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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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坎國重整的彍騎,其實就是當年的驃騎,隻不過改了個名字,換了個主子罷了。
    其實嚴格意義上講,鐵蛋也是驃騎,人麵犬也一樣是拿斥候的訓法練的麽。
    或者再說的寬泛些,整個北方,坎艮兩國的邊兵,戍邊的藩衛邊軍,都是大將軍帶出來的驃騎軍。
    畢竟武帝時的那場仗,也是傾國之力打的,天下精銳盡歸大將軍統轄,當然得統一兵法操典,令行禁止了。
    於是專門為了在陰山冰原,與成群上萬的妖魔廝殺,不僅編製了精銳驃騎,大軍的陣法,戰術,訓練,操典,乃至甲具旗號,哨箭軍令,甚至鐵刀硬弩,統統都是一套完整的兵法傳承。
    等打贏之後,宿衛仙軍南歸,自然也不可能直接把各地關隘武庫廢止,軍械裝備統統帶走。為了防備妖族卷土衝來,異族聚眾謀反,哪怕冰天雪地裏的戍衛,人換了一茬又一茬的,但軍典兵法乃至裝備,還是同當年的驃騎軍一模一樣,完整傳了下來。
    大概當初,三垣給中山公封驃騎將軍的時候,也是擔心他壓不住坎國主,特意封了這麽個重號。可是誰能想到,這殘暴好殺的瘋子,還真能贏得軍心,獲得驃騎軍餘部的效忠呢。
    說到底,在這種地方,這種煉獄,這麽廝殺出來的,又有幾個是心慈手軟的良善之輩呢?
    所以中原的人,可能總覺得鐵蛋小小年紀,冷酷無情,殺伐太重,是不是先天有什麽反社會傾向,人格有問題。
    唉,真是天可憐見,那是因為鐵蛋打小就養在最高強度的戰場,真的都習慣了啊!
    你不殺人,你就得死。
    這算個屁大點事啊……
    “可是,若都是一樣的……為何艮軍敗了呢?這坎軍的彍騎鏖兵,如此彪悍,看起來也不像才大戰一場,缺兵少糧的樣子啊……”
    喬發不明白,再怎麽說,艮國王師也有十三萬之眾啊。何況再怎麽說,四戰之地,國力日衰,但這艮國的人口和物力,也比坎國那種邊地強得多吧?
    鐵蛋卻一點也不奇怪,
    “敗了還能是怎麽敗的,戰場上隻有輸贏。
    那些文人,老想著運籌帷幄,以為這沙場和下棋似的,靠廟算和軍需就可以定勝負了,嗬,刀都不碰就想殺人,簡直是笑話。
    朔方那樣的重鎮,軍籍上少說也該有甲兵十萬眾,其實上下吃了多少空餉,可不吃怎麽能行,那種地方什麽都沒有,如今承平已久,雜虜妖魔也不敢犯境,沒有軍功賞賜,誰撐得下去?
    當年歸附王化,被武帝安置在北原牧民,戍衛藩籬的韃虜從兵,有多少因為被擄掠人口,搶劫牛羊,殺良冒功,家破人亡,生生逼反了,投靠到坎國去的?
    還有邊地的將門軍閥,世代被南邊的士族歧視,根本沒有升遷的機會,哪個願意在苦寒之地戍一輩子的邊?
    在北原,弱者是活不下去的,但凡有一條出路,都沒有人願意待在那。不然你以為,陰山那麵的妖魔鬼怪,為何拚了命得也要翻過山,往南打呢?
    現在不過是終於出了一個敢悖逆三垣的瘋子,敢帶著大家往南打罷了。可天下,還有第二個大將軍,來攔住他們麽。”
    “我們來。”
    並駕齊驅,在鐵蛋帶領下繞過戰場的的劍宗弟子道,
    “蛇無頭不行,隻要刺死了這中山公,亂兵必然四散,天下免去一場浩劫。”
    喬發好心提醒他,
    “中山公已化神了,你們才築基……”
    然而第二人道,
    “天下無人不可殺,我劍宗的飛劍,當年就是備在北宸宮中,隨時用來刺殺權臣叛將的。
    何況天下的武神,世人皆知,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必定不是正經罡拳練的,是魔宮用外丹秘藥,速堆起來的,能有多厲害。
    大不了我們多舍幾條命,三兌一換掉他就是了。”
    喬發就知道和劍宗的說不通,歎氣,
    “我知道,劍宗的道友都不懼生死,隻是中山公還有大軍護衛在側……”
    於是第三人道,
    “不在側,這不是都在追殺敗軍,割首領賞麽。”
    喬發無語了。
    嘿你還真別說,忽然發現還真是。
    坎軍固然精銳,但數量確實不多,一共都不到兩萬。所以一支偏師才衝了三回才衝散。
    現在大軍人馬都投入到戰場上,圍剿艮國的敗兵,連斥候也加入追殺割頭了,可能大營裏還真沒啥人……
    果然,他們還真就在鐵蛋的帶領下,一路如入無人之境,回家般輕巧得摸到大營外了。
    “下馬,屏息,營前五裏內都有哨探埋伏,不可動炁。”
    這下喬發反應過來了。
    幹,這群小子找死,他跟過來幹嘛!?
