,“拿衣服。”
    “怎麽不自己回來拿?”
    “你可以問他。”
    25層很快到了,本該出電梯的沈時序上前一步,摁下關門鍵
    兩秒後,26層到了。
    佟護工想了想,問,“您有事嗎?”
    沈時序把包裹放在廊櫃上,麵無表情,“他電話號碼是多少。”
    佟護工掏出手機倒豆子似的報了串數字。
    陳嘉之才掛斷物業電話,以為還有事沒說清楚,看也沒看接起來。
    然而對方卻沒有說話。
    看了看號碼,混沌的大腦瞬間清醒,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地喊了句,“時序?”
    兩秒後,沈時序穩定冷淡的聲線從聽筒裏傳來,“是我。”
    佟護工望天花板,好似沒聽見。
    沈時序把手機貼在耳邊,“是不是讓人回家給你拿衣服了?”
    任何細微動靜都在寂靜的走廊放大。
    電話裏陳嘉之小小地“啊”了聲,聽得出來很吃驚。
    “啊,是的。”
    不知哪句是導火索,沈時序竟突然發難,斥道,“不回來買什麽房子?”
    斥完不等陳嘉之回答,朝佟護工一揚下巴,示意可以開門。
    佟護工沒擋著輸密碼,沈時序也沒避開。
    127810。
    還是11年前的密碼,兩人的生日組合。
    “最近有點忙。”陳嘉之唯唯諾諾,“過幾天會回來的。”
    房門彈開,沈時序冷著臉率先進去,在沒開燈的玄關處熟門熟路打開鞋櫃,借著屋內昏暗光線,拿出這個家裏唯一一雙拖鞋。
    以主人般姿態穿上,站在門內拍開燈,又以一種非常有“禮貌”的口吻,“隻有鞋套,麻煩你自行穿戴。”
    佟護工彎腰穿鞋套。
    接著,才拿起一直未掛斷的手機,聽筒恰好傳來陳嘉之小聲嘟囔。
    “原來你沒有換號碼啊。”
    11年沒有換過號碼,當然也沒有等到一通電話。
    給佟護工指衣帽間的方向,沈時序一路準確無誤地開了沿途的燈,停在衣帽間門口。
    “他是我助理,我讓他回來幫我拿換洗衣服。”陳嘉之撒完謊,頓了頓,“其實你們不用換鞋套,明天保潔阿姨就會去打掃的。”
    沈時序沉著臉,沒搭腔。
    佟護工收拾衣服很利索,也很細致,大到棉衣外套,小到內褲襪子。
    沈時序像個苛刻的監工,眉宇越擰越深。
    “這是你的事,不用跟我解釋。”
    “噢。”陳嘉之知道如何麵對沈時序的冷漠,主動說,“今天是新年最後一天,希望新的一年你快樂,往後每一年都快樂。”
    沈時序冷笑一聲,“你現在很快樂吧?”
    問完,直接掛了電話。
    換洗衣物整整裝了三大袋,佟護工兩手提著出來,等電梯,沈時序走應急通道下樓。
    見人已經推門,佟護工罕見叫停,措辭說,“你應該跟他好好談談。”
    沈時序回眸凝視他幾秒,高高在上的揚起下巴,“他給你說了什麽。”
    佟護工搖頭,“你們現在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好好談談。”
    陌生人的勸誡讓人窩火,更別提那三大袋貼身衣物。
    談什麽?怎麽談?
    人都不回來,跨年還在忙什麽?跟誰在一起過?
    沈時序不想多說,徑直離開。
    ——叮,電梯到了。
    佟護工無奈苦笑,“就不怕後悔啊。”自言自語這句,他提著袋子進去。
    就在電梯門即將關閉的最後一秒,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掌哐當一聲擋進門縫。
    金屬大門應激退回。
    沈時序一臉陰沉,站在門口:“什麽後悔?”
    佟護工仍搖頭,“我要去給他送衣服了。”
    沈時序盯著他,直到電梯門重新關閉,完全隔絕視線。
    老地方就是一個有年消費額的清吧。
    郝席等的抓狂,威士忌都喝了小半瓶沈時序才到。
    “這這這這!!”
    沈時序揣著一身冷風,在對麵坐下。
    郝席上下打量他幾秒,湊過去給他倒酒,笑嘻嘻的一針見血,“兄弟,你看起來有種冷靜的瘋感,出什麽事了,要我幫點倒忙嗎?”
    沈時序一飲而盡,給了他一個冰冷的眼神。
    若隱若現的鋼琴音樂盤旋著,四周或多坐著嬌眉羞眼的情侶。
    “有事就給兄弟我打電話。”郝席壓低音量,“小事不愛幫,大事幫不了。”
    沈時序撩起眼皮,更為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猜猜啊。”郝席轉轉眼珠,“因為他?”
    桌上擺著精致的零食盤,沈時序拿了顆話梅,麵無表情嚼著:“誰?”
    “在我麵前你還要問個誰”郝席嗤道,“你有幾個誰?”
    被拆穿也不發火,沈時序神色如常,隻說。
    “他回來了。”
    郝席反應好會兒,“我靠,猜中了??他找你了?”
    “見過麵。”
    “解釋沒有?”
    沈時序,“解釋什麽?”
    郝席一拍大腿,“當年為什麽走啊,自傳裏那孫子是誰,分手了沒有,為什麽回來,是不是要複合啊。”
    琥珀色的威士忌和圓球冰塊閃爍著碎光,襯在手中宛若火彩。
    沈時序再次一飲而盡。
    “留聯係方式沒有?!得虧每年給他發郵箱,偷偷回來也不說一聲!”
    沈時序問,“發郵箱幹什麽?”
    郝席:“罵他啊,沒良心的壞東西!”
    聞言,沈時序重重放下杯子,磕在石英桌麵一聲脆響。
    “以前怎麽沒說?”
    郝席眼神閃躲,“這有什麽好說的”
    “別發了。”沈時序臉色冷下來。
    “憑什麽!”郝席為兄弟抱不平,“憑什麽不能發!”
    四周有人看來。
    郝席壓著火氣和音量,“罵他幾句怎麽了,憑什麽不能發,啊?”
    一杯杯烈度極高的威士忌淌進喉頭,緘默良久後。
    沈時序很輕地嘖了聲:“憑我自甘墮落。”
    “夠不夠?”
    郝席震驚不已,顫巍巍憋出一句,“這11年來,我特麽應該發郵箱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