    登時反應過來的喬發就不肯再往前走了。
    “幾位,我喬某一介商賈,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鐵蛋點點頭,
    “那你走吧,出去的時候,動靜鬧得大點,正好把周圍的哨探引走。”
    喬發,“……”
    而鐵蛋扭頭看向其他三人。
    “你們怎麽說。咱們的事還不算完吧。”
    三人相互看看,冷冷道,
    “隻要殺了你,無論誰動得手,每人能得十枚辟兵錢,我們死了,就分給家裏,如今無論如何都是賺了。”
    “我們這多人,挑你一個,便是贏了也不光彩。但若能刺了中山公,則天下都知我劍宗的本事。”
    “幹他。”
    喬發歎氣,
    “真一群瘋子。”
    於是鐵蛋點點頭,
    “好,那記得,不要三心二意,你們的本事沒到禦三劍的地步。隻出一劍。”
    三人點點頭,然後四個人一齊盯著喬發。
    喬發被他們盯得頭皮發麻,
    “不,不是……你們玩真噠……”
    那還能玩假的,都走到這裏了。
    有些男人是這樣的。
    你平常唧唧歪歪,羅裏吧嗦,讓這個壯節,叫那個死義,他不開口,也說不過你。
    但真的到了見生死的地方,你噗通一聲,跪了,他也不會廢話,整整衣服,就要赴死去了。
    隻因現在他已站在這裏了。
    隻因他知道,有的事,如果他不做,就沒有人能做。
    舍此輕生,了此殘軀,把禍亂天下的魔神斃殺於劍下,叫天下人都知道你的名字。
    世上還有比這更浪漫的事嗎?
    瑪德沒有了好吧!!
    幹了!
    喬發麵色發白,嘴唇發紫,動彈不得。
    雖然他是金丹修士,雖然他也曆練了百年,才做到掌櫃。但此時還真沒這些山溝溝裏鑽出來,就敢舍身刺虎的年輕人的膽魄。人活得越久,懂得越多,過得越滋潤,便越舍不得去死。
    鐵蛋也是見得多了,知道這掌櫃的,看到大軍的威風,已經駭到喪膽了,怎麽肯跟進去行刺,強拉著也是累贅。
    終歸不是劍宗的弟子。
    於是鐵蛋想了想,取出自己的葫蘆遞給他。
    “這法寶中有歸塵葫靈,習得土行之法,隻要你幫我們堅持片刻,吸引暗哨注意,它便可帶你遁地逃生。”
    喬發愣住了。
    其他三名劍士也瞪著鐵蛋。
    “你,你把自己的脫身之寶給我……”
    鐵蛋麵無表情,
    “九陰山的劍,講究一往無前,最忌心生懼意。
    我自斷退路,破釜沉舟,有死無生,才有機會要石蛟那廝的命。
    不用想其他的,隻要贏了,什麽都好說。”
    喬發愣了愣,看看手裏的葫蘆,又看看一個個少年視死如歸的臉,忽然一陣臉皮燥得慌,也是硬著頭皮,一咬牙。
    “好,好!”
    結果他剛要走,又被鐵蛋拉住,
    “從營西的草料場繞過去,隨便扔幾張火符,打幾下掌心雷,把人都引過去。”
    喬發,
    “……可我不會掌心雷。”
    眾人就用看廢物的眼神看著他。
    喬發歎氣,
    “好了好了,我懂了,搞出點響動就行了是吧,哎喲真是作孽啊……”
    於是喬發抱著葫蘆先溜了。
    鐵蛋衝其他三人道,
    “火點起來,咱們就聲東擊西,從門直衝大營。”
    三人點點頭,有一個忽然道,
    “石蛟,是指那中山公?”
    鐵蛋點點頭。
    “你認得他?”
    鐵蛋,“聽說過。”
    “聽誰說的。”
    鐵蛋,“苑娘……”
    “苑娘是誰?你娘?”
    鐵蛋抿著嘴,不想說。
    三人相互看看,忽然一個個開口。
    “我叫艮沫。艮州人。”
    “我叫震諸。震州人。”
    “我叫乾讓。乾州人。”
    鐵蛋看著他們,
    “我叫鐵蛋。坎州人。”
    於是沒人再說話了。
    換過了姓名,托付了性命,現在大家可以一起去死了。
    然後喬發搞出的響動聲傳過來了。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鐵蛋,“那是啥……”
    震諸,“琵琶?”
    乾讓,“好像是琴,呃,他是不是在唱歌……”
    艮沫,“那叫築,唉真是群沒文化的。走了走了。”
    於是趁著喬發在軍營門口開演唱會,吸引了衛兵們注意,四人悄無聲息得潛入軍營